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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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我哥哥虽然傻,却是知道疼的。”

    “如果你们一定要用石头砸人才开心,就砸我吧。”

    那时从这个孩子身上散出来的,没有恨没有怨,只是平静和温暖,认认真真的守护著一个人,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是吗?”风暖很开心的弯起眼睛好奇的问“那览若第一次见到我,是什麽想法?”

    “很脏。”如玉指尖捏捏她的脸颊,好笑的说,看她失望的吐吐舌头,收紧手臂将她抱紧,却还有一句话没告诉她。

    那个清豔绝色的白衣少年当时想的是,这个人,抱起来一定非常温暖。

    而她此刻就在他臂弯里。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她的暖,没见过她的人,不会明了。

    夕阳缓缓沈下,血色慢慢缩回黑沈的天幕,微微风簇浪,散作满天星。

    “走吧,”他牵著她的手,走入盛京东街最大的城隍庙,彼时香火已经熄灭,庙里人群散去,星辉洒在清冷的石板地上,折射出精致的石纹。

    他拿下遮面的纱,俯身吻著她。

    风暖朦朦胧胧的,就如同一个人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潺潺流水,粼粼波光,落叶,花瓣,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凤眸里盛开著清莲和笑意,要将她的魂魄都勾了去。

    “明日大婚,今日,还剩最後一件事要做。”

    ☆、执子之手(三)

    盛京东街的城隍庙,最受百姓欢迎。

    天子脚下宗庙祭祠林林总总,却不是小老百姓能进去的地方,因此这座东街城隍,就变成了盛京百姓最大的祭拜祈愿场所。

    这会儿已经到了宵禁时分,城隍庙也都关了门,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白日里残留下来的香火气。

    不过,禾风暖吐吐舌头,以她身边这位爷的身份和身手,在宵禁的时候闯别人家,自然是和逛自己家厨房没区别。

    “我听说,东街的姑娘们成亲以前,都要来这里拜一拜?”秋览若偏头问她,走进供著盛京土地爷的香殿,看到除了正中间坐著的城隍爷像,巨眼威武,而旁边则落著一座女性塑像。

    “那个是城隍夫人。”禾风暖见他盯著女像微微颦眉,笑著回答“东街的女孩子大都不是来拜城隍爷的,我们都好拜城隍夫人,据说这里的夫人很灵,能求个好姻缘。”

    说罢,突然想起来什麽,看向香殿的另一侧。

    香殿右侧在墙里镶嵌著一座高高的多宝格,格子里立著许多巴掌大的小香炉,里面放著不同求签者求来的平安符或是问签纸,要花不少钱才能在这里立一个小香炉。

    “那你呢?”

    “啊?”风暖走到多宝格前,伸手去够高处的一个小香炉,但那香炉位置太高,她跳了几下都没拿著,回头看秋览若站在殿中央认真的问她。

    他微闭了闭眸,睁开,“风暖,你来这里求过姻缘麽。”

    禾风暖笑出声“自然没有啊,我本来是要嫁给大宇的,求姻缘做什麽?”

    禾大宇。

    秋览若压抑下眸底涌动起来的厌憎,走上前去把风暖够不著的小香炉取了下来放进她手里,却见她脸色红红的,抱著香炉有些支吾。

    见她有些不好意思,秋览若倒慢慢露出些兴味,伸手探入小香炉的入口,只见抓出来了好大一把平安符和签纸。

    “这是什麽?”

    他目光浮动,掌心里的签子和黄纸带著软软的佛香味。

    “那个啊,”禾风暖咬了咬嘴唇,说出口的话也结结巴巴的“览若,我,我知道自己只是东街卖粥的,嗯,和你差的太远,这些天,成亲的东西都是你来准备,我,我没什麽可送给你的……”

    两只小手暖暖的握上他冰凉干燥的手掌,弯起他的指头握住那堆签纸,声音低低的很不好意思“我只有这个……”

    平安符上的日子,已经相当久远,从他封了少将外出征战开始,每月一符,从未间断。

    符上的字迹他眼熟到刺痛,是她稚嫩的笔迹。

    望秋览若,平安。

    望秋览若,顺利。

    望秋览若,归来。

    还有每月一副问签,什麽龙归海,凤出林,苍云隐,都是上上签。

    “我粥铺那里最热闹,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聊天,消息来得比你们宫里都要快。”她看著情人美丽的凤眸,呐呐红著脸“一听你要出征,我就心里就总是惴惴的,跑来这里求个安慰。从小你就对我很好,呃……你是大将军,我、我其实也帮不上什麽忙……”就只能用最消极最老土的法子,尽点心意。

