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恩左臂仍勾在梯子上,摸索着把枪插到腰带里。他的左手仍抓着起爆器。古铜利用他注意力分散的机会,从后面蹿出来,冲到梯子下面,跳起来伸手去抢起爆器。
他抓住了起爆器,体落下来时把它从赖恩手里夺了过来,几乎把他也从梯子上拽了下来。赖恩骂了一句,想再举起手枪,却发现枪钩在腰带上了。
古铜开枪时已经晚了——赖恩放弃了拔出枪来的企图,从梯子上扑了下来。古铜出的子弹砰的打在墙上,赖恩猛地撞在他上,和他一起摔倒在楼顶上,两人在水洼里翻滚起来。
古铜两只手里都有东西,他左手拿着起爆器,右手拿着手枪,在他的位置上要举枪瞄准是很难的。赖恩压到了他上,举拳猛打,又来抢起爆器。
古铜用膝盖顶着他,翻滚着想要拉开距离瞄准,但是他打在赖恩小腹上的那一记还不够重。赖恩追上古铜,又举拳对他猛打,劈他的右腕,把他的枪打脱了手。手枪掉进一摊水里,赖恩猛冲过去想抓枪,古铜抬腿一扫,把赖恩摔得远远离开了手枪。
此时他摇摇晃晃往后退去。他撞在护墙上,差点翻了下去。赖恩又去抓插在他自己腰带下的手枪。古铜不知道自己的枪掉到哪儿去了。他紧紧抓着起爆器,转躲到安全梯上。他的鞋在消防队员掉的什么东西上滑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急忙用空着的右手抓起消防斧。赖恩刚从腰带上拔出枪来,他就把斧头掷了过去。
古铜听见赖恩大笑起来,接着,他听见斧头砸在了他的脸上。开始,他以为是钝的那一头砸中了赖恩,但斧头没掉下来。它还留在那儿,竖在赖恩的额头上。接着他像个醉汉似的晃了晃,倒了下来。
但古铜还不放心。他蹒跚着上前,捡起赖恩的手枪。他希望大火的呼啸声能掩盖住枪声。对着他的脑袋连开了三枪。
“老古!”
他的勇气已经耗尽了,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是蓝警官在喊他。
“老古!”
他转看见蓝警官站在赖恩引爆过炸弹的楼顶上。在他的后,火苗蹿了起来,在雨水中咝咝地响着。
古铜向前迈了一步就摇晃了起来。他终于抵制不住震惊和疲劳的侵袭了。但是他不能停下,尤其是在他马上就能救出龚玉的时候。他发狂地冲到梯子下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去的。他和蓝警官绕过楼顶上一个个炸开的洞,发现龚玉正拼命想从大火边上爬开。在她后,她原先躺在上面的那张油布烧了起来。
古铜帮她起来的时候,火光照亮了他上刚才又受的伤。“赖恩死了。”
龚玉轻声说:“谢天谢地。”
“但我们还得提防雷娜塔。”他和蓝警官萨搀着龚玉,跌跌撞撞地从炙的火焰旁逃开,向梯子那儿走去。
古铜又一次神志不清了。他不知道是怎么把龚玉弄到梯子下面来的,但当他来到赖恩的尸体旁边时,他又清醒了几分。他停住脚步,让龚玉靠在蓝警官上。
“怎么了?”蓝警官问,“你干嘛停下?”
古铜累得没力气解释。他搜遍赖恩的湿衣服,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他的汽车钥匙。赖恩曾吹嘘说,他到楼下时他正在街上看着呢。他们很有可能找得到赖恩开的那辆车。
但这还不是他要找的全部东西。赖恩刚刚把自己的手枪撞飞了,但枪不能留在这儿。他竭力回想他们搏斗的过程,跌跌撞撞地奔向手枪掉进去的那一摊水。但是他把手枪插到腰带上之后,又不愿地想起他还有事要做。他晕乎乎地晃了晃。“这事儿永远没完。”
“你在说什么?”
