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努了努嘴,表示自己也是没办法的很,“如今情况,咱们守城尚可,出城对战,却是万万不能的,可……此时城里的百姓,又是莫名的不肯给咱们驻军供给饮水了……”
“肯定是纳兰雪那女人捣得鬼!这般下作的手段,都用出来!我去,我去找她评理去!”
听老将这么一说,白寂风顿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想他一番诚意的,想要迎娶她过门做正妃,未来皇后之位都许给她,她却是,却是这般的不识抬举!不好好儿的去说服莫皇,让他备好四座城当嫁妆,满心欢喜的嫁过来,也就罢了,如今,自己父皇都大方的许了十座城给她当聘礼了,还这般的刁难,她到底,是要怎样,才肯罢休!
从小儿被一群人娇惯长大的白寂风自然不懂,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要对他毕恭毕敬,也并非所有人,都得对他的给予,满心欢喜。
不及老将阻拦,白寂风便转身跑上了城墙去,把着城墙,对城下三四百米远处的纳兰雪大喊了起来,“纳兰雪!你这不识抬举的女人!想嫁给孤得人,满天下里多得去了!孤想娶你,你,你为何不满心欢喜的嫁来,还这般的与孤为难!你的良心,可是都被狗吃了么!”
嘣一一
一支重箭,狠狠的射在了城墙上,把砌筑城墙的坚石生生射了一个大窟窿出来,崩飞的石屑砸中了白寂风的额头,给他的眉心位置,磕破了一块儿,殷红的血,刹那间,便滴了出来。
这一箭,乃是由凌霄射出,并非不准,只是警告,让白寂风,不要再继续对纳兰雪继续口出秽言。
寻常的普通箭矢,自上而下,也只不过二百米左右的射程,重箭,至多也就是射出去三百多米,就没了力道,而凌霄的这支箭,却是自下而上,足足射了四百米出去,还力道强硬的射坏了坚石所筑的城墙,弹起石屑,砸中了白寂风,这其中厉害,旁人不晓得,城墙上的弓弩手们,哪里还会不知?
“既然有那许多的人愿意嫁你,你何不把她们都娶了,再让她们每人给你带四座城的嫁妆来?”
瞧着白寂风满脸怒气的样子,纳兰雪不禁失笑,这被人惯坏了的孩子,可真是让人无语的很,说得好像是自己做了有多对不起他了似的,“我这不想嫁你的,你偏来烦着,又是作何道理?”
“旁人……旁人我,我没瞧上!我就瞧上你了!所以,所以,你,你就得嫁我!”
白寂风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衣袖里取了帕子出来,捂住了自己流血的额头,言语里,已是带了哭腔,“我,我都不嫌你比我老了,你,你凭什么不乐意?!凭什么!”
“我就是烦你这种讨厌没礼貌的小孩子,这理由,算么?”
面对白寂风这明明都快二十岁了,还满身小孩子脾气,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的人,纳兰雪只觉得头疼的不行,她是来宣战的,怎竟……竟就成了跟这说不通道理的家伙聊天了!再这么聊下去,就该用午膳了,这仗,还打不打了!
“那……那……我要是,要是变得,变得不烦你,不招你讨厌,有礼貌……你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喜欢我?”
白寂风稍稍想了想,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得,又从城墙里面探出了脑袋来,跟纳兰雪继续问道,“你要是想要多些嫁妆,才觉得衬得上你身份,我也可以回去跟父皇说,让他多拿几座城出来,给你当聘礼,你看……这样,行么?”
面对白寂风这样的一个不定时发作的“神经病”,纳兰雪真真是没了半点儿的脾气。
打吧,显得自己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将来入了城去,也难服众。
不打吧,白独羽害死了江越的这事儿,又让她耿耿于怀。
莫国的昭阳城里,还有个司马青在等着她拿“诚意”出来,回报他的“不嫁之恩”……
正在纳兰雪头疼发愁,接下来要如何应对之时,被白独羽遣来带兵的,之前跟白寂风提议后撤的那老将,偷偷儿的走到了白寂风的背后,一个手刀朝着白寂风的颈子砍下去,给他砍晕了,抗在肩上,小跑儿着下了城墙!
