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
作为村民们的头领,他必须和对方交涉。
柱子身后狂欢的人群中,那被他称为二妹的少女一把抓住了想要跟在柱子后面的男孩。
“小三,不许捣乱!”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些人帮咱们清除了狼群,肯定是朋友。”小男孩争辩道,扭动着身体想要从二姐的手里挣脱出去。
“那可不一定呢。”这时,另一只手却摁在了小男孩的肩膀上。
男孩回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发现那人身材瘦削,脸色苍白,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袍,正是刚刚跟大哥聊过的严秀才。
“严大哥,你怎么下车来了?”少女嗔道,“你的伤口还没痊愈,必须再静养一段时间。大哥说你的伤口靠近心脏,牵动伤口的话很容易触及心脉,那就危险了。”
“呵呵,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躺在板车上让人推着。”严秀才露出一个笑容,“何况刚才狼都咬上来的,不跑就是等死了啊。”
他又转头对小男孩说道:“现在世上不太平,有宛西府的溃兵,有各处山上的流寇,有各地逃难的百姓,还可能有追上来红毛鬼。咱们这些人虽然多,但大多是手无寸铁的庄稼汉,要是碰上军兵那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难道咱们大秦的军兵还会对付大秦的百姓?”男孩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严秀才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似乎被说中了痛处,别过脸去望着柱子消失的方向,淡淡地说道:“乱世,有什么不可能呢?更可怕的事情,我都见过。”
小男孩被严秀才的话勾起了兴趣,想要追问,但是却被二姐在肩膀上重重捏了一下。看到二姐面露微怒的表情摇摇头,他终于把后面的问题憋回了肚子里。
沉默了半晌,严秀才突然开口道:“你大哥回来了,那些应该是朋友。”
男孩踮着脚尖张望,黑暗中却看不清任何东西,只看到一点亮光似乎在树林中摇摇摆摆。
过了好半天,那亮光终于走近,果然是大哥柱子手中的火把。他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身后跟着两名打扮奇怪的中年男子。他们身穿长袍,头上包着灰白色的头巾,头巾上画着古怪的纹路。
“穿着这么奇怪的衣服,难道就是那些红毛鬼?”小男孩顿时紧张起来。
“艾摩斯长巾,黑白长袍,这些人确实是胡人,但不是入寇咱们大秦的胡人。”严秀才皱眉说道,“应该是沙漠里的沙民。看头巾上的图案样式,应该是莫尔翰或者是巴鲁特人……可惜,要是我的笔记还在身边儿就好了。”
“胡人还有这么多种?”小男孩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大秦的西北边陲以景云山脉与墨勾草原为界,在山脉的那一头还有墨勾草原上,住着很多胡人,还有不少小国,都是咱们大秦的属国。而越过墨勾草原再往西边,就是这些沙民所住的荒漠地带。”严秀才娓娓说来,听得小男孩眼睛不断发亮。
“而这次入侵咱们大秦的,却是另外一支从前都未曾记载过的胡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些人应该就是被那些入侵者从荒漠和草原上一路赶到这里来的。”严秀才说着往前走去,“问问他们,或许能够打听出那帮红毛鬼的真实底细。”
小男孩连忙跟了上去。
第三章 莫尔翰的失陷
小男孩率先跑上去,拉着大哥的手低声问道:“大哥,他们是莫尔翰人还是巴鲁特人?”
柱子还未及答话,走在他身后的几人中为首的大汉便“咦”了一声,用有些生硬的大秦话问道:“我们是莫尔翰国的游民,小孩你认识我们的国度?”
