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舌头,做了一个特大号的鬼脸。然后,再两手齐伸做了“女鬼”出现时的标准动作。
等她做完这些无聊的动作,她立刻转向右方再一次狠狠、用力按下电铃,宣誓她绝不放弃的决心。
“好,就算你是个美丽的女鬼,你到底要干嘛?”
哈!太棒了,他的粗鲁总算稍稍改进了些,她甚至听到了他低低沉沉的笑声。直觉告诉她,如果她当着对讲机说明来意,他铁定会挂下对讲机,然后打死再也不理她。
因此,她决定先把这个粗鲁的男人骗出来再说。
人家说见而三分情嘛!见了面,他总不好太过“无情”吧,更何况还是见了一个美美的“女鬼”!
她再次仰头,对准监视器,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一个“没有”的手势。
对讲机立刻传出声音,以惋惜的口气说:
“原来美丽的女鬼居然是个哑巴,真是可惜了。不过你的演技大烂,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真的是个哑巴。真正的哑巴,比手语的姿势会比你刚刚优雅美丽。”
可恶!他居然还是个细心的男人!
接下来怎么办?管他的!她就是打定主意要他出来,哪怕是要用些无赖的手段,都无所谓。
她又对着监视器,做了个小小的鬼脸,然后继续死命的接着电铃。
“等我出去后,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理由,否则就算你是个美丽的女人,我一样不客气。”
耶!万岁,他要出来了!
寒苓得意的庆祝自己方才小小的胜利;不过很快的她就回复理智,他竟看穿了她执意希望他走出来的企图,这种细心加精明的男人可能不太好对付。
她是不是真的该好好想个理由?否则他大概会对她不客气吧!由他刚刚认真的口气,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正当她低着头,很认真想着所谓的“理由”时,一不留神,被铜门的移动声惊吓了好大一跳,令她反射性闪了身。
一个高大的男人靠着半开的门,好笑的看着她的反应,外带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以为鬼应该是什么都不怕的。”男人说。
“你错了,鬼怕下地狱。”寒苓根本连正眼望他都没时间,就冲口说。
她的话引出了他低沉的笑声,此时寒苓才正眼看着男人。
然而,她一抬眼,旋即让面对面的两个人沉人各自不同的心事……
哦喔!还好这男人不常在城市走动,否则不知又要害死多少纯情女人的心了。他居然蓄着长发,黑色的过房长发正整整齐齐束在后面。
如果有人告诉寒苓,他是个艺术家,她绝对毫不怀疑。
那双黑色眼瞳,犀利得像把刀,仿佛能看进别人的灵魂深处,仿佛能看透人的每分思想。好可怕,寒苓不由自主打了寒颤。
她的眼睛,他见过!这是对上她视线时,转过他大脑的第一个念头。他一定见过,这件事他十分肯定,但除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他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
先前透过监视器,他还没这种感觉,此刻,毫无防备的她,让他觉得熟悉。
没错,透过监视器,他看到的她是带了面具的女人,在这一分钟里,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这张脸才是她最真实的表情。虽然这张脸,让五颜六色的化妆品遮盖住,但她的表情很真实。
“原来鬼也会说话,我以为鬼都是用心电感应跟人沟通。”他首先打破沉闷了两三分钟的空气。
“哼!”惨了,她发现生平第一次,她的大脑在面对男人时失去作用。
“你到底要干嘛?还是正在努力想理由,一个能说服我别对你不客气的理由?”
要是有人现在告诉她,他是经纪人,那么她也没任何怀疑了。经纪人也得像他这样,一眼看穿目标、命中要害,没这种本事的话,根本摆不平艺术家。
他看穿她的想法,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要她直接举白旗投降吧!?
“我确实正在努力想一个能不被你五马分尸的理由,你多少给我一点时间嘛!”
