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的公主,自己带了两个儿子来求亲,总不能白跑一趟罢?这位纳兰郡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虽然,年纪稍稍大了点罢,但,也才只是二十出头嘛,不管是样貌,身段,还是机智,身家,都是极好的,背后,还有纳兰述这么个不得了的兄长撑腰,自己的儿子若是能娶了她回去,可不就是给风国的皇权,平白添了一份保障么?
这般想着,风皇便是有些急不可待了,眉眼弯弯,看着站在昭阳殿正中的纳兰雪,只觉得,怎么看,都顺眼的很,只恨不能,下一刻,就出言跟莫皇司马青提亲,让司马青把纳兰雪许给他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回去当正妃!
“来人,把本郡主的坐席搬上来!”
纳兰雪可是从小就开始应对各种刁难的人,只这种小场面,怎么可能难为的了她?水袖一挥,冲着后殿唤了一声,便有两个“男生女相”的“小太监”,搬着一张小桌走了进来。
“请郡主就座。”
走到大殿正中,把小桌小心的放到了纳兰雪的面前,两个“小太监”笑嘻嘻的冲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布菜么?”
“我就在这里坐会儿,应意皇陛下的邀请,跟几位陛下说说话儿,吃不下什么东西,就别麻烦了。”
纳兰雪笑着在席位上坐了,优雅的冲着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吩咐他们去帮自己做事,“你们两个,一起去趟宫门口,从我的马车里面,取那本折了一角的棋谱来,那可是商皇陛下送给哥哥的宝贝,我说了半天好话,才求着借来的,哦,对了,拿的时候仔细点儿,别弄坏了,弄坏了,可不是你们能赔的起的。”
听纳兰雪把自己给搬了出来,尚扶苏不禁一笑,心里暗叹,好一个聪明的女子!
论实力,莫国已是四国之中最强,原本该是排名第二的商国,虽是刚平息了内乱,但总体的实力,也还是不输给排名第三的风国,而且,意国和亲到商国的大公主,嫁的人是跟自己敌对的尚乐骋,现如今,尚乐骋兵败身死,意国的大公主也一并香消玉殒,意国跟商国的关系,可谓是相当的微妙……若想近,可说是姻亲之好,若想远,亦可说是叛逆至亲,一切,皆以需要而言,干戈玉帛,只随他尚扶苏的一句话而已!
纳兰雪的话,让风皇长震天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听这意思,商皇该是已先一步向纳兰述示好了,也不知,这示好里面,有没有向纳兰雪提亲的这事儿?若是提了,纳兰述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此时,若是自己也出言求亲,能有几分胜算?
听之前纳兰雪说话的机智,风皇长震天可是越发的觉得她合自己的心意了,这样的一个女子,若能迎娶回风国去,给自己的儿子当正妃,还愁将来风国不兴旺么!
众人沉默思索间,两个“小太监”已为纳兰雪取回了棋谱,恭敬的递上之后,便倒走着退了下去,再看纳兰雪,可不就真端坐于昭阳宫正中的桌前,于万人瞩目之下,恍若无人的翻看起那册棋谱来了?
这般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莫说是寻常女子,便是在座的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帝王们,怕也是难做到的!
“郡主这般喜欢下棋,不知,可愿与在下手谈一局?”
风国的大皇子长仙枫本就是个喜欢下棋的,早就听闻莫国的纳兰郡主是个天生的围棋神童,想与之一决高下之心已久,怎奈风莫两国相隔千里,两人的身份又是敏感,不便相约,今日难得的见了,又得了自己父皇的授意,哪可能,还不珍惜?!
“本郡主下棋的时候,喜欢有点彩头,不知,皇子殿下想要拿什么出来作赌注?”
