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甚至消失了,相思她们将附近寻了个遍,才找到了一些被血染红的花瓣。
看来像是这两人在来的路上已经神志不清。
“这不会是一个引诱我们的圈套吧。”相思道。
“事已至此,就算是圈套,你可愿罢手么?”宓宝了然一笑。
“绝不!”相思眼中光芒闪烁。
血迹终于到了尽头,消失在一幢碧彩琉璃的小楼门口。
这小楼建得精致,共有两层,其上覆盖的瓦片层层叠叠,又刷了一层琉璃粉,八个檐尾高高飞起,似舞女曼妙的腰肢,顶中一个尖角,上面立着一只闭目金凰。门窗皆用大红酸枝雕成,其上花纹繁复,有山水样的,有鸟兽样的,有花草样的,每一扇门窗花样皆不重复。
“怎么办?要进去看看么?”宓宝道。
“且静观其变。”相思道,和宓宝矮身躲进了楼外的花丛之中。
等了许久,眼看天都要黑了,小楼还是悄无声息。
宓宝正等得不耐烦,只听“吱呀”一声,精致的红色楼门被轻轻巧巧地推开了。
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一身红色纱裳鲜艳热烈,竟似流动的鲜血般笼在她身上,她艳如玫瑰,一双眼睛似秋水般潋滟,如果不是长长的睫毛覆在那双瞳仁上,稍稍阻断了一些它的魅力,怕是下一刻,那双眼睛就会说起话来;她的嘴唇红而小,叫人不禁想起夏天新摘的、还带着露水的樱桃。她一头黑发漆黑如墨,只用一根银簪簪住。
她的美貌竟可以将这红裳压住,显得媚而不俗,娇而不腻。
她捧着一瓮花雕香雪酒,阵阵香醇馥郁的酒香不住袭来,宓宝闻着都要熏熏欲醉了,看来应是数十年的佳酿。
那红裳女子捧着酒瓮走到庭院之中,竟将上好的花雕香雪酒浇了一半到黄土之上。
“呀,太可惜了吧!”宓宝失声道。
“什么人?”红裳女子闻声喝道,随手拔下耳环就向宓宝的藏身之处射去!
宓宝和相思一个纵跃躲开,相思斥道:“素未谋面,便出手伤人,也太过分了!”
红裳女子不理,左手抱着酒瓮,右手拔下发上的银簪,在酒瓮上忽上忽下、忽轻忽重、忽缓忽急地敲起来。
只听银簪敲在瓮上,或清脆、或低沉,渐渐流淌成一首醉人的曲子。
宓宝和相思听了这曲子霎时头晕目眩,身子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血液直往脑袋涌去,只觉脸颊发烫,想要挥拳向红裳女打去,好像不费什么力气拳头就挥出去了,但是迷迷糊糊地也不知打没打到,感觉自己的身子轻盈得似乎能飞起来,下一瞬间好像就真的飞起来了。
相思心中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这样不好,她拼尽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痛终于拉回了她的一丝理智。
相思勉强取下一直背着的七弦琴,心中虽急,手指一触到琴弦,便莫名安心许多,十指霎时在琴弦上飞舞起来,指法安而不乱,曲调暗哑崎岖,悲伤不已,正是“忘川”!
红裳女骤然听到“忘川”之曲,忽然神色讶异,手下微顿,停止了弹奏。
宓宝刚刚松了口气,却见红裳女手指急动,银簪飞舞,手法之快跟刚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宓宝这才听到红裳女所奏之曲,乐声中仿佛带着醉人的酒香,华丽婉转,一瞬间,宓宝只觉无数鲜花在面前纷纷而落,声势之浩荡已完全盖住了相思的琴音!
宓宝只觉头脑越来越如一团浆糊,眼看就要被红裳女所控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丝清明之音,冲淡了红裳女之曲,正是相思弹奏的“忘川”!
相思仿佛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弹奏当中,她弹奏之势仍然不缓不急,初时感觉她的琴音已被完全压制而微不可闻,可一缕之音未曾断绝。
渐渐地,红裳女之曲高音已过,琴音仍然不疾不徐,层层而进,渐渐有分庭抗礼之势!
红裳女手指动作渐缓,“忘川”之曲静静流淌,曲调哀伤悠扬,听着曲子,红裳女眼前,忽然一幕幕出现了埋藏在她记忆深处、她最不愿意想起的画面。
那铺天盖地一般的血红啊!
那血侵染了她的一切,染红了她的衣裳,染红了她的眼睛,染红了她的嘶吼,满满地储在她的记忆之中。
而现在,那记忆破裂了。
血从记忆的裂痕中,张牙舞爪地爬出来,咄咄逼人地吞向她,她几乎要大叫出声!
两种乐音分庭抗礼,作用互相抵消,听在离她俩较远的宓宝耳中已不受什么影响,而在风暴中心的两人却已迎来了这场比试的最高潮!
宓宝观察着比拼中的二人神态,忽见红裳女的神情变得无比哀伤,眼中怔怔地滚下泪来。
看来思姐姐的“忘川”会令听到的人想起一生中最悲伤的回忆。
忽见红裳女的嘴角缓缓流下血来,她神情凛然坚决,手指如苏醒般飞速而舞,乐音滂湃而出,已是弹奏到了乐曲的最高潮!
原来红裳女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那边,相思手指急弹,乐音裂石穿云,她脸色苍白至极,也已演奏到了“忘川”的高潮!
下一瞬间,两人便可分出胜负!
但二人如此奏法,只怕她们分出胜负的同时,落败那人也会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