“你何不省了我们两个人的时间?直接说明你的来意,或许我可以考虑原谅你。”她至少做对了一件事——适当的坦白。
“如果我现在马上坦白,你绝对不会原谅我。所以我打算再花你几分钟时间,让你的情绪平静平静,免得我都已经是鬼了,还得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你要知道,像我这种美美的女鬼很难遇见你这种粗鲁的男人,一下子受到惊吓,以至于无法正常反应,所以……”
“我跟你保证,你花掉我的时间越多,下场就会越难看。因此,我的建议是,既然横竖都要死,何不死得好看点?”他慵懒的口气,有着满满的威胁性。
寒苓直视他的双眼,想打探其中是否存有任何玩笑成分?但,好像没有。
“你常这样威胁别人吗?特别是女人。”
“不管男人或女人,只要打扰到我,我的态度就是这样。你不会因为是女人,就能得到优惠待遇。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我给你三秒钟,爱说不说随便你!”
“算了算了,你一定是无情无欲的柳下惠,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能抗拒我的男人,噫,该不会你爱的是男人吧?”
他好笑的望着她,这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自恋,虽然他必须承认她确实算得上迷人——
剪裁精致的水蓝色套装、水蓝色高跟鞋、手里拿的是香奈儿当季最新的提包款式、颈上戴的是少说一克拉天然泪滴型钻链、脸上的妆虽浓却将她的五官衬得更立体艳丽、手上的腕表看来也价值不菲,而她开来的车则是艳红色的宾士硬顶敞篷。
他承认她确实迷人,以纯粹男人欣赏女人的角度看去,她就像幅赏心悦目的美女图。
不过,她的美丽显然是加上了金钱才堆砌得出的华丽。
她的妆,以他的标准来说,浓了点;而她的衣服,大过正式;她的项链,太过耀眼;她的车,如同她的人,太过野性……以他对女人的标准,他给她的分数绝对不及格。
然而奇妙的是,他竟想看看卸妆后,她的唇是不是仍滟红柔软得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她的睫毛是不是还浓密得像两把诱人的扇子,仍能动人地在那双大眼上一闪一闪晃动着?她的双颊是不是依然白皙得能透出让人想伸手掐揉的微微润红?
他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打量,接着说:
“我既不是柳下惠,也不爱男人,问题出在你身上,如果你把脸上的调色盘拿掉,我可能会考虑要不要受你吸引。”
调色盘?他胆敢说她花了两个小时画的妆是调色盘!?可恶到了极点!要不是看在有事求他的份上,她真的很想揍扁他!
“我很愿意拿掉调色盘,如果你能借我洗手间。”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人生道理她还懂,尽管心里咬牙切齿,她的脸还是心甘情愿地露出微笑。
他应该赶她走、应该立刻关上门回屋子,可是他做了件违反常态的事——
“进来吧,你可以把车子开进来。”
嗯?嗯?嗯?
这么简单?粗鲁的他居然让她进屋了?她甚至没提她的来意耶!刚刚他不是还恐吓着她,说只给她三秒钟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转身了。生怕再多迟疑一秒,他就会改变主意,寒苓火速回到车上,开了车缓慢跟随在他步行的身后。
第二章
回到屋内,在等待的同时,他坐在大厅里点了一根烟,有些烦躁。
到底着了什么魔?他竟然让那个女人进屋子里?也许是她那张鬼脸闪着聪慧的光芒、也许是她那双突然不设防的双眼,让他看见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或许是她不同于其他人的对话,让他觉得有趣……
但不管是哪个理由,他都不该让她进来。
其实,他多少能猜出她的企图与身份,从她的反应看来,她绝对不会是为了问路。因而,她的出现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想采访,二是想买画。
无论是哪种,他都不会高兴应付!
可是,就算明明知道她的来意,他还是破天荒让她进屋。
白痴!他从来没这么白痴过,是因为那份无法解释的熟悉感吗?
