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怎能不慌。
一纵身,黄橙朝推箱子的几个贼人杀去。他打主意,先把几人干掉,保住银两,转过头,再收拾这当头的。
“着钩!”
黄橙双脚刚落地,眼前寒光一闪,王护法的双钩就到了,逼得黄橙不得不撤身后退。
“老四,交给你了!”王护法点将授命,自己则专心对付黄橙。双钩一分,寒光凛冽,照着黄橙左一钩,右一钩,一眨眼,连攻了十八钩,将黄橙死死逼住,不得脱身。
黄橙力猛兵沉,身法又快,双锤呼呼刮风,以霆万钧的气势,与王护法杀了个难解难分。
“动手!”贼人老四令出法随,五口箱子照例落入桥下水中。
场内,王护法全力施为,招数诡异多变,实难预料。你以为他要快攻,他偏慢打,你以为他要慢打,他又快攻。快慢之间,陡转莫测,弄得黄橙好生难受。
眼看再往桥底下推一回,这趟可就白折腾了。
黄橙心里着慌,无奈对手武艺高强,百余招之内,自己绝难取胜。眼珠一转,他打起了主意。两人打着打着,就见黄橙脚底下一滑,摔出一个趔趄,双锤砸落桥面,震得人脚底下一颤。
王护法见势,拽双钩飞身杀去,想趁机将黄橙结果了性命。
估计对手来到一丈附近,黄橙身形电转,对准王护法,扬手一记“漫天花雨”,洒出一把金钱镖。
王护法大惊失色,连忙舞动双钩,如封似闭,抵挡迎面飞来的暗器。叮叮叮……金鸣处,火星四溅。王护法使尽解数,累得满头大汗,将金钱镖尽数格挡,这才堪堪逃过一劫。可没等他喘口气,第二波又到了,不光有金钱镖,还有飞蝗石。接着又是第三波,第四波……
“着镖!着镖!”黄橙将暗器绝活抖搂出来,边打边喊。霎时间,把个王护法逼得双臂齐摇,忙得不可开交,兀自一阵阵咆哮,给自己助威鼓劲儿。
黄橙身上的暗器有两种,九十九颗墨玉飞蝗石,九十九枚金钱镖。这两样东西比较常见,乃是他在门派里购置的。每颗飞蝗石,圆不溜秋,有鸽子蛋大小,放在腰间的鹿皮囊里。金钱镖呢,就是普通的铜钱,不过边角经过打磨,十分锋利,拿根绳串上,放在怀中衣兜内,用的时候一伸手,便能捋下,挺方便。
黄橙得势,左一把飞蝗石,右一把金钱镖,全把对手当成人肉靶子射。他手劲儿大,准头又好,王护法抵挡几波之后,再也遮不住身子,一个不留神,叫飞蝗石打中肩头。身形一晃,眼看就要命丧下一波暗器之中,可没等黄橙把暗器丢出去,边听木仇大叫一声“小心”!同时,一股寒彻毛髓的杀意,直逼黄橙脑后。
来不及回头观瞧,黄橙铁锤一翻,接连向后砸去。嘭嘭两声响起,双锤落空,把桥面砸出俩大窟窿。刹那间,木屑飞溅,残肢断块纷纷朝下坠入河中。
此时,那人到了黄橙头顶,倒立半空。接着,剑光一闪,一点寒星冲黄橙脑瓜顶刺来。黄橙一声暴喝,双锤上翻,一记“轰天雷”,向上丢去,正好对上剑尖。剑锋一弯,跟着一弹,好似蜻蜓点水一般,那人借势落在两丈之外,迎风而立,十分飘洒。来人是谁?正是先前的鬼面男子。
“动手!”随着贼人老四一声令下,最后三口箱子也滚落河网之中。
“哈哈哈!不好意思,让阁下白忙活一趟!”这笑声和话语,使鬼脸面具栩栩如生,仿佛张嘴说话的是它,而非背后之人。“你们快撤!”
得令,众贼纷纷奔向木桥彼端,眨眼消失在山林之中。
“王护法,我没说错吧,”鬼面男子幸灾乐祸道,“这家伙,着实不好对付。”
“哼!”王护法揉揉肩头,咬牙拽着双钩,凑过来,与鬼面男子并排而立。“难道,咱俩杀不了他?”