“是严秀才说的。”小男孩看那大汉身材壮硕如同一块巨大的石碑一般,而且满脸大胡子甚是吓人,一时间有些畏惧,回首指着严秀才说道。
“这位严兄弟是我们队伍里的读书人,见多识广。”柱子笑着介绍了一下,又对围上来的众人高声说道,“刚才救了咱们的是咱们大秦属国莫尔翰国的子民。他们也是被那些红毛鬼赶出了家园,不得不来到大秦避难。以后前往安定府的路上,咱们两帮人可以结伴而行了。”
“太好了!剩下的路上再不怕遇到野兽了!”马上有人喜道。
“可恶的红毛鬼,都是被他们给逼的。也不知道朝廷的大军什么时候能够开过来,把他们统统杀掉!”也有人听到对方的来历,顿时勾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
“是啊,宛西城可是八百年的古都,就这么被一把大火烧掉了,还不知道这帮红毛鬼杀了多少人呢。”关于入侵者的话题很快引起了更多的激愤,“从咱们村子都能看到那满天的红光啊,直烧了三天三夜还没有灭。我看宛西城里定然剩不了什么人了。”
“好了好了……”柱子连忙高声将村民们的议论都压了下去,“咱们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穿过这片树林,到前面的背风坡上扎营过夜。”
跟在柱子手下的那些年轻人很快散了开去,分头对受了伤的村民进行简单的包扎,并且将混乱中掉落的东西都收拾回到小车上。在一片乒乒乓乓的响声中,乱糟糟的队伍陆续穿过了树林。前方的平地上,现出了数十个白色大帐篷。
一路上,严羽与柱子走在一起,同那几名莫尔翰人交谈了不少,也大致弄懂了他们的来历。
莫尔翰人生活在墨勾草原和沙漠的交界上,自国主以下,国民共分三等,即贵族,平民和奴隶。而平民多以血缘部族为单位聚集,有在草原上以游牧为主业的牧民,也有来往草原和沙漠之间以物品商贸为生的游民。
眼前这一帮人就是一个典型的游民部族,全族上下共有一百四十多人。而跟着柱子一同过来的三个人中,为首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大汉就是这个部族的首领哈拿尔。
由于从事流动贸易的原因,哈拿尔的部族很早便关注到西边的战火。通过在王宫里结识的侍卫长,他得到了莫尔翰岌岌可危,已经接连向大秦皇帝派出三名求援信使的消息,于是迅速组织部族上下往东方进发。
正是哈拿尔的决断,才让他的部族免遭不幸。就在他们连夜撤离的当晚,莫尔翰的王宫就燃起了滔天的火焰,西方那些自称选民的战士,穿着全身铁甲,仿佛从天而降出现在莫尔翰的王都。喊杀的声音顺风传到百里之外。
“最可怕的是那些骑士中间夹杂的黑袍人,沙神在上,他们肯定是魔鬼附体!”哈拿尔说起当夜的情形仍旧有些心有余悸,“那些人把巨大的十字光芒竖在王都的街道中央,凡是经过的人,都会被那光芒吸走灵魂……”
“十字光芒?”严羽紧皱眉头,问了一句。
哈拿尔点了点头:“当晚我和几名兄弟还在王都的外城,亲眼见到王都的上空竖起了数十个这样的十字光架,每一个都有王都的观星台那么高。其中一个最近的距离我们只有五六十步的距离。离那十字光芒更近的人,身上都突然冒起火焰来,很快就被烧成焦炭……”
一直默默走在哈拿尔身后的族人之一脸色微变,显然也是当初经历那恐怖一夜的几名族人之一。虽然哈拿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起当日的场面,但是听者都能够想象出当时惨烈而恐怖的画面。那定然让人永生难忘。
“你们是从莫尔翰被攻占的那天逃出来的……这么说起来的话,那些红毛鬼一直在向东推进,途中都未曾停下过?”严羽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们为了避开那支恐怖的军队,先是一路向北翻过了大雪山,然后才折向东边,这样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那支侵略者的军队也确实不曾停歇过东行的脚步……他们应该就是向着大秦而来的。”哈拿尔答道,“像我们莫尔翰这样的小国根本无力抵挡那支军队,所以只能期盼大秦的皇帝能够帮我们复仇,将那些入侵草原和沙漠的魔鬼们赶走。”
柱子拍了拍哈拿尔的肩膀:“放心吧,我们大秦一定会把他们打回去的。你和你的族人跟我们一起上路,只要到了安定府,你把你之前的见闻报告给官府,安定府的衙门一定会给你们妥善的安排。”
经历了一整天的赶路,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宿营地安顿好之后,双方便各自回去睡觉了。
严羽回到原本自己躺卧的那辆板车上,那赶驴的农夫已经占据了上面大半部分的位置,抱着胳膊蜷成一堆,发出重重的鼾声。
严羽苦笑了一下,从板车上扯下一些还夹杂着汗臭味的干稻草,捧到一旁的大树下,给自己铺了张简易的床。
“谁?”突然他一转头,望向树后的黑暗。
从阴影中弱弱地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来,正是一直在路上关照他的那名农家少女。
“严秀才,你看那群人可以信赖么?”少女问道。
“你大哥不是问过他们的底细了么。”严羽反问道,“怎么?你感觉不妥?”
