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休息!”
因着她只穿一身素白衣裳,纵然衣襟裙摆绣着浅黄|色的梨花很是名贵,可这身打扮实在不是宫里人的穿着,是以这两个丫头根本不能将她和凤妃这两个字挂在一起。
“玉美人?”凤九鸢呢喃一声,旋即便看见屋里走出一名女子,青蓝色宫服,梳着美人髻,配着几枝蕙兰花簪,目明唇红,娇中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女子上下打量了凤九鸢一眼,微微轻笑,行礼道,“臣妾参见凤妃娘娘,简玉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声若黄鹂,笑似兰开。凤九鸢忽然弯唇赞道,“好一个玉美人,果然国色天香。”
两名宫女惊讶至极,惶惶下跪不语,这个翻墙来而的漂亮女子竟然就是凤妃娘娘?往日总觉得自家主子是最漂亮的,如今看来,这位凤妃娘娘才称得上是东华第一美人,也难怪还未侍寝就被封为妃。
凤九鸢举步走上青石台阶,亲自弯腰扶起简玉,两指在她腕间一过,微微凝笑。
与人一样,她的宫里简单的很,却比任何一个宫里都更雅致,连桌上雕刻的都是兰花花纹,不觉让凤九鸢想起了纳兰凌霄,因为他就是一个兰妖,连身体里都带着那迷梦醉人的花香。
“娘娘,请用茶。”简玉亲自为她沏了杯茶,此时依然难以从她绝美的容貌中醒来。
她是这皇宫里最特别的存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争斗的气息,有的只是难以掩饰的落寞与傲然,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凤九鸢轻啜一口,长眉轻轻一挑,简玉忧心道,“怎么了,这茶不合娘娘的胃口吗?”
“哦,不是,只是没有想到还能再喝到如此纯正的兰茶。”说完,她竟举杯一口饮尽,连同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
蓦然,往事前尘,尽在眼前。
简玉没有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拧眉轻声道,“娘娘喝过兰茶?”
凤九鸢这才回神,侧首对着她轻笑一声,却似是隔了九重天外的距离,“以前游历天下时曾在淮南一位……一位故人家里品过兰茶。”
没错,只是一位故人。
“玉美人可也是淮南人?我见你院子里的惠兰开的极好,是淮南的品种。”
闻言,简玉立刻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神色略微有些慌乱,“不是,我、我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这惠兰是父亲早年去淮南时买下的,进宫里我便带了进来。”
见她如此躲闪,凤九鸢心中的猜测更加证实了几分,却也不点破,只问道,“为何你这馨香阁如此清冷?”
简玉回道,“臣妾一直身子不好,未能伺候皇上,所以渐渐这里也就清冷了,让娘娘笑话了。”
“不妨事。”
虽然说得极为哀怨,可凤九鸢见她眼里并没有半点可惜,甚至还有一丝难得的庆幸。
……
出了馨香阁,凤九鸢的笑容敛去,心头阵阵微凉。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简玉应该就是兰王纳兰凌霄安排在皇宫里的人,只是为何她不去讨宠,反而甘心过着冷宫般的生活?
