他喃喃道,将那记载了关于永恒万花筒的事宜的卷轴藏回斑的书架深处。大概斑并不知道泉奈已经知道、他会将所有想要瞒着泉奈的东西都藏在这个地方罢。
他轻手轻脚地溜出了书房。白日的阳光明亮地洒落下来,他立在廊上望着远处的蔚蓝的天空。
“泉奈大人?您怎么站在这里。”
抱着几只卷轴经过的火核看见他,叫道。
“又是公文吗?”
“是啊,要给斑大人看过的。”火核苦着脸,“还有千手家又送来文书了。他们似乎还对结盟这件事情并不死心。”
“族里的人怎么想?”
“太难了。”火核叹了口气,“毕竟我们和千手有着太深的怨恨,谁家没有孩子死在战场上呢……也许上一次谈崩了反而是件好事吧。即使斑大人坚持要结盟……我想也……”
泉奈心中一动。他向着火核伸出手去。
“将那卷轴给我吧。我来劝一下兄长,让他不要被千手的虚情假意所蒙蔽了。”
火核不疑有他,将最顶上的卷轴递给了泉奈。泉奈笑了笑,道声多谢。
——现在,是实践那个诺言的时候了。
其之六
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并不遵循人们的预期。这是所有要成为忍者的孩童,在握起武器的时候所需要认识到的第一件事情。
与其如此就不要做太过无意义的预期。扉间总是说。他始终是兄弟中更为脚踏实地的那一个,他从来足够切实,会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同意结盟——制定规范,停止争端,一切在条约和协定下运行。他大概从未试图想象柱间所梦想的那一种“真正的同盟”;如果柱间真的对他说起这些事情的话,大概扉间也只会皱着眉头说——别再讲那样孩子气的话了,别再像小时候一样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能结成协定就已经足够好了。
而宇智波甚至连这点信任亦不肯提供。
他们的谈判在第一次会面之后就陷入了僵局。扉间和泉奈作为双方的代表曾经会晤过数次,但踏出第一步是极其困难的。柱间深明结盟所需要的并不仅仅是对利弊的梳理,关键是两方相互靠近的意愿——他一度以为已经建立,而现在看来却又不然。
他隐约意识到斑态度改变背后潜藏的理由。而那之后他没有再见过斑。作为千手的首领他没办法独自接近宇智波的族地,那几乎和挑衅没什么两样。有时候他会在夜里来到南贺川边,流淌了许多年的河水一如既往,那缓缓的水流并不会将月影扯破。他站在河边,偶尔拾起一块石子试着像小时候一样投过去,却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轻松地度过河岸。
孩童之时尚且容易的事情,难道长大了就会变得更难了吗?
千手柱间并不是甘于放弃的人。他做出的决定便从未有收回或更改的打算,如果这条路行不通那么就去找下一条道路。而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名们似乎终于决定不要再忍耐下去了:新的任务要求千手去破坏一处城塞,那处城塞的位置已经极其靠近火之国势力的边缘,而敌方则雇佣了宇智波去扰乱可能的破坏者。
这毋宁是来自于大名的某种暗示,毕竟无论哪一方大名都安排了充足的间谍让他们能够截获敌方的动向。城塞不是问题,战争的胜负也没有关系,这一切不过是大名们用来测试忍者忠诚度的工具——千手和宇智波是否已经暗通款曲?谁仍然忠诚,谁又已经背叛?谁可以信任,谁又必须被舍弃?
对于那些高踞天守阁中、遥遥地俯瞰着血和火的权贵们而言,牺牲不过数字,姓名只是一行黑白的字,再强大的忍族亦无非随时便可丢弃的棋子。
如果要想改变这一切的话——
然而战场上是没有时间给他思索的。柱间丢开不合时宜的思绪,纵身迎上宇智波首领丝毫不留情面的斩击,木遁催生的枝条从他身后涌出架住镰刀的刃锋。然后是熟悉的炽热的火焰侵吞过他们之间的空间。
斑。
他在心里念着对方的名字,似乎这样就能传递一些什么。然而斑只是无动于衷地注视着他,因为运使火遁而展开的写轮眼如同血一样鲜红。
于是柱间也没有余裕再去想什么了。他们之间的对战,因了对彼此太过谙熟的缘故,所以招式的选择和交换都发生在之间。在命悬一线的刃锋之间,言语反而成为了无意义之物。
他们初次披着盔甲在战场上遇到的时候,他们仍不比手中太刀高出多少。那一次的相遇和柱间所设想的并不相同,他以为自己是会畏惧于在战场上和朋友相互厮杀的,他也许会手软、也许会想要逃走——这无疑将会被父亲呵斥为懦夫的举动,但是事到临头他却发现原来他是可以对宇智波斑挥刀相向的,只要他身后还站着千手的族人,只要斑身后还站着宇智波的战士,那么他就能稳定地挥出刀:哪怕那刀刃可以轻易切入皮肤筋肉骨骼斩断血脉性命乃至最后一点微渺的信任,哪怕他可能杀了宇智波斑,他的心中也并无动摇,一如对面之人并不曾和他相识一般。
这认知让柱间感到恐惧。
那日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扉间曾经问他:没事罢。你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柱间用手抹一把脸,才意识到手背上沾着不知从何处飞溅而来的鲜血。
我很好。
他回答了兄弟的疑问,声音冷静,态度毫无动摇。
那一刻和现下的一刻又有何差别?斑的冷酷和无动于衷难道不是一面映照出千手柱间的冷酷的镜子?软弱的人没办法在这时代长久地活下去,而持续厮杀的话,就必须这样持续地、将自己作为“人”的地方不断扼杀掉。
斑,我们……
柱间忍耐着扑面而来的炽热,召唤出木龙冲散了斑的豪火球。燃烧着的木枝擦过他的面颊带来一阵灼痛,他举起手中太刀,踏在木遁的枝条上冲向了斑。
我们正走着错误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