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发现了机会,只要稍加挑动,就能把局面翻过来。将野利的优势,变成李元昊的猜忌。一旦起了猜忌,李元昊必定调回野利。但野利怎肯放弃?那时,他的坚持,就是杀死自己的屠刀。
姚斌来见种诂,就是要说这件事。而此刻,听了于飞之言,更觉成功可期。因为他的计划里,还少一个送信人。如今,送信人从天而降,怎不大喜过望?
“昆哥儿,这个案子,缓缓再破。”姚斌说道。
“为何?”于飞一怔。
“借此人之手,先斩了野利荣旺。”姚斌沉声说道。
于飞小脸儿先是一垮,接着就是一喜。他可不笨,前后一想,立时明了姚斌的用意。脱口而出,“离间计。”
“呵呵,昆哥儿果然通透。”姚斌赞道。
“什么离间计?”石彪子一脸懵。不是说破案么?怎么又是野利,又是离间计。脑子已经糊涂,瞪眼看着姚斌。
“兄弟啊,这事儿你不擅长。”姚斌安慰道。人跟人,不能比啊。不是说,人比人,气死人?于飞眨眼看穿,石彪子却是百思,还不得其解。硬让石彪子想透?那是难为人。
时候不长,姚斌坐着推车,被抬进了帅厅。庞籍坐在上首,种世衡打横而坐。延州走马郑全,坐在种世衡对面。种诂和于飞,只有站着的份儿。姚斌的计划,惊动了庞籍。
野利荣旺乃是宿将,兵法韬略一流。在他手下,禁军可没少吃苦头。此人位高权重,更是西夏皇后的兄长。若真能除去此人,麟州不战而胜,那可是大宋之福。
姚斌半世蹉跎,却不想,在身体残疾之后,竟有了机会,让他可以一展所长,实现心中抱负。姚斌有些激动,一时竟不能言。
种世衡离座,呵呵一笑,走过来,轻拍姚斌臂膀。“姚先生,上座乃是庞帅。这位,乃是郑走马。你有何言,尽管说来。”
姚斌稳稳心神,抱拳行礼。“草民姚斌,身有残疾,不能全礼。还请庞帅、种帅、郑走马见谅。”
“姚斌,将你之计划,细细说来。”庞籍说道。
“草民之计划,乃是离间元昊和野利。”姚斌说道,“野利权重,素为元昊所忌。今时元昊退兵,野利独据麟州。却是天造良机,只要一纸书信,必能除之。”
在座之人,皆对元昊了解甚深,知其猜忌心重。却不想民间草野,也有人琢磨元昊,并据此制定计划。细细一番询问,庞籍不由深深赞叹。看似简单的离间计,却是算透人心。
由种世衡给野利荣旺,写一封信。信中说,野利投宋之心,官家已知之。高官厚禄皆许之,唯盼野利早日来投。
这封信到了野利手里,明知是诈,他却不敢隐瞒。必然连人带信,送到李元昊手里。为何?元昊猜忌心重,野利岂能不知?敢保证自己身边,没有元昊的密探?
若是瞒下,最后让元昊得知,事情更糟。但送去就没事儿吗?那可不尽然。又为何?元昊猜忌心重啊。这信就是一枚种子,只要栽进心里,只会越长越大。
元昊会试探野利,令其退兵。但如今,野利占据优势,麟府指日可下,又怎会甘心放弃,退兵回去呢?他必定上书元昊,一边表达忠心不二,一边力陈麟州机会难得,拖延撤兵。但他越是如此,元昊只会更加疑心。
“果然好计谋。”种世衡面现喜色。
“这送信之人,却需仔细斟酌。”庞籍抚须说道。此计却是精妙,直指人心。以元昊的性子,成功的可能极大。
但是,不难想象,元昊得到此信,势必会追查。所以,此信送出之时,就要左遮右掩、神神秘秘,好似藏着巨大阴谋。然后,故意露出破绽,让西夏细作侦知。
落在元昊眼里,宋军这般作为,那就是欲盖弥彰。但姚斌此计,就是引导元昊,作出错误的判断。元昊只要入了毂,那么,野利荣旺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回大帅,送信之人,已经有了。”于飞躬身说道。
“哦?”庞籍不由一愣,这才注意到,在种诂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个头不矮,英气勃勃,但是面相尚嫩。
一转念,庞籍反应过来。这位少年,可不就是白马银枪?心下甚是好奇,面带笑意,说道,“你且说说,是何人来送此信?”
于飞倒也不惧,跨前一步,躬身行礼。一五一十,说了假和尚之事。姚斌的计谋,于飞早想的通透。若要瞒过元昊,这封信就要送的曲折。假和尚惹上官司,岂不是最好的掩护?
一名暗谍,杀人被抓,深陷牢狱。偏又越狱逃走,奔行数百里为野利送信。这一番做作,李元昊会怎么想?
宋军煞费苦心,绕这么大个圈子,闲着无事么?只会认为,宋军是为了保护野利。反过来,岂不更加印证,野利投宋之事,是千真万确?从而引发元昊杀机。
庞籍听完于飞之言,哈哈大笑。转过头,对种世衡说道,“仲平啊,你家麟儿了不得啊。”
庞籍满眼欣赏之色。姚斌用计老辣,毕竟年岁不小、阅历深厚。但于飞小小年纪,竟也能洞悉此计,足见智慧不凡。
不由盯着于飞,看的愈发仔细。这一细看,竟觉的很熟悉。于飞白白净净,五官端正,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灵气儿。眉细而长,鼻梁挺直。庞籍越看,越是疑惑,只彷似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