……
半个多时辰之后,天星城城门大开。
城守未着铠甲,带了几个亲卫,手捧着城印,自里面走了出来,远远的朝着纳兰雪一行人,城印高举过头顶,跪拜行礼。
捧印受降。
十几年前,纳兰雪也曾在这天星城下,自一个捧印受降的人手里接过了玺印,那时的那个少年,只比她大了几岁,清瘦,白皙,一双眸子亮得像是天上繁星,交印时,不慎碰了一下儿她的手,然后,便红着脸,别过去了头。
如今,物是,人已非。
那少年,已在一场山火里死去,害死他的人,却还在与这里九成之隔的皇宫里逍遥快活。
“江越,你这混蛋,你那时脸红扭头,原竟是因为,你发觉了我是女子。”
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纳兰雪便收回了神儿来,跳下马背,带着尉迟恭和凌霄上前,走近了那城守,单手抓了城印起来,顺手往后一抛,丢给了跟来的副官,似只是顺口儿的,跟城守问了一句,“白寂风他们,何时离开的?”
“已走了半个时辰有余了。”
城守一边说着,一边紧张的挽了自己的衣袖,把双手高举过头顶,给纳兰雪验看,“小人是被他们绑在了屋中椅凳上的!并非有意纵容!请将军明鉴!”
“走就走了,我早晚都是要带人打到汲水城去的,他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么?”
纳兰雪看都懒得看,只浅浅一笑,绕过了那城守,往天星城里走去,“我听说,这天星城里,原泗水国的太芓宫还留着,烦你带个路,领我去参观一番,可好?”
见纳兰雪没有恼火,城守才是松了口气,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跟上纳兰雪,带了她,往城西方向,绪家老宅的方向而去。
泗水国的太芓宫与别国不同,是由江越跟江天生亲求的,建在外祖家宅院东边不远处,而非,皇宫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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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兵临双境意皇惧
由城守带着,到了泗水国昔日的太子府门口,纳兰雪便停下了脚步来。
泗水国是已经覆亡了十几年的国家,若是寻常的,别说是太子府,便是皇宫,怕是也该因没人打理,而倒塌损坏了,而这里,却是不同。
已剥落了金漆的屋舍,虽是有些旧了,但,却并未显得破落,明显的,是有人常来打理。
“这里还有人住?”
纳兰雪微微拧眉,扭头,看向了跟在自己背后的城守,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回郡主将军的话,这里,自十几年前,泗水国覆亡至今,都再无人住过了。”
听纳兰雪跟自己问话,城守忙不迭的凑上前来,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一跟她明禀,“只是,之前时候,都会有些贱民,自发的来这里打扫,赶走了,又会回来,本守使人抓了几个,也是无用,还会有旁人来继续,本守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也便由了那些贱民……”
啪一一
未及城守把话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便响彻了整个街道,众人一愣,本能的朝着那里看去,便见到了纳兰雪未曾全然收回去的手,和城守已然泛红,渐趋肿了起来的脸。
纳兰雪极少动怒,哪怕在军营里面,是跟身份最低微的兵士,也都是和颜悦色,像如今这般的,动手打人,别说是凌霄,便是尉迟恭,也是从未见过的!这城守……刚才,好像也没说什么不恭不敬的话罢?怎就惹得这丫头,动怒打人了呢?
“什么叫贱民?没有他们辛勤劳作,上缴税负,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官员,吃露水喝西风去么!”
很快,纳兰雪的回答。便解了众人疑惑,一字一句,都让在场的人忍不住沉默思索,“你瞧瞧你身上的衣裳,再看看你佩戴的物件,哪一样儿,不是他们的劳动所成?还有你的银俸,你真当,那都是皇帝发给你,用来白白养活的你的么?!皇帝发银俸给你。封官职给你。是为了让你为百姓排忧解难。不是给你权力,让你去欺压他们,侮辱他们,他们也不是什么贱民。他们,是你的衣食父母!生计之源!”