“只是有点不好的感觉罢了……那些人,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少女有些担忧地说道。
“或许是他们的服饰习惯跟咱们大秦中土的不同,让你看不习惯吧。”严羽笑道。
“但愿是吧。”少女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多日的跋涉,让她的脸上满是灰土,就算二阶察脉在身,严羽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一阵。少女突然有些胆怯地问道:“你是一名武士,对么?”
严羽微微一惊,反笑道:“若是我这样的文弱书生都可以算作武士,那你大哥那样的壮汉岂不是可以称为武神了?”
“可是,我听人说过,真正的武士都耳聪目明,远胜常人,而且力大无穷,跑起来快逾奔马……”少女停顿了一下,似乎鼓起一点勇气说道,“我看你虽然身体有伤,使不出力气来,但是小三使性子的时候,你一手轻轻一把就能将他按住,就连我哥都不能这么轻松呢。还有,在黑暗里头你总是能看得比我们都远……”
“那是因为我那个锻炼身体的法子。”严羽打断了少女的话道,“我不是将它也教给了你和你的三弟小石头么。这也不算什么独门秘籍,在大秦流传甚广,很多读书人都会修习,增强自己的精力。只要你们日后一直勤加修炼,肯定会日益进展,耳聪目明,像我一样的。”
“可是……”少女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被严羽打断了。
“我教你个法子,怎么识别一名武士。”严羽说道,“成为一名武士的标志是打通气脉。而打通气脉需要在身体的皮肤上纹下气脉运行的图线,所以如果你在某人四肢皮肤上看到很多复杂而奇怪的线条的话,那人很可能就是一名武士。”
“至于我嘛,我最初被你们收留的那几天伤势沉重,多亏了你和柱子大哥的照顾。不过那些天你应该也看过我身体的皮肤,上面根本就没有武士的气脉纹身。”
严羽笑道。不料少女脸上却红了一红,支吾了几句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咦,怎么这么就跑掉了?”严羽奇道,“也好,还以为要多费几番口舌呢。”
第四章 记忆碎片
同一时刻,在背风坡的另一侧,莫尔翰人的营区里,哈拿尔刚刚大步踏入最中央那顶大帐篷。
“叔父,为什么不将那群人灭口?”一直沉默着跟在他身后的一人突然开口问道,“多一些人同行就多一些麻烦。何况他们有不少老幼,必然要拖累咱们的行军速度。去安定府的路我走过好多次,根本不用他们带路。”
另一名青年也插言道:“是啊,我看队伍里那个书生也委实有些古怪。身上看不出有武士的痕迹,但是被他看着总有点心里发毛的感觉。”
“剌木罕,以前咱们行军的时候那样做是为了保密。而现在咱们的身份已经不是统军的将领,而是逃亡的沙民,所作所为就要符合逃亡者的身份。况且现在已经进入到大秦的内部,更加不可轻举妄动。”哈拿尔大马金刀地坐到大帐中央,抓起旁边小几上的一袋子酒一饮而尽,“虽然自从红莲之乱,尤其是道启帝一朝之后,大秦的国力就日益衰退,各地割据,节度使各自为政……但是毕竟它数百年的基业没有动摇。”
“在咱们的草原上,一个家族打了败仗,牛羊全被掠走之后就必然会衰败;在沙漠里,一个部族失去了水源和驻地就会分崩瓦解。这是因为牛羊和水源是牧民和沙民的根基。而大秦,它强大的根基就在于庞大的人口。只要它那四万万百姓不死,这个帝国就始终能够屹立不倒。”
那唤作剌木罕的青年有些不服地说道:“我们又不是来和大秦作战的。真正想要对付他们的是那些图蒙人。就算大秦真的有实力和图蒙的军队一战,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暗地里下手,干净利落,没有谁会知道。”
“剌木罕,我让你多看看秦人的书,看来你是一点没看进去啊。”哈拿尔冷哼了一声,“小不忍则乱大谋。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那青年被哈拿尔训斥了一句,连忙伏在地上请罪。