“除非他不跑。”鬼面男子笑着说,“你有办法叫他不跑吗?”
王护法冷冷一笑,随即朝黄橙后端的木仇望去。那意思,是要胁持木仇,逼黄橙就范。
鬼面男子大笑。“主意不错,可我得给你提个醒。”就见他对王护法咬了阵耳朵,也不知说个啥。“记住了,否则,门主可饶不了你。”
王护法看看木仇,又看看鬼面男子,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所以你的任务是……”
鬼面男子点头承认,“没错,正是如此。”
黄橙知道两人在打木仇的主意,正想叫姑娘快走,孰料,她自己竟仗剑靠过来。“黄师兄,我来助你!”说得坚决慷慨,大有同生共死的气势。
“你……”黄橙想说,你快跑。可没等他说完,对手就杀了过来。
当下,黄橙顾不上别的,只好奋力迎战。登时,四个人杀成两双,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鬼面男子的宝剑锋利无比,招数快似闪电,一点花架子没有,干净利索,全是夺命的杀招。身如鬼魅,来来回回都是他的影子,围着黄橙前后左右,刺、划、挂、撩,把黄橙忙得够呛。
“这家伙,真厉害得邪乎!”对方武艺之高,令黄橙大吃一惊,明显比那王护法强得不止一星半点儿。更让他好奇的是,这鬼面男子的气势十分眼熟,而且越打越眼熟,可就是对不上号,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片刻之间,两人交手三十来招,谁也没讨着谁便宜,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时,就听木仇失声叫唤,黄橙心头一紧,连忙打出暗器,将鬼面男子逼退。掉脸一瞧,木仇已叫对方兵刃抵住脖颈,不敢动弹。“木师妹!“
“别动!”王护法威胁道,“把兵器放下!”
黄橙想都没想,一松手,俩大铁锤“咚”一声,砸在桥面上,震得人脚面发麻。
“杀了他!”王护法紧跟着说。
“得嘞!”鬼面男子一瞬身,手中银蛇电闪,剑锋直指黄橙心窝。
要黄橙站着不动等死,那哪成!于是,一弯腰,躲过来剑的同时,黄橙一扬手,飞蝗石与金钱镖分作上下二路,各打王护法眉心与胫骨。
暗器破空尖啸,电光火石间,杀到王护法面前,吓得他悚然变色,连忙提铁钩,将金钱镖格挡,同时向上一蹦,躲过飞蝗石。但也因此让木仇逃脱了掌控。
“木师妹,快跑!”黄橙高声疾呼。
“那你就留这儿吧!”鬼面男子剑锋下劈,势要将黄橙一分为二。
“想得美!”黄橙瞅准机会,大掌一合,将剑锋牢牢夹住。
这时,王护法展双钩,趁机直取黄橙首级。
“黄橙!”见状,木仇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救援,却已不及。
王护法身在半空,面目狰狞,高举双钩以上视下,眼看就要剌下黄橙的脑袋。不料,黄橙凭借神力,双臂一提,把长剑向后拽动,剑锋刚好挡在面前,将铁钩挂住。同时,黄橙福至心灵,逮住这瞬间的机会,运起新学的武功,心意陡转,法门大开,一股吞噬之力喷薄而出,瞬间攫住二人,恣意吸取内力。
“不好!”鬼面男子惊诧不已,左手运功,掌击右手腕,舍剑脱身。跟着,便头也不回,一纵身,跃下桥梁,跳河遁走。
王护法反应慢点,又使双钩,结果被黄橙牢牢吸住,挣脱不得,浑身一个劲儿筛糠,嘴里呜啦啦叫唤。
天殇琉璃,星月交辉的夜色下,黄橙隐约瞧见,一道道波纹自王护法身上源源不绝的流出,并缘着兵刃,被自己吸入身体。同时,王护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衰朽。片刻之后,再也立身不住,栽倒在地。
黄橙翻身立起,定睛一瞧,王护法变得干枯瘦弱,俨然成了皮包骨,与之前凶神恶煞般的面目判若两人。嘴里剩一口气,十根手指在地上抓挠一阵,貌似很不甘心。最后一口气没接上,身子一挺,投胎去了。
这人死相骇人,给黄橙提了醒,察觉到这手新学的功夫十分邪门,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少使为妙。为避免别人追问,黄橙抬脚把尸身踹下高桥,眨眼间滚入河水,彻底没了踪影。
“你没事吧!”这时,木仇慌忙过来,把黄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一激动,竟抱住黄橙,哭了。“我刚才以为,以为……”
黄橙摸住她的头,“别哭别哭,咱这不好好的嘛!”