由此,凤九鸢不得不开始仔细审视如今天下局势。
东华初建国之时,太祖皇帝为犒赏自己的结拜功臣,以东华临安、徽阳两州为中心将四周土地按所属地域划分,于是便有了天下四诸侯。
云渺峰以东归夏王一族所有,如今夏王乃是夏氏嫡亲长子夏惊尘,其辖下以诗歌文风著名于东华,崇尚文学,尤其当今夏王更是惊才绝艳,世人封天下第一公子。
云渺峰以西则为燕王一族所有,如今燕王爵位由燕氏三子燕珏承袭,辖下土地肥沃,资源丰厚,属东华最有钱的肥沃之地,据说那里连街边小摊贩都穿得起绸缎。
归去河以北为战王一氏统治,如今东华战王乃是战傲天,那里地处东华最北面,气候极为恶劣,但马健羊肥,人们体魄强健,各个武功高强,而战傲天更是江湖绝学“封神壁”的承袭者,有东华第一高手之称。
最后,在归去河以南的地方,俗称淮南,由兰王纳兰一族统辖,因其气候温和,土壤肥沃,所以四季如春,那里人们崇尚优雅,家家有水,户户有花。更是以兰花著名于天下,而当今兰王纳兰凌霄则被誉为东华第一美人。
想到这些,凤九鸢便不禁苦笑,第一美人?世间又有几人真正了解他?他能用七年的时间让自己卸下全部的防备,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呵呵……”
如此想着,笑声中双眼竟觉得酸涩无比,她旋身飞上宫墙,依墙而坐,夜下墙头自饮,绽放无人知晓的感伤。
裙摆落寞的梨花在风中摇曳,滴滴清酒沿着的下颚流下,淋湿衣裳,淋湿那干净的松石小路,于幽幽月光下泛起晶莹的光泽。
举头望月,月满中天,冥冥中竟在月华里看见了那人的笑,长眉微蹙,凤目如水,就连唇角的弧度都那么清新优雅,整个人宛如蒙在玉中般美好。
他曾说,你体质阴寒,少喝烈酒为妙。
她反笑,烈酒方现真性情,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个爽快?
他笑,浅若浮痕。
阿九……
依然记得,那夜红孪帐里的温情燕语,骤然,喉咙涌上腥甜,浑身灼烧疼痛,如被地狱之火焚身,每一处都痛到极限。
她忍着,拧眉咬牙,一口一口用烈酒将喉间的腥甜咽下,纵然额际已经有汗将乌丝打湿,可她眼里的决然和痛苦丝毫不减,仿佛在享受,又仿佛是在告诫自己。
他又是否知道,如今的九殇日夜清醒的承受着这烈火焚身之苦?
他对九殇又是否会有,哪怕是一点点的愧疚与忏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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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快乐!
第11章 凤凰
爱已夭折,痛却长存,命运总是由不得人选择与逃避。
月满星辉,风过无声,高墙宫瓦上的女人笑醉其中,分不清是真醉假醒,还是真醒假醉。长发丝丝翩跹飞舞,面朝满月,酒洒黄梨,一遍遍在痛中想起某人,又一遍遍在某人的幻像里痛在其中。
红尘滚滚,她看不破,情如剧毒,她戒不了,笑叹轻狂,古痴今醉终成空,刀剑相对,恩断义绝,曲终人亦散。
凤九鸢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浑身都被那熊熊烈火焚烧到麻木,却更恨自己依旧清醒,倒真不如一死方休……
方休……
……
独孤无忧批完奏折已近三更,望月长叹,亦无限悲凉。太祖皇帝长辞人世,自己登基多年依然无法将皇权笼络,眼看着凤慈等人日益嚣张却也只能忍让。
也只有这样安静的时刻,他才会泛起愁思。
李贺为他披了件披风,“皇上,夜里风大,小心身体。您今晚打算去哪个宫里?”
独孤无忧轻然蹙眉,想起今日容才人那一脸的泪痕就觉得心烦,于是将披风丢回给了李贺,不悦道,“朕哪都不去,小羽陪朕走走。”
“是。”
于是,李贺匆忙从身后小太监手里夺过灯笼也跟了上去。
走到御花园南角,忽然风中夹带了浓烈的酒香,醇厚辛辣,一闻便知是烈酒,上官羽顿时锁眉,难道是哪个值夜的士兵偷偷喝酒?
不可能,他一向治军严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独孤无忧明显也闻到了酒味,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目中露出几缕兴趣,“你们可有闻到酒味?”
上官羽无语,李贺点点头道,“是,奴才闻着还是烈酒。真是放肆,居然有人在这里喝酒?!”