哈拿尔淡淡地挥了挥手:“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路呢。”
两名随从都恭敬地退出了大帐,哈拿尔手摇着空空的酒囊,沉思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何况,真以为这种事能够瞒过影殿么?这趟还真是个苦差啊。”
分隔线
漆黑的屋子,只有天花板上开着数十个拇指粗细的小孔,||乳|白色的光柱从小孔中倾泻下来,直直地打在地上,组成了一朵盛开莲花的图案。
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紧贴着房间一面的墙壁站立着。他双腿微屈,重心下沉,双手向前扬起,竖掌如刀,仿佛一头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豹子。
虽然看不到房间里其它地方的情形,但是青年知道,在房间里的其它某两处地方,也有两个人和自己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戒备着。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央响了起来:“你们三人就是庆典城三大世家的下一任家主人选,所以才有资格站在这个地方。相信具体的事情,你们的父亲,三家现任的家主都已经讲给你们,所以我就不再给你们启蒙了。我只强调一点,今天获胜的人,负责保存‘火种’三十年,而其它的两家,则必须在这三十年的时间中,全力配合获胜者家族。‘火种’对圣教关系重大,但是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研究出真正适合‘火种’的战技来。我也不指望你们三人中谁能够突破这一步,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将前人留下的成果继续下去。”
“好了,时辰到了。现在就开始吧。”那个声音突然消失,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死寂吞噬。
那青年顿时精神一振,他早就厌倦了那个声音的啰嗦,他今天是比武来的而不是听人说教来了。
随着他深吸一口气,青年全身的毛孔陡然张开,肌肉似乎也膨胀了几分,皮肤表面上更是亮起数道璀璨的光芒来,仿佛数条火蛇盘绕着他的身体盘旋!
“早就听说严家这一代中,严天昊是出类拔萃的天才,没想到脑子这么不好用!运起赤浪狂刃,只会把你自己点成一根黑暗里的火把,嘿嘿,这不是正好给我们指明了目标么?”一个阴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而且飘飘忽忽的让人听不出传来的方向,似乎说上一个字的时候还在左边,而说到下一个字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右边。
就只听此人说上这一句话,就让人脑中晕晕乎乎,仿佛有种天旋地转无法站立的感觉。
但是先前那青年只是微微一笑,再次猛吸一口气!
缠绕在他身旁的数条火蛇陡然疯狂地爆裂,一时间,一团刺眼的红光在暗室中爆炸开来!整个房间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同时被照亮的还有两个正在向这边高速冲来的人影!只是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慑住了视线,同时发出惊呼,改变了冲势向两旁躲闪。
严天昊冷笑一声,手中已经凝结成了一把滚烫的火焰之刀,向刚才发出那阴冷声音的青年扑了上去……
“呼……”
严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翻身坐起来。
后背上满是冷汗。
自从上一次在战场上受伤而无意间进入严天昊的记忆之后,之后的这些天他睡觉或者修炼的时候就会时不时地坠入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