“对了!刚才怎么回事?他们……”
“小橙!”
木仇话没说完,就听有人高呼,羞得她从黄橙怀里赶紧逃开。
“师父!”黄橙万万没料到。来人正是黄橙的老师——“巨灵龙”毛十开。
竖日清晨,黄橙在滑牛岗上,目送王小忆离开。“说好了!湘江剑会之后,你就到玉苍山提亲。”临别前,王小忆如此嘱咐。
“放心,一定去!”王小忆觉得不可靠,又逼黄橙立下重誓,方才罢休。“我就怕你师父不答应。”黄橙显得挺担忧。
“你别管!她不答应也不行,我非你不嫁!”王小忆倒是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昨晚,对黄橙擅自离开青树岗,夜探青梅寺的举动,王小忆狠狠发了通脾气,把黄橙拧得青一块紫一块。最后,挨打的没哭,打人的却哭了。黄橙赔礼作揖,哄了半天,才把她逗笑。心说,黑森林那段儿幸好没说,否则,我这身上就没块儿好地方了。
至于老师为何忽然现身此处,则是因为知道了一个名字——为护送这批官银而丧命的人——“神眼剑客”朱弃败!
显然,能杀死神眼剑客的人,怎么可能是一群默默无闻的草寇呢!其中必有高手。那么,这样的高手,仅凭这些门人子弟,如何能够对付呢!所以,龙虎门才立即派出两大魁首,“巨灵龙”毛十开与“奔雷虎”齐天鸣,火速赶来救援。
“哼!”樊大人为一己私利,故意隐瞒神眼剑客之死,让毛十开大为光火,“这个狗官,要不是你齐师叔拦着,我非把他脑袋扒拉下来不可!”
师兄弟二人左一句,右一句,劝了半天,毛十开才多少散了些火气。“所幸你二人没事,要不然,哼!”
待聊了些此行的所遭所遇之后,黄橙便找了个机会,向老师告假,说自己打算到江湖上游历一番,并保证赶在“湘江剑会”之前回山。毛十开略微沉吟片刻,欣然允准。
师兄舒盅宝也想一块儿,可老师没答应,并训斥道,“你这两下子,不赶紧回山修炼,瞎溜达个啥!小橙初出茅庐,缺乏江湖经验,正该闯荡一番。你倒是一点经验不缺,就是本领不济!“
当然,在叙述这轮经历之时,黄橙可没把黑森林那段儿说出来。一是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二来自己杀人夺宝这事儿,可说不上正大光明,没准儿还得把宝珠交出去,自己白忙活一场。于是,索性一句没提,自个儿闷声发大财。
龙虎门众人在庆县休整一日后,次日一大早,便整队返回了二绝山。在送别老师与众同门之时,令黄橙没想到的是,木仇竟背着众人单独与他告别,并将随身的一缕红绳,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如果哪天你不……不喜欢我了,便把它解下来丢了吧!”木仇如泣如诉般,与黄橙定下了这个约定。
之后,黄橙背着大铁锤,骑着黄骠马,往路州方下县行去。虽然王小忆告诉他,自打当年大伙儿失散后,那地方她去过好几次,依然没有找到牛哼哼或者马哈哈。但黄橙心想,反正自己此番乃是游历,为的是增长见闻,走哪都一样,那么自己再去一次又何妨呢!
没一会儿,到了当年大伙儿分手的岔路口,黄橙拣了西北方向而去,想起当年那句暗号,他忍不住喊了出来,“路在何方,路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