    原来她心挂著他,从好久之前就已经开始。

    东街城隍的符不算贵,可以她卖粥的收入,想在正殿多宝格里买个香炉供起来,也是很吃力的一件事。

    她只是希望,这样的虔诚,能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为他多带来一点运气。

    禾风暖没有拜过城隍夫人,她拜的都是正殿的城隍爷。

    虔诚的求,虔诚的问,诚惶诚恐,又含著期待──不知道城隍爷灵不灵,不知道城隍爷能不能管到千里之外的战场,不知道那个绝色白衣的少年,是不是平安。

    她不知道这世间神佛,是否灵验。可万一神灵能听见呢?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错过。

    名将出征,自有皇家祭天,不少她这细细的一炷香。可每当她求得了上上签,总是能开心好久,她把这些好签都收了,红绳扎起来供在香炉里,就好像能把签上的好运都为他长长久久的留下来。

    女孩子的脸带著窘迫和羞涩,还有一丝温暖,细细的低喃。

    “览若,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

    沈静了好久。

    秋览若将身前的丫头慢慢揽进怀里,紧紧的,丝毫不想放手。

    他的嗓子柔若夜风,带了一点沙哑,在她通红的耳畔低声说话。

    “你们东街,是不是有鼓楼求亲的风俗?”

    风暖啊了一声,仰起头,被他拉著手穿过正殿来到城隍庙殿後的鼓楼下。

    整个鼓楼用赤水边的红石砖砌成,有三四层高,巨大巍峨。高高耸立著一只大牛皮木花鼓,要十人才能环抱起来。

    这个鼓楼的来历,比大盛皇朝还要久,据说是句芒春神招亲用的台子。

    盛京地盘太大,东南西北四方民俗都不同,而她们东街的姑娘,则最喜欢在鼓楼台上求爱情。

    据说拜了这里的城隍夫人,再登上鼓楼抛下绣球,就能得到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美满姻缘。

    每年句芒神夜之後,这里都会有人头攒动,姑娘们纷纷站在鼓楼台上,而小夥子们挤在台下。有姑娘看到喜欢的男子,就将手里的绣球向他扔过去,那小夥子若接住,就能牵上美满红线。

    如果两厢情愿,就会由小夥子择良辰吉日跪地求亲,而那对他一见锺情的姑娘若是答应,就伸手在大鼓上敲三下。

    大鼓滚圆,取的是圆圆满满之意,敲三下,就是拜向天地、父母、夫君。

    每年这里,都能成就数对佳偶。

    “风暖,到鼓楼上去。”

    秋览若在她耳边,淡淡的笑。

    “到鼓楼上干什麽?”禾风暖仰头,不明所以。

    长睫开阖,笑意妖豔柔靡,自有一段风华绝代的意境。“上去,我要求亲。”

    啊?禾风暖有点手足无措“明天都要成亲了,还,还求亲做什麽?”这不是本末倒置嘛。

    他向来动手比说话快,刚把她接入将府,就已经开始动手准备亲事,却为什麽今天想来这麽一出?

    秋览若只是笑看她,千般宠溺,万般沈迷,都在眼底。

    “你这几日,不是变著法子的想要我说这些?到鼓楼上去,我就说给你听。”

    她这几日轮番作怪,叽叽咋咋绞尽脑汁的,不就想骗他说出口一句爱语?

    他看在眼底,只觉得逗趣可爱,故作不应,骗她一试再试。

    而那小姑娘再接再砺、毫不气馁的模样,意外取悦了他,只因为她眼里装著他,满满的。她缠著他腻著他,就为套出他一句话的样子,可爱至极。

    小女儿心思被看穿,风暖脸蛋滚烫爆红,还没挣开他的铁臂就突然又被抱起来,双脚离地被他放上了爬鼓楼的台阶。

    “去吧,风暖,上去。”

    她爱的人,含笑站在台阶下,白衣立中宵,期待的看著她,笑启红唇。

    “这世间所有的男人,期许都是一样的。就是看心爱的姑娘,亲口对自己说一句愿意。”

    “……”

    “我也不例外。”

    泪水顿时涌至眼眶,喉间酸涩。

    心爱的姑娘。

    他说,心爱的姑娘。

    睫毛上挂著开心的泪珠子,风暖抹抹眼眶,细柔的语调雀跃又哽咽“那,那你要配合喔,我要一步一步走完全套。”