“这个混蛋。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留在这儿。我不想让别人认出他来。”
他们抬着赖恩往梯子那儿走时,这具死尸显得格外沉重。蓝警官爬到楼顶上,古铜费力地把尸体举起来递给他,跟着自己也爬了上去,他们抓着赖恩的四肢,尽量走近火焰,把他扔进去。尸体消失在大火中。接着把斧头也扔了进去。
他一直担心雷娜塔会发现他们。他和蓝警官小心地回到他们放下龚玉的地方,抬起她继续顺着楼顶往前走。他们打算使用最远的那道安全梯,估计雷娜塔不会埋伏在那儿等他们。
“也许还有别的路。”蓝警官说。他带着他们走到相邻楼顶上的一个棚式结构前,但他试着开门时,却发现门被锁上了。“转过头去。”蓝警官站到一个子弹不会反弹到自己上的角度,朝锁周围的木头连开几枪。门的那部分碎掉了,蓝警官抬脚一踢,门就颤颤地开了。
他们进到里面,避开了大雨。灯光微弱的楼梯井里空空如也。没有居民跑下楼梯的声音。
“他们不会听不见警笛声的,楼里的人肯定撤走了。”古铜说。
“但是火还没烧到这么远呢,还是安全的。”蓝警官说。
他们走到底楼。走到喧闹混乱的街上,被马达的嘈杂声、喷着的水声和人们的喊叫声搞得晕头转向。他们奋力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闪耀的灯光照得他们眯起了眼睛。
“我们这儿有一位受了伤的太太,”蓝警官说,“让我们过去。”
他们往右挤,沿着人行道经过一辆消防车,避开消防车另一边的朝什么人冲去的医护人员。古铜感到,每次他和龚玉一起移动时,她就要缩一下。
“车在那儿。”蓝警官说。
车在靠近街角的地方,车型较新,是蓝色的,很明显是赖恩开的那一辆。古铜试着把钥匙插进乘客座边上的门锁里,正合适。
30秒钟之后,龚玉躺在了后座上。古铜跪在她旁边,蓝警官坐在方向盘后面。一辆救护车挡在了他们的车前。“扶好她。”蓝警官说。
“你要干吗?”
“绕点路。”蓝警官启动引擎,发动汽车,猛地把方向盘往右打。他踩下油门,颠簸着开上了人行道。
龚玉被颠得呻吟起来。古铜靠着她,用力不让她从座位上滑下来。蓝警官把车顺着人行道往前驶去,行人四下里散开。开到街角处后,他又把车颠簸着开回到路上。
龚玉呻吟着,她疼得更厉害了。
“这样就成。”蓝警官看看后视镜,飞速开到下一个街角,转过弯去。“没人跟着我们。你们只要放松就够了,伙计们。享受乘车的乐趣吧。”
古铜不需要鼓励。他太疲劳了,连呼吸都费劲。更糟的是,他控制不住地要发抖,部分是由于过分激动,但他知道主要是因为他在雨里淋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从骨头里面发冷了。
“老蓝?”
“什么?”
“给我们找个能待的地方,要快。”
“出了什么——”
“我觉得我要得——”古铜的声音颤抖起来。“体温过底症了。”
“靠,不会吧?”
“我得脱掉这些湿衣服。”
“把手放在腋窝下面。别睡着。后座上有毯子什么的吗?”
“没有。”古铜的牙齿直打战。
“过一会车里就暖和了。”蓝警官说,“我要找个地方弄点开水来。支持住,老古。”
“支持住?当然了。支持住我自己。我把自己抱得这么紧,我都——”
“抱住我吧,”龚玉说,“抱紧些。用我的体温取暖。”
但无论他往她上靠得多么紧,她的声音都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古铜梦见了雷娜塔,这个又瘦又高的黑发白俄女人嗓音古怪,喉咙上有个张开着的洞。他觉得雷娜塔那黑压压的影朝自己压下来,她高举着一块石头,要砸他的头,但正当他要反击时,他的神志清醒了,意识到向自己俯下来的不是雷娜塔,而是龚玉,那个东西也不是石头,而是一条毛巾。
还有个人和她在一起——蓝警官——他们按住了他。“放心好了,你很安全。我们会帮你的。”
古铜不停地眨着眼睛。他头昏眼花,好像醉了一夜似的。他努力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全疼痛,胳膊和面部痛得像针扎似的。肌抽搐。他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这样疼过。远一点的地方,苍白的阳光从拉上了的窗帘边上钻进来。
“我是在——”
“杭州城外的一个客栈里。”
古铜扫视着幽暗的房间内部,回忆起赖恩囚龚玉的那家客栈,这使他很不舒服。
“来了多长——几点——”
“将近晚上7点钟了。”龚玉坐在他旁边,用那条没受伤的腿支撑着体。她把那条毛巾放在他前额上。毛巾是在滚的水里浸过的。古铜立刻感受到了气。
“这家客栈只收钱,什么都不多问。”拉几个说,“而且房间在后面,服务员看不见进房间的是谁。”
古铜又不自在地想到,就像赖恩囚龚玉的那个客栈一样。
“我们是早晨6点钟到这儿的,”龚玉说,“加上在车里的时间,你已经睡了将近13个小时了。你就是不醒,把我吓坏了。”
蓝警官指着浴室。“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