同是好棋之人,自然是更容易有相同的语言,听长仙枫这般邀请,纳兰雪与他说话的口气,便本能的软了几分下来,但她深知,自己不是寻常棋士,今日于此,所言所行,皆代表了莫国姿态,且不谈棋局输赢,单是气势,若是落下下风,便是有损国威了。
“仙枫既无封地,也无官爵,着实是没什么稀罕东西,堪拿得出手来,捧与郡主面前作赌的。”
长仙枫终究出身风国皇族,有长震天这么个善使计谋的父皇教训,言谈心计,自不是白寂风那种被人娇惯长大的温室花朵可比,昔日里,泗水国以城池为堵,输的一塌糊涂,便是因为轻看了这位纳兰郡主,他长仙枫是想与她对弈一局不假,可,却是不能拿风国的疆域来开玩笑的,“不若这样,长仙枫以己为注,若是输了,便把自己输给郡主,为奴也好,为仆也罢,皆情愿心甘,刀山火海,但听郡主一句吩咐,绝不迟疑半步,郡主若是输了,便把自己输给仙枫,嫁与仙枫为妃,自此与仙枫不离不弃,执手白头……郡主,可敢以之后百年荣辱为注,与仙枫一赌?”
不得不承认,长仙枫的这一番话,可是说得占尽了先机,想他一国皇子,都敢拿自己当赌注,纳兰雪不过是个跟皇室半点儿血缘都没有的郡主,若是不肯,岂不是只剩了让莫国的一众老臣们戳脊梁骨?
再者,就算他长仙枫当真是输了,也终究是风国的大皇子,给纳兰雪这么个郡主为奴为仆,她敢使唤,能使唤么?别说是刀山火海了,便是端茶倒水,也是万使不得的,国事再小大于家,她把人家风国的大皇子留下来当奴仆使唤,日后,莫国和风国,还交不交往了?!
还有,长仙枫说的,两人输了之后的结果,他输了,是给纳兰雪为奴为仆,纳兰雪输了,却是他要明媒正娶她回去做正妃……纳兰雪已年过二十,早过了适婚的年纪,长仙枫不嫌弃她,许以她正妃之位,这让什么人看,也都是长仙枫厚德忍让,不与女子相争,尊重莫国,又不损风国国威的表现……
若纳兰雪拒绝,那便真真是不知好歹了!
当然,此时最急的,并不是纳兰雪,也不是纳兰述或者纳兰籍,而是莫国的皇帝司马青和太子司马玉。
他们这爷俩儿,一个想的是,万一,纳兰雪不慎输了,莫国就要失去一个可以兴邦扶业的宰相,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谁知道,她嫁去了风国之后,会不会就忘了莫国对她的养育之恩,改帮风国振兴基业去了?
另一个想的是,本太子早就看中了的未来皇后人选,也是你这蛮子能惦记的?!你要是输了,看本太子天天去纳兰府,让你端茶倒水,当牛做马,不踩到你生不如死的自尽了,是绝不算完事儿的!你要是敢赢了……本太子今儿晚上就使人潜进驿馆,把你给剁成了肉沫去!呸,呸,呸,本太子的雪儿怎么可能会输,定然会是你这蛮子输了,先是当牛做马,后被本太子踩死的才是!
都道是,倾心者痴,想司马玉寻常里那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在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子,被旁人求亲时,也是会忍不住,嫉恨中伤那人,恨不能,什么都不顾的,用一切下作手段,让那人永远消失了去的。
面对长仙枫,纳兰雪只轻轻的点了点头,笑得云淡风轻,这的确是一场豪赌,比以前她所遇的,任何一场比赛或者赌局都更加刺激有趣。
如果,她赢了,留长仙枫在纳兰府里待几天,象征性的让他给自己当几天棋童,待风皇起程回国的时候,撕了契约,还他自由之身,也便罢了,虽然,日后里,风皇总也难免会心存不悦,也总好过,自己生生的拒绝了,落了风国脸面。
纳兰雪知道,司马青从来都是个把江山社稷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远嫁风国,成了莫国威胁,她知道的太多,若是倒向了风国,那,来日,风国起兵,莫国便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她若是输了……那,便只有死这一个法子,能保住纳兰家……
她不是没死过,对死,她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儿的畏惧,只是可惜,还没能找到她的千叶……反正,身后已是无路可退,何不赌上我的命,畅快淋漓的下这一局刀枪戎马,无论胜负,也算是我纳兰雪,不枉此生了!
“布棋!”
