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不成，用这种黑暗手段反而往往能够成事，入城如此，求医亦然。可书上不是说君子之道才是王道吗？

    见那大夫已经准备好马车出门，严羽先就往回返。

    不过刚刚走出几步，突然只见一个礼花从旁边的街道处升起，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直到半空，然后猛然炸开，展开一朵鲜艳的红云。

    调整到二阶察脉的严羽顿时感觉到，四面八方似乎都有人向这边看过来。

    严羽不知要出什么事，连忙加快了速度，往来的方向疾速奔去。但是刚刚奔出片刻，他便看到在左右两边的屋顶上，都有武士纵跃，向自己这边奔来。

    严羽将气丹尽数投入到魅脉之中，再次加快了速度，但很快就发现，那些人确实是冲着自己而来，而且其中两人同样也拥有三阶的魅脉，至少是三阶武士！

    而且那些人在屋顶的奔行毫无顾忌，也不像严羽这样躲躲藏藏，专门寻找灯火黑暗的地方，所以速度上更快了一筹。

    严羽顿时想起了熊宇飞所说的云霄盟，莫不是这些家伙就是替那使鞭的武士报仇来的？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找上来？

    想到这里，严羽心中不禁也有了一丝悔意。看来外面的江湖果然与自己预想的大不相同，或许按照熊宇飞那样行事才算是正道。可是现在想这些也别无用处，那两名三阶武士已经靠近上来。

    严羽也顾不得再隐蔽身形，反正街头的卫兵躲他们还躲不及，根本不会多管闲事。只是屁股后面跟着这么些人，他也不可能再往住的地方赶，那样只会给柱子他们带去麻烦。

    若是回头交手，严羽又没有自信能够以一对二，杀掉两名三阶武士。毕竟他自己的“三阶”只能算伪三阶，因为一旦调整出一条三阶气脉，就意味着所有的气丹都投入到同一条气脉之中，而其它的气脉都只是空白。真正的三阶武士，肯定不会如此疯狂地将所有的气丹都投入到一条气脉中，想要达到三阶魅脉，至少还会有两阶力脉在身。这也意味着，即使是一对一，严羽在实力上也处在下风。

    “只能躲！”严羽心中打定了主意，身形猛地向下一沉，跳进了脚边一个大院子里。

    这院子的主人明显是一个大户人家，院落前前后后共分九进，里面房屋无数，宛如一座城中小城。但诡异的是整个院子都空无一人，黑灯瞎火宛如阴宅。严羽从墙头跳落，直接选中了其中一间房跃了进去。

    片刻之后，那两名追踪者也跳进了房间。

    屋子里暗淡无光，不过二人进入时，正好看到严羽的身影从门口闪出。

    “你追他。我上房！”其中一人连忙说道。同伴连忙点头允诺。

    有了一双从半空俯瞰的眼睛，严羽无论如何变向，如何在房间之间穿梭，始终都无法逃脱身后的追踪，反而被拉进了距离。眼看身后那人已经追进，就连足音都清晰可闻，严羽骤然选择了院中最高大的那栋建筑钻了进去。

    身后那三阶武士尾随而至，不过这栋小楼中房间小而密集，一时也失去了严羽的踪影。好在他的同伴想必已经占据了高点，若是那对手逃出小楼定然能够知晓。

    摸着黑暗，那武士挨着房间逐一搜去。

    另一方，严羽刚刚跃进一个房间内，紧贴着墙壁，深深呼吸了几口，平息下身体中翻腾的气血，严羽心中也颇为焦急。

    将察脉调整到三阶，他能够感觉到另一名对手就站在这栋小楼的顶楼，不论自己从哪个房间逃出，他都能够第一时间发觉。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使自己想要偷袭也无法实现。可是如果在这里久待，等其它的敌人一并赶到，那脱困难度更大。

    所以他只能赌一把。

    脑中急转，严羽心生一计。

    第十六章 暗掌

    这曾经是一个女人的卧室，屋子里多是布幔杂物。掏出怀中的火折点燃，严羽将它扔在墙角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身形迅速往另一侧的房间掠去。同时他体内气脉运转起来。