独孤无忧今日似乎特别的累,闻着这酒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醉过一场了?自母妃和父王走后,自己便由太祖爷爷亲自领在身边教导,莫说喝酒,连酒杯都很少碰。此时,竟也生了几分谗意。
“朕倒也想讨一杯来解乏了。”
说着,举步寻着酒香而去。李贺与上官羽相视一眼,旋即快步追了上去。
狭窄的宫道上,冷风飕飕而来,席卷人的所有感官,李贺小心的掌着灯在前面领路,正琢磨着要不要把披风给皇上披上,万一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渐渐,渐渐走到酒香下,三人不觉抬头,顿时被墙上的女子征住。
那白,如霜似雪,那梨花,片片栩栩如生,那发,缭绕飞扬,那脸,高昂望月,那酒,清清泠泠撒湿胸前衣襟。
她坐在高高的宫墙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懒懒垂下,一双绣鞋上的黄梨都精致无比。看不清她的脸,却已不需要去看清,光是这一身的傲然悲凉已经叫人难以移目。
独孤无忧眯眼,他生性多疑,从没有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就将他的全部心思吸引。那等穿月而来的悲伤,仿佛心口被划了一刀,痛不欲生。
她,是坠落凡间而受伤的女子,落在他的地方。
上官羽不禁讶然,她到底是谁?为何深夜会在这里喝酒?广袖如风,灌酒而下的潇洒中又带了些许的黯然,她……到底在悲伤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贺,他尖声一喝道,“什么人在此饮酒?”
闻言,凤九鸢俯首望来,低下三人一一掠过,目光里不分彼此,也没有分毫惊讶或者畏惧,她现在心情很不爽,谁的帐也不买!
反而让独孤无忧三人意外了,尤其是独孤无忧,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人敢用她那样普通的目光来看待他,没有人敢如此大胆到看他与看一个太监和侍卫的神情相同,这对皇威来讲,是绝对的藐视!
然而,他无法生气。女子一张脸生的极为震撼,长眉星目,玲珑剔透,倾城倾国都不为过,只是那骨子里的潇洒中竟带着无比绝望和心痛的悲伤,让她迷醉的眼神看起来分外凄凉,似乎连月色都因为她的伤而黯然失色。
见她不回答,李贺不客气道,“大胆!见了皇上还不赶快行礼!”
也许是因为这女子气质不凡,容貌绝美,李贺才有嗅醒她一句,若是换了旁人直接乱棍打死!
凤九鸢闻言,邪邪勾唇一笑,懒懒道,“这里只有明月,清风,和夜色,没有什么皇上。”
“放肆!”
上官羽一声轻呵,足尖一点纵身而上,眼看着就要抓到女子肩膀的时候,白影忽然一闪,如一道急风从他面前而过……
顿时,连独孤无忧都惊讶连连,她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如此出神入化的轻功?甚至在小羽之上?宫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女人!
上官羽更是心惊,她的速度好快!比眨眼的功夫还要短暂,当下一个旋身也立于墙头,与对面衣袂翻飞如仙子的女子相对,凤九鸢唇挂轻笑,目蕴朗朗光华,美妙如九天凤凰昂首,让人徒生想要膜拜之心。
上官羽见她如此年轻竟有这般浑厚的内力,再不敢小看,反手抽出天铭剑,道,“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这么高强的武功,又不是皇宫里的人,除了刺客还是刺客。
凤九鸢不语,长臂一挥纵身而去,身姿轻盈如云朵飞扬,在月下来去自如,所有上官羽的杀招都被她轻易克制,而她的动作招式又华美到极致,加上衣裳在风中的飞扬,宛如空中起舞的仙女,每一步,每一个转身都空灵宛转,美艳绝伦。
上官羽胸中郁结无比,自己竟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玩弄在股掌之间,还有何面目保护皇上?可是,她真但美,太美……
擦身间他看见了凤九鸢投来的不屑目光,顿时气压于胸口,运起全部内力贯注于右臂,半空一个翻上,天铭直冲她咽喉而去……
却见凤九鸢没有任何惊讶,轻笑着待剑锋与自己只留一掌之距时,将酒壶飒然一抛,就那么施施然伸出一根纤指对上锋利的剑尖,而后,上官羽的剑再靠近不了半分。不过一指的力度就将他全部内力阻隔在外……
太可怕了!
独孤无忧目蕴精芒,深邃的眸子里尽是涌动着一些无法看清的神色,神秘而危险。
“你……”
上官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强他好几倍的高手,更而且对方是个女子!这让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四万御林军!