啪啪啪一一
响亮的掌声,在纳兰雪的背后响了起来,纳兰雪微微一愣,本能的回头,却见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那里,眉眼含笑的,在看着她。
“老先生为何拍手?”
对老人,纳兰雪向来尊敬。也不论身份尊卑,就径直朝着老者躬身行了一礼。
“姑娘方才的话,让老夫记起了已故的外孙。”
面对纳兰雪的客气,老者没表露出半点儿的受宠若惊,只心安理得的受了。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拘礼,“只是,那小子,也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并未像姑娘论断的这般精辟,呵呵,若早几日,姑娘能来了这里,或许,能来得及见上他一面,也未可知……”
瞧着老人说着说着,就要伤心的落下泪来,纳兰雪忙快步走上前去,取了自己的帕子出来,递给了他,“老先生莫要伤心,虽说,人死不可复生,但,终究是会有来世的,你那外孙这一世早夭,也不过是又入了轮回,再世为人罢了,说不好,哪一天,你又会在街上遇上他的来世,将他引为知己,或者,视若亲人,也未可知呢?虽知,这般问会有不妥,但,可能烦老先生告知纳兰雪一下,令外孙的亡故,可是因这城守的欺负刁难?”
“呵呵,只凭这家伙,还没那本事,老家伙我的仇人啊,可比他要大得多啦!”
老人像是被纳兰雪给逗乐了,爽朗的一笑,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太子府,“若再给老家伙我几十年的光阴,老家伙我许还能来得及,折腾一番,辅佐个什么人,给我那无辜可怜的外孙把这仇给报了,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啊……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给人去添乱还差不多,哪里帮得上什么忙呢?”
“老先生的外孙,可是名唤江越?”
见老者只盯着太子府看个不停,眼里还露出了极是复杂的神色,纳兰雪不禁一愣,半是猜测,半是征询的问了一句,“老先生……可是昔日里,泗水国绪皇后的生父,名扬天下的贤者,绪长青,绪老先生?”
“你认识越儿?”
听纳兰雪提起江越,绪长青不禁拧眉,他听说,这丫头,是莫国的郡主,如今带兵的莫军主将,那个名唤纳兰述的混小子的妹妹,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外孙的?难不成,是那个纳兰述,给她讲起过自己外孙的事情?
说起江越,纳兰雪本能的,便想起了那一日,在质子(和谐)宫里,江越说要先欠了自己半份儿聘礼,让自己将就一下,先嫁给了他,聘礼日后再还的事情……音容仿似犹在,人,却是已再也回不来了……
想这位名闻天下的先贤,先是没了独女,又是失了外孙,人生三大悲,最悲莫过于老年丧子,江越虽只是绪长青的外孙,但,从小都跟着他身边儿长,其中感情,只怕是,只深不浅的。
“他此次遇害,也跟我思虑不周脱不了干系,若非我一时糊涂,去跟莫皇恳求,让他归故里来……也不会……就成了如今这样……”
对这身为江越外祖的老人,纳兰雪本能的就愧疚了起来,对意皇白独羽的怨恨,在此时,也是骤然又上升了若干,“绪老先生放心,江越的仇,你报不得的,我,纳兰雪,来报,他江越,先一步驾鹤,无法尽得孝道,我,纳兰雪,来尽,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纳兰雪的外祖,我来赡养你,待你百年以后,我,为你扶棺,为你守孝!”
“雪儿姑娘本是一番善心,为了那臭小子好的,那就能未卜先知的晓得。意皇是这么一个容不下人的?老家伙我又不是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怎就会埋怨你的一番好心呢?”