    两个房间成掎角之势，中间夹着一个天井，都在这栋小楼的顶层。

    身子倚在窗边，严羽运起九龙控火诀，适才那点火星顿时跳了起来，扑向旁边的床幔。

    “噗”的一声，在严羽的控制下，那火焰暴涨，将床幔连同木床整个都点燃，顿时火光大盛。

    房顶上监视的那名武士马上注意到了这异常，连忙跳向那边的屋顶。在黑暗中点燃灯火只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一点傻子都知道。那对手如此行事，肯定另有所谋，说不定正是想要借着火光逃脱，那武士更加紧张，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起火的窗户。

    正在这时，那窗户中的一团火焰却突然激射出来，向那武士迎面而去！

    那武士措手不及，连忙纵身向后躲避，同时手中长刀往那火焰上劈去。

    火焰毕竟有形无质，比起人体移动的速度快了何止十倍，马上就追及那武士身前！而那一刀更是毫无用处，从火焰中部白白掠过，却没有起到丝毫阻碍的作用！

    火焰骤然暴涨，如同一张大口将武士吞没！那人心中一凛，只是闭目待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火焰虽然燃遍了全身，但是只跟普通灯火的温度差不多，除了点着身上的衣物之外，连那武士的皮肤都无法烧伤！

    那武士瞬间便反应过来，这诡异的鬼火只不过徒有其表，根本没有攻击力可言。不料正在狂喜之时，脑后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他愕然回头，但在熊熊火光中却无法看清外面黑夜中的景象，只感觉一股无比雄浑的力道如山岳般压下来。

    只听到喀嚓几声脆响，那武士的胸骨都塌陷下去，带着胸口一个巨大的掌印，往楼下掉落，表情仍旧保留在临死前惊诧的一刻！

    另一名武士闻声从小楼中冲出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同伴浑身着火，僵直地躺在地上。他连忙冲了上去，俯身查看。

    胸口的凹陷，显然只有四阶力脉的力量才能够做到，而身上那尚未熄灭的火焰，想必是这一掌附带的燃烧效果。毫无疑问，刚才他们追击的，是一名拥有火焰战技的四阶武士，而不是消息里所说的只有三阶魅脉的人！

    一想到这一点，那幸存的武士只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凉意，更是无比后怕。若是刚才那人选择出手的对象是自己，他自问绝对接不下这火焰战技所打出的一掌！还好，那人攻击的只是自己的同伴。

    夜色下，隐隐还能看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围墙之后，只是那武士已经不敢再去追击。事实上，他只是在心里祈求那对手不要再返回来对自己出手。还好，那人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从他放回了自己帮中那名一阶武士就可以看出。

    而刚才他也是被自己二人追到无路可走才忍不住出手伤人，现在既然已经脱离了埋伏圈，想必也不会再折返回来灭口了。

    一想到那跑回来报信的弟子，那武士心中就升起怒火。那些刚刚入门的武士，恐怕都分不清三阶武士和四阶武士的差别。对方既然不是随意出手的那种人，想必是他们这群低阶武士不知天高地厚，率先对别人出手。受到惩戒之后报复不成，又想到回来借助帮会的力量，这才将自己也陷于危险之中，还害死了自己的同伴！

    “等回去让你好看！”那武士心中恨恨地说道。他抱起地上同伴的尸体，向着来路掠去。

    另一个方向上，严羽已经回到了玄铁斋。在楼外静待了一炷香的工夫，严羽的气脉来回在三阶元脉和三阶察脉之间切换。在确定了没有被人跟踪之后，他才钻进楼里，回到了玄铁斋的后院。

    耽误的这会儿工夫，那大夫已经上门了，正在房间里给小石头诊治。

    不少店铺里的伙计和匠师都在门外围观，他们何曾见过半夜有大夫专程上门给诊治的事情，何况还是在这样的非常时刻。尤其是，受到如此待遇的既不是东家也不是邹管事，而是一个刚刚借住进来的小男孩，而他的身份还只是一名普通老铁匠的远房侄子。