凤九鸢凝笑,灼灼眸光亮比满天星辰,然而由于动用了强大的内力,锁相思开始反噬,在她失去控制之前立刻撤去了所有内力,饶是如此瞬时胸口一阵剧痛,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原本轻盈的身子也顿时失了重心,直直朝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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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凤妃
“小心!”
谁的乌发马蚤动了谁的心弦,谁的飘坠勾连了谁的魂魄?
独孤无忧下意识将蟠龙金丝袖连连翻卷,足尖就要离地的时候却见上官羽已先他一步而来,紧蹙的双眉有过连他都从未见到过的焦急,独孤无忧长眉微拧,目色闪过诡秘的笑意,散开了方才运起的内力。
上官羽二十年的生涯里从来没有这样的着急,她落的那么快,白色漫目飞扬,轻纱梨蕊间隐约可见她的脸,带着醉生梦死却很锐利的光芒,摄人心魂。
“小心!”
快!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抓住她了!怎么会吐血?明明她的功夫那么高强,也不像是有内伤,为什么在那样风华顶峰的时刻又骤然要坠下地狱?
莫名的让人雄。
凤九鸢勾唇,这个侍卫的眼睛好通透明亮,什么都藏不住,怎样的心事都能被人一眼看穿。可那个男人呢?七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漫长到像是一生又短暂到像只是一夜,那双眼仿佛也开满了各色的兰花,郁郁葱葱,她看不清也看不透……
再次自嘲一笑,在上官羽的指尖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她侧首傲然一笑,以极快的速度和诡异的手法点了上官羽的道,自己在落地的刹那如风扶柳腰,嫣然而立,同样的让人惊愕。
若不是那嘴角还残留的一道血迹,真如翩翩云中仙子。
上官羽被很不客气的丢到了李贺的怀里,后者一个趔趄将手中的灯笼打翻,然而片刻的功夫李贺已然认出了凤九鸢,心中的惊讶更加沉重,难以开口。
独孤无忧掌心微微抵在李贺后背,才帮他撑住,顿觉对方好强的内力!
上官羽却是双目紧紧盯着凤九鸢,明亮的目中全是不解和恼怒,“你……”
该说什么该怨什么?面对那样不羁狂妄的笑容似乎说什么都太过于小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气势辽阔的女人,明明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却偏偏没有那柔情似水的温顺……
渐渐,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神对待这个夜半高坐墙头买醉的女人了。
凤九鸢强自将胸口不断翻滚的气血压制住,此刻就连皱眉的举动都让人难以移目,轻笑一声道,“对敌不够狠度是你最大的弱点,说不定他日从你胸口而过的就是一把匕首或者刀剑了。”
独孤无忧上前,薄唇轻抿,一双眸子里闪烁着飘移不定而光芒狡黠的光泽,小羽自小生在将军府,受老将军亲身教诲,虽然身职禁军统领却不曾真正上过沙场,自然不是血海中历练出来的狠辣。
“若姑娘今日不是有伤在身,穿过小羽胸膛的会是匕首吗?”
独孤无忧的话吸引到了凤九鸢的目光,她知道他是皇帝,可是在她心里,皇帝也没有什么不同。此时望过去,此人年轻俊朗,身上的气息却极度阴沉,一双眼里更是情绪深沉,似乎有太多的算计或顾及,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人活得好累。
于是,轻然转身,“我杀人一向不用任何兵器。”
没错,她是江湖最可怕的女人,也许只要一点点药粉就能让一个七尺大汉消失于无踪,连她自己本身都是一个可怕的毒人,她常常会想,若然某一天死掉会不会她的坟头四周都寸草不生,悲凉至极?
独孤无忧万万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回答,见她转身离开匆忙又唤道,“你的伤……”
话未说完,人已纵身而去,很快不见踪影。在这森森宫墙里,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如仙如妖般来去无踪迹的人,忽然想起小时候母妃讲过的仙女的故事,她们亦都是来去自如,乘云踏舞……
半晌,三个人才回过神来,李贺道,“皇、皇上,那是……是昨儿个早晨凤丞相送来的女儿,您、您下旨封的凤妃娘娘?”
“凤妃?”
独孤无忧与上官羽异口同声,惊讶不止,就连李贺自己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然后,望着她消失的地方,独孤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