绪长青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纳兰雪的手臂,“你是个好姑娘,早晚有一天,会寻到属于自己的良人过门去,给我这非亲非故的老家伙养老送终,算是怎么个事儿?且不说。你家中兄长未必会肯。便是他们大度。允了你这般作为,你将来的夫家,也是断不会答应的……你的心意,老家伙我领了。也多谢了……”
听绪长青执意不肯接受自己的奉养,纳兰雪不禁急了起来,一掀衣摆,“扑通”一声,就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绪老先生怎就算跟纳兰雪非亲非故了!当真说起来,纳兰雪还曾收了江越的半份儿聘礼呢!若非,若非他此番出了这档子事儿,说不好。待他凑齐了那另外半份儿聘礼,就能迎娶纳兰雪过门了,也未可知呢!”
纳兰雪的话,让在场的几人都愣在了原地,江越。一个亡国落魄的太子,纳兰雪,一个诸国求娶的郡主,这两人,任什么人想,也是没可能会有交集的啊!怎就出了这么一句,收了半份聘礼的话来?
莫不成,是十几年前,纳兰述前来天星城的时候,把自己的妹妹许给了江越,江越才会……反抗一下也无的,捧玺受降?
于理,四国围城,满打满算,也就只纳兰述是其中最小的一个,江越,这泗水国的太子,为何,偏偏就选了跟他受降?现在想来,这全然就不合常理!只是,那时,纳兰述声名鹊起,一时无两,都没有人会想过这个问题罢了!
现如今,听了纳兰雪的这话,再去猜测的话……却好似,就能让人想的明白了!反正,泗水都是要亡的,亡在谁的手里,都没什么太大不同,但,若是,能得一国宰相的女儿,将来栋梁的妹妹……为妻……将来境遇,可就会全然……纳兰雪那时就已是有封地的郡主了,与她成亲,至不济,也是能得后半世的安宁,全然不用为性命担忧了的,不是么?
这种会影响雪儿丫头未来的事,绝不可为外人所知!
这是尉迟恭的第一个想法。
一切会可能口风不严,出去散播的人,都得封口!
这是凌霄的第一个想法。
哧一一
手起刀落。
原本站在几人中间,目瞪口呆的看着纳兰雪的城守,顷刻间,血溅三尺。
尉迟恭和凌霄两人,手中各持着一把沾了血的刀,见对方也是如自己所为,不禁相视一笑,佯装什么事都未发生的,把刀放回了鞘中。
“你们这两人!怎,怎说杀人就杀人!商量一声也无!”
见自己只一个回头的工夫,尉迟恭和凌霄两人就把城守杀了,纳兰雪不禁有些懊恼了起来,忙不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对他俩教训了起来,“就算,他是个混蛋,要处置他,也得经由律法,你们这般的,说杀人就杀人,可让这天星城里百姓们,作何想法!”
“这城守死了,天星城里的百姓,只会欢呼雀跃,赞丫头你为民除害。”
绪长青只是个稍有些迂腐的贤者,并非傻子,听了纳兰雪之前那般的说话,如何,还会不明白,这丫头,其实是跟自己的外孙,有些“小交情”的?
都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人不知道当年江越的想法,他这一直陪在他身边儿的人,又哪会不知?当年的江越,可是半点儿都未从纳兰述的那里得到什么许诺,就只是凭着他们两人的分析决定,跟他受降,或,还有可能,侥幸不死,待日后,东山再起的!
“唉!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若是能给自己的越儿当媳妇儿,那可该多好!这臭小子,怎就没这福气呢!”
绪长青在心里暗叹了一句,便站直了身子起来,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纳兰雪,抬步往太子府里面走去,“丫头你既这般说,那老家伙我,就承了你这份情,将来,养老送终,就都烦劳你了!来,来,跟我进来,你既是要给老家伙我养老送终的。我便不能亏待了你,今儿第一回见了,可得给你点儿见面礼才好……”
江越曾住的太子府,说是府,其实,也就只是个极朴素的三层院落,其中,有几块儿怪石假山造的景儿,如今,也是因花木凋零。而不能再算是什么景致了。
跟着绪长青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