    不少人拉着许忠良打听，问他刚来的这些亲戚究竟有什么来头。

    有些人推断他们一定是在官府有门路，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这种全城戒严的时候还能混进城。更有人小声揣测说不定那少女就是官府里那位小吏的外房甚至姘头。

    不过一向沉默寡言的许忠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大夫知道自己的小侄子有病，还三更半夜主动上门。

    柱子隐隐猜到，或许这跟严羽有些关系，毕竟进城的时候曾经见他拿出不少银子。这也让他颇为奇怪，因为从野地里救下他的时候也曾经搜过他的身上，并没有发现有任何财物啊。只是那大夫却说什么也不肯说出自己为什么会来的原因，柱子也无从得知到底是怎样一个因果。

    只有许念心肯定，这一定是严羽的功劳。看着那大夫很用心地在小石头身上忙来忙去，她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一番检查之后，那大夫擦擦头上的汗水说道：“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不过这孩子身体劳累过度，缺乏休息，所以病情加重。”

    闻言柱子和许念心都松了口气，却不知那大夫也在暗中松了口气。

    适才过来的路上他就心中忐忑，这病若是好治还好，若是什么疑难杂症，自己对付不了，看那闯入者凶悍的模样，肯定会杀了自己陪葬。

    是以他这次对小石头极为用心，不仅亲自到床前检查，还动用了各种手段，生怕遗漏了什么症状，将病情看错。

    此刻确定了只是风寒，那大夫又恢复了镇定，吩咐仆童拿纸，提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开出一剂药方。

    那小童拿着单子道：“先生，咱们的药房要到明天早上开门，我明天早上给他们这里送来吧。”

    不料那大夫却斥道：“病情要紧，等什么明天！你现在就去，把药局的人喊起来抓药。快去快回！”

    众人又是暗暗称奇，这整个街区里就这么一个大夫，可往常从来不曾见过他对谁如此热心。为此，众人对小石头的身份更加好奇。

    正在大家翘首等待那小童拿药回来时，走廊里却突然想起了训斥声。

    “大半夜的，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想造反啊？”

    一众匠人脸上都现出有些惊慌的神色：“是邹管事来了！”

    果然，屋外围观的匠人都默默地让开一条道路，那邹管事的身影在最后面显露了出来。

    “邹管事，是小侄的病，请了这位大夫前来医治。”许忠良连忙上前笑道。

    “哦？”邹管事面沉如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许忠良的话，转头向围着的工匠们喊道：“今天官府又下了任务，三天之内要赶八十套虎型剑具！晚上我已经把材料都领回来了，若是今晚谁精力过剩睡不着的话，就直接到坊里开工！我话说到前头，每个人头上都有定额，谁要是做不好，可莫怪我不留情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邹管事眼中凶光一闪，冲着许忠良和柱子各瞪了一眼，才转身晃晃悠悠地离开。

    旁边的众匠人鸦雀无声，直到邹管事走远，一名匠人才小声说道：“又是官府的定额。难道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官府要将城里的铁匠铺尽数充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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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蓝焰

    看到众人散去，玄铁斋的后院中又清静下来，严羽也溜进了房间。

    一路上他还在回想自己搏杀那名三阶武士的经历。在刚才发生的战斗中，九龙控火诀起到了远超想象的效果。原本只是想用火光吸引那武士的注意，掩护自己悄然接近，用舍身拳击杀对手。但是后来的事情让严羽发现，其实控火诀在实战中也相当有用。

    没有重量的火焰，能够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飞行，这一点相当于弓矢或者暗器，而另一方面，它也无法被刀剑这样的兵器阻挡。