十分钟后,刚刚将长发梳成发髻的她,任由长发披泄在肩上。原来的蓝色套装也已经褪去外套,她将原来收在裙内素雅的白色衬衫拉了出来。而原来一张艳丽的脸,现在也已素净得脂粉不沾,甚至连脚上的高跟鞋都不知让她脱到哪儿去了。
她赤着脚,走到他身旁空着的位子,自动向发坐下。
“这样够居家了吧?”她笑说。
“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成那样?现在的你看起来好多了。”他盯着卸妆后的她,慢慢想起为什么会觉得她熟悉的原因了。
她像极了“她”,然而,他却希望她不是那个“她”……
“以你的标准看,这个我当然是好多了。以其他男人的标准看,这样是不够的!”
很奇怪,她竟能在他而前毫不忌讳的说话,可能是她没把他当成“目标对象”吧,才会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女性魅力。
经纪人能有多少钱呢?他是长得好看,不过没有钱,那对她就没有任何吸引力了。虽然他住得起这栋美丽的房子,但谁知道这房子是不是他的!
她会这样委曲求全顺他无理的要求,就只因为他是疯马的经纪人,为了这项小小的关连,她只能暂时忍耐。
还好他长得十分“养眼”,否则以他暴躁的脾气,她很难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忍耐。
她最好不要是“她”,他无法忍受眼前这个女人太久,他不耐的想着。由她说的话,他敢笃定她身上的一切绝对都是男人供给的。这个推论,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你可以说明你的来意了,看在你现在居家的样子,不管你的来意我多不能接受,我都不会对你怎么样。”他稍稍挪动位子,刻意拉出跟她的距离。
“这是我的名片。”寒苓将刚刚准备好的名片递给他,有了他的保证,她安心了一点。
“你的目的呢?”他瞥了眼名片,“天河艺廊”四个字足够让他知道她的大概来意。
“找到疯马。”她直接而干脆。
“然后呢?”他淡笑,继续吞吐烟雾。
“见到他本人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他我的意图。”
“是吗?你可以走了。”他起身走到酒柜前,拿了一瓶红酒,不再搭理她。
“要怎么样你才能告诉我疯马在哪里?”
“你确定我知道他在哪里?”他低头开着红酒,不想再看她一眼。
对喔,她怎么那么迷糊,从见到他至现在,她都还没确定他的身份耶。
“你是温子檠吧?疯马的经纪人,对吗?”
“是又怎么样?”开了酒,他径自喝起酒,对她仍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那你就是唯一最可能知道疯马在哪里的人了,如果你不知道,别人也不可能知道了。开个条件吧,只要我做得到,我会尽量满足你。”
她的话激怒了温子檠,他倏地转头看她。
“你不知道对一个男人讲这种话,是很危险的事吗?还是你都用这种方法从男人身上得到你要的东西?”
“你只要开出你的条件,我的社交生活你管不着!”她已经对他用了生平最大的耐性耶,这男人真不识好歹。
她最好不是“她”,否则他真的会想杀人!狠狠吞了一口酒,平抚了愤怒的情绪,他冷冷说:
“既然你要我开条件,那你就听好了——陪我一个月,我可以考虑。”
话一出口他马上后悔,这种女人他连碰她的欲望都没,他痛恨依附男人施舍而生存的女人!就算卸妆后的她,双唇透出淡淡的粉红色,仿佛在诱惑他的亲吻;就算她的长睫依然浓密得一闪一闪刷着;就算她的双颊比化了妆之后还要润红,仿佛挤得出水般……他一样不想要她!
他怎么老是这种口气‘!什么叫作“我可以考虑”?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在心里默数一到十,再不试着冷静,她真的会把拳头放上那张该死好看的脸!
“我不陪男人睡觉。”
“是吗?”他的口气明显在嘲讽她,“不陪男人睡觉,请问你那辆红色跑车怎么来的?不卖弄你的魅力,请问你脖于上那条三十几万的钻石项链又怎么来的?”