第二十九章 棋高一招无胜负
宫女捧了竹垫,放在跟纳兰雪隔桌相对的地上,小太监搬来了棋案和棋篮,在纳兰雪面前的桌上摆好了之后,便恭谨的退了下去。
纳兰雪浅笑着冲长仙枫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已然调整好了气息,彻底心静了下来,伸手,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伸到了棋盘正中位置,等他猜子。
远看时,已觉纳兰雪样貌出众,此时近了,更是让长仙枫看的出了神,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忍不住赞叹,怪不得这位纳兰郡主都过了二十岁,纳兰家也还不着急给她找婆家,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放到了何时,也该是不愁嫁的才是!沉稳大气,机智过人,又生得这般姿容俏丽,恐怕,不是纳兰家不想给她找婆家,而是,纳兰丞相,压根儿就没见上一个什么人,是能配得上他这宝贝妹妹的罢!
见长仙枫一言不发的,只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纳兰雪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莫说是规矩严苛的古代,便是放到了现代去,也没哪个男子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女人看的罢?这风国,真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连出身皇家的皇子,也这般的……这般的豪放直接!
“皇子殿下,请猜子。”
见长仙枫痴愣了似的,久久不动,纳兰雪只得轻咳了一下,出声提醒长仙枫,让他回神儿,准备开始棋局。
被纳兰雪这么一提醒,长仙枫才是回过了神儿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便猜了一个,嘴上未再说什么,心下里,却是定了决心,非赢这盘棋不可!这般美好的一个女子,除了正宫皇后的位置,还有哪里,是配得上她的呢?!
昭阳殿外,蝉在树上叫得此起彼伏,昭阳殿内,却是安静的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回声儿,为了不打搅这两人下棋,斟茶倒酒的小宫女都放轻了脚步,为了能亲见这场棋局的精妙,司马青更是特意使人在大殿里立了一块儿布制的棋盘起来,用银杆子挑着,用黑白两色的“木牌棋子”,把棋盘上的情景,悉数还原了出来……
棋盘之上,长仙枫所持的白子,子子出彩,步步紧追,纳兰雪所持的黑子,腾挪躲闪,游刃有余,两方偶有碰撞,便是一阵金鸣之声,让人忍不住想要击掌叫好,却又担心自己的贸然出声,会惊扰了这两人,坏了这其中精妙。
围棋下到了这种境界,便已不是拿什么来作赌的事情了,就连司马青,也是难得的放下了对江山社稷的执念,平生第一次,聚精会神的关注起了某件事情的本身。
一盘棋,从早晨下到了晌午,又从晌午,下到了天黑。
终于,无子可下的长仙枫率先放了手里的余子,浅笑着,抬起了头来。
这局棋下的,真是他平生未得过的畅快,什么围棋国手,千战不输,跟他眼前的这女子比起来,那些人,根本就是徒有虚名,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数子。”
纳兰雪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的把手里的余子放回棋篮里面,抬起头,看向了一旁侍棋的小宫女。
依着围棋的规矩,剔除棋盘上没有“气”的子,整个昭阳殿里,都响起了惊呼声来!
那棋盘上,剩下的棋子,除去贴目,子数,竟然,竟然刚刚好是相同的!这局棋,这局棋竟然是……和棋?!
“郡主承让,于理,这局棋,该是仙枫输了。”
盯着棋盘沉默良久,突然,长仙枫的目光一凝,以手抚子,连肩膀,都有些颤抖了起来,他输了,的的确确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犹未自知!
“这明明是个和局,我儿为何说,是自己输了?”
风皇长震天,向来知道自己的大皇子长仙枫有多么骄傲,认输这种事情,若非心服口服,决计不会出口,此时听他这般的说了,便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起来,棋局胜负,向来只看余子,至于其他,皆不作数,此时即已定了是和局,那,便是和局了,再有其他的说法,也只是当做余兴来听的,并无所谓。
长仙枫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拿掉了棋盘正中“天元”位置的白子,抬起头,笑着看向了纳兰雪,掺杂了开心和懊恼的的眸光里,竟颇有些埋怨的意思,“以你的实力,早就能赢我的,却不惜工夫,陪着我练了大半天的棋,纳兰郡主,你到底,是想嫁我,还是不想嫁我?”