    这次他操纵的只是一点普通的灯焰，所以并未真正起到伤敌的效果。但若是火焰的温度高点的话，那一下灼烧就足以要了对手的命。

    怪不得那藏经塔的老者说过，当年曾经有一名武士用这门战技名震一时。试想若是能够找到并操纵一朵高温的异火，那么纵使是二阶武士也能凭借这手战技轻松灭掉三阶的武士。那名武士找到的，也绝非普通的高温火焰，肯定还有其它高阶武士都抵挡不了的大威力。

    严羽在书上见过的奇门异火不少，但都仅限于各种传奇志怪当中，在现实里却未曾听说。不过自从见到了这门战技的威力，严羽心中也颇为心动，心中暗自决定以后有机会还是应当多搜集一点消息，找点厉害的异火来配合自己的战技使用。

    走进房间，柱子和许忠良正坐在桌边说话，许忠良一脸苦相，眉头紧皱。而许念心则在床边照顾小石头，见到严羽进来，她替小石头拉上被角，站起来拉着严羽走到门外。

    “大夫已经来过了吧？”严羽问道。

    “嗯，也给熬了药，小三吃完睡着了。”许念心微笑道，“严大哥是不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那大夫尽心尽力不说，而且还死活不收诊费。”

    严羽有些赧然，这手段说出来实在算不得光彩，尤其是在算是半个徒弟的少女面前。

    正当他想要解释点什么的时候，少女的脸却忽然垮了下来。

    “小石头的事情也安排好了，严大哥你就要去做自己的事了吧？”许念心低声问道。

    “嗯，只是现在全城戒严，出入太不方便。”严羽叹道。

    许念心顿时奇道：“严大哥你不是武士吗？那些普通士兵应该无法拦住你吧？而且今晚你不是也出去找到大夫了吗？”

    “巡逻的士兵只是一方面，和他们作对形同杀官造反。更麻烦的是现在安定城里很乱，到处是帮派的武士。今天我只是在咱们这一个城区里，走的范围也都在附近，但是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却在安定城的另一个方向。若是没有路引硬闯的话，只怕难以到达。只怕我还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严羽解释道。

    “哦，这样啊。”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少女却垂下头去，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那……不知道我们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你呢？”

    “帮忙……”严羽哑然失笑，“我现在想要找火种，你能帮到我吗？”

    “找火种？”许念心睁大了眼睛问道，“这里就有火种啊。炼铁和打制兵器都需要用火，所以铁匠铺子里肯定常年点着火种的。”

    “不是这样的普通火焰。而是各种看上去很奇怪的火。”严羽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就是像上次从你身体里面喷出来的那种？”

    严羽闻言顿时一愣。

    “对啊，那淡蓝色火焰的温度之高，远远超过我所知的任何火焰！”严羽一拍脑门，马上寻思起来，“只是不知道这身体里的火焰能不能拿出来为我所用啊。而且也不知九龙控火诀中有没有记载从身体里面控火的技巧……”

    许念心见严羽一拍脑门，又陷入了时常出现的那种发愣状态。喊了几声，严羽都不见反应，少女只好幽怨地瞪了严羽一眼，又抬头望了望天空中那轮孤零零的圆月，缓缓地转身走回房去了。

    此刻，严羽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

    在整个玄铁斋里大致搜索了一番，严羽找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地下仓库。从仓库里地上的灰尘来看，这里已经很久都未曾进过人了。

    进屋将房门关好，严羽盘膝而坐。心中又将九龙控火诀的口诀默念了一遍，严羽重温了一下每一个关窍，然后便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体内。

    那团液态的气丹就悬浮在小腹的气海处，随着心跳有节奏地搏动着。

    严羽试着将感知更深入到气丹内部，气丹的质地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外围的包裹一层层消融，最后露出了最里面那淡蓝色的核心！

    那团蓝色的火焰，就静静地躺在气丹最中央，只有拇指大小，表面光滑如玉，宛如一颗蓝色的宝珠。不过严羽可是尝过它的滋味，知道它的威力决不能用美丽的外表来衡量。

    小心翼翼地将气丹一点点地慢慢抽离，注入到力脉和穹脉之中，让严羽欣慰的是，那淡蓝色火焰始终保持在小腹处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