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识货,能看得出她颈上挂的钻链值三十几万,表示他的生活水平也不低吧。
“你猜得没错,我身上的东西确实是男人买给我的,但不表示那是在我陪他们睡过后才拿到的。或许你过度夸大了男人的劣根性。”她恨恨地回嘴。
“别告诉我你还是天真无邪的c女。”
这回,她得要由一数到二十才能平静了。天底下竟有像他这种无礼又粗鲁到让她难以忍耐的男人!
她突然想起洋洋下午告诉她的:不是每个男人都能任她哄骗……
她真该叫洋洋去开间铁口直断的算命馆,想着想着,她笑了,气也消了不少。
或许,她当真连羞耻两个字都忘了该怎么写,在这种情况下,她还笑得出来!温子檠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他拿了酒走向楼梯,丢了话给她:
“出去的路你应该没忘,你赶快走吧,我实在没耐性再跟你多说一句话!”
这句话应该是她的台词吧!可恶,让他抢先一步。“除了陪你一个月之外,有没有其他的替代方案?”
已经上了楼梯的他,终于正眼看她。
看着仰头张望他的夏寒苓,刹那间,他真觉得她就是“她”了——一个可望却不可及的精灵。“没有。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个晚上,如果愿意答应我的条件,明天十点以前出现在我面前。过了十点后,我现在的提议无效。”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话就是这样不经大脑出回了,他迷失在那张干净的脸上、迷失在那对坚决的眸子里,再不上楼,他可能会冲下楼,狠狠吻住她……
拖着最后一点意志力,他头也不回走上楼,不再多看她一眼。
见鬼了!寒苓恨恨地咒骂着、恨恨地跺着脚、恨恨地拿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走出大门、恨恨地急速开走了车子。
九点五十分,站在巧克力屋的黑色雕花铜门前,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屈服了。
昨晚她开回到家已经接近一点,等她整理好一切躺上床都两点多了。然后,她拿着那张“违法照片”,怔怔看了整整一夜,睡不着!
画里,笼罩在光晕之下的少女仰望紫灰色天空的表情,让她无法人睡。
那既脆弱又坚决的表情,让她联想起十年前的自己。
她怎么就是没办法压抑想亲眼看到那幅画的念头,更甚的是,她想见疯马,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想知道画中的少女是谁?
那位少女是不是也曾经跟她一样,经历了茫然与无助?否则,画中的少女怎会让她像是看见了自己?疯马的才华在这幅画上头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清晰捕捉到两种矛盾却并存的情绪——脆弱与坚决。
难怪有人愿意出那么高的价钱,她一点也不讶异,如果可以,她也想拥有那幅画!
鼓起仅剩的一丝勇气,她按下电铃。等了好几分钟,大门才自动打开。
她停妥车,走进屋,只见温子檠已经衣衫整齐的坐在沙发上了。
“你白来一趟了!我不想碰被别的男人碰过的女人,所以你请回去吧。”他口气温温的,听不出起伏。
他一定得大清早就这么惹人厌吗!?
她可是想了一整夜没睡,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他竟然给她这种反应!?
“我不管,我准时在你所说的时间内到达,你是男人的话,说话就要算话。”
“有点困难,我只要想到你拥有过一堆男人,就对你没胃口了,你还是回去吧。”
什么跟什么嘛!他把她想成丨人尽可夫的高级交际花吗?什么一堆男人?亏他想得出来!
“你昨天怎么不这样想?我有过几个男人是我的私事,我能答应陪你一个月,你就要偷笑了!”
她实在很想告诉他,她愿意陪他是让他赚到了!多少男人开了价,都还得不到她一个亲吻耶。她让他白白赚到一个月,他还嫌!
当然,她不会告诉他,她根本连男人的捰体都没碰过,以他不屑她的程度,就算告诉他实情,恐怕也只会换来毫不留情的讥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