“皇子殿下天赋过人,若能遇良师指点,将来成就,定不可限量。”
纳兰雪笑着回了长仙枫一句,才站起了身来,冲着几国皇帝分别见了礼之后,便往后殿而去,“时候不早,雪不打搅各位陛下的雅兴,先行告退了。”
昭阳殿上,侍棋的小宫女拿银杆子从布制的棋盘上,挑下了长仙枫最后拿走的那个“天元”位置的白子,顷刻间,整个大殿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那棋盘之上的白子,竟然,就恰恰好的摆出了一个“和”字来,而若是不看白子的话,剩下的黑子,又是一个“平”字!
这局棋,可不就是由纳兰雪设计好了的,一个不输不赢的扣子,把所有人都套了进去,还未自知的?
和者,相安也,平者,无倾也,两字连在一起,就是相安无倾,也就是……不起战事?不起战事!
在座的风,商,意三位皇帝,随便哪个,也都是人中之龙,识人辩才的行家,见了纳兰雪之前的表现,怎可能还想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宝贝?!此时不下手抢人,更待何时!能得这么一个有远见卓识的女子在内苑辅佐,国家何愁不强盛!
“我子仙枫,甚中意纳兰郡主,不知,莫皇可舍得将她许与我子仙枫为妃?”
因为有之前长仙枫与纳兰雪下棋的这事做引,风皇长震天这时说这话出来,也算合情合理,“若陛下肯将纳兰郡主许与我子仙枫为妃,朕可许诺莫皇,此后,两国通商,自莫入风之商队,风皆不向其收取境税!”
边境税负,向来是极大的一部分国库收入,对商旅来说,更是极大的一部分支出,两国关系再紧密,至多也就是把境税调的低一些,像风皇长震天说的这般,彻底免除,却是前所未闻!其决心之大,可想而知!
“朕膝下只寂风一子,将来承位,自是非他莫属,莫皇若肯将纳兰郡主许与他为正妃,将来,她便是意国母仪天下之人,所生嫡子,亦是意国将来的传位之选!至于境税,这等小事,又哪里值得提出来说呢?朕可以许诺莫皇,只要把纳兰郡主嫁与我儿寂风,不论是自莫入意,还是自意入莫,意国,皆不征其境税!”
被风皇长震天捷足先登,意皇白独羽的心里,自是不痛快的很,想当年,他嫁大公主去商国的时候,这讨厌的长震天就不给他面子的使人劫了嫁妆,害他遭了不少人的笑话,现如今,他要给儿子求娶正妃了,这该死的东西,竟又蹦出来跟自己争抢,这,这还要脸不要了!
不就是比彩礼多寡么?白独羽还真就不信了,风国能拿出来的价钱,他意国,还能拿不出来?!
“扶苏听闻,莫皇与纳兰老相爷乃是忘年之交,对纳兰郡主,更是如己所出,如今,纳兰老相爷驾鹤,膝下子女,已唯纳兰郡主未得婚配。”
安静的等着风国和意国的皇帝给自己的儿子求完亲,尚扶苏才浅笑着站起了身来,冲着司马青微微一礼,“朕宫中,尚无皇后,不知莫皇陛下,可舍得将纳兰郡主嫁与朕为后?”
不得不承认,尚扶苏的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说与听的人,也不只是司马玉一人。
首先,是提了纳兰段跟司马青的关系,让司马青忆起旧事,对已亡故的纳兰段有愧,纳兰段为莫国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不在了,你这皇帝,也不记着照顾一下后辈,且说这纳兰郡主都已经二十有余,早错过了适婚的好时候,你还不给指婚,将来去了那边,见了纳兰老相爷,可有法交代?
其次,是说给在座的纳兰述听的,纳兰家的三个兄妹,两个兄长,一个,已经有了许多子嗣,一个,也已有了婚约,唯独纳兰郡主这女儿家的,还不曾婚配,男子三四十岁,哪怕是嫡妻亡故了,再找续弦,只消位高权重,也是简单,而女子,却是不然,十三四岁,是适嫁妙龄,十五六岁,得逢家中殷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