    他笑,点头。

    “好,一个步骤都不少。”

    禾风暖转头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爬上鼓楼七十九级红砖台阶,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只是好开心!开心的都要跳出xiōng口来。

    她好著急,怕他等久了,攀上鼓楼的平台就扑向栏杆向下看,她的爱人站在鼓楼下的青砖地上,仰头笑吟吟的负手对著她,耐心又温柔的等著。

    风暖xiōng脯起伏,还在喘气,两手撑住白玉栏杆,一手指向秋览若。

    她睁大眼,仿佛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绝豔倾城的男人,目不转睛,羞涩又大胆。

    少女柔暖而期待的喊声,在清寂的夜色里那样清晰。

    “鼓楼下,谁家年少?足风流!哪里人氏?家住何方?愿不愿意报上名来?”

    秋览若弯起凤眸,悠然扬著好听的调子。

    “我是桃花谷人,家住盛京帅元将府,姓秋名览若。姑娘又是何方人氏?”

    少女好似害羞的捂著脸蛋,大眼睛!亮。

    “妾身禾家女儿,闺名风暖,家住东街,看你甚是欢喜!你家中可有妻儿?可有了喜欢的姑娘?”

    他拱手笑应,“原来是禾家女儿。览若独身,家中没有妻儿,鼓楼上站著的,便是在下喜欢的姑娘。”

    呀,这个男人,怎麽今晚,甜言蜜语这麽多?

    风暖咬著唇,控制住眼底一波一波用来的热潮,和他两相对望。

    他素衣长发,貌美倾城,此刻站在楼下,那样认真,那样宠爱的看著她。

    他语调清越,直上高楼。

    “不知风暖姑娘,上这城隍鼓楼,是想求嫁什麽样的人?”

    她哽咽,将手圈在唇边,冲他喊道“我要嫁的那个人──当我对他笑时,他会快乐,当我对他哭时,他会心痛。当他看著我时,他会觉得世间无可取代,当我离开他时,他会难过。他的眼里有我,他心里也有我。一生一代一双人,这就是我心里想嫁得那个人。”

    “秋览若,你愿做那个人吗?”

    喊声触到了回音壁,反反复复的问,羞怯又甜蜜。

    你愿做那个人吗,你愿做那个人吗,愿做那个人吗,愿吗?

    他笑语温存“秋览若此生,愿将姑娘妥善安放,细心照拂,不受惊,不受苦,不再四下流离,不会无枝可依,护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在下,愿意做那个人。”

    她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她看著他扫开万金一尺的流云白衣下摆,在高高的鼓楼下单膝跪地,仰头看著她,满目温暖,笑如十丈软红里,那一朵倾国的花。

    “秋览若,求娶禾风暖姑娘,为红颜,为知己,为夫妻,为骨中骨肉中肉,只求此生缘分不尽,相伴不离。”

    灵魂如风,从指间无声划过,那是她心尖最鲜润的一点红。

    泪滴落下高台,带著欢喜和幸福的笑意,梨花如雪,比不上他眼里的温暖春色。

    “禾风暖,你愿意吗?”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

    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妾身愿意……”

    她哽咽著开口,伸手抹去颊边的泪,大声喊道。

    “禾家风暖愿意!”

    她俯身看著跪地的秋览若,嘶哑细柔的声线卷著垂落的梨花雪,撕开夜色静魅。

    “我得郎君若此,此生无憾!妾拟将身嫁与,不管人生途、江湖路、富贵荣华,我随你上下古今,天堑通途,生死荣辱,碧落黄泉!”

    秋览若怔然。

    岁月长,衣裳薄,金戈铁马,沙场征战,封侯拜将。

    然而,在他惊心动魄、凤立云天的丰美岁月当中,再没有什麽,比得上此刻鼓楼少女月下坚定的誓言。

    这个充满爱意的少女。

    这个刚刚逃离虎口,因他遇险,却勇敢而执著的少女。

    “秋览若!我愿你长寿,我愿你繁华,我愿你事事喜乐,我愿你无所牵挂,我愿你得所求,我愿你如所愿,我愿你一生顺遂,我愿你子息承光!无论是否在你身边,我都愿你过的最好……秋览若,你愿意娶这样的禾家风暖吗?我身无长物,小门小户,但我好想做你的娘子!”

    他站起身,长发飞扬,凤眸里激情翻涌,他站在台下向她伸出双臂。

    “我秋览若自是愿意。”

    她带著泪大声笑出来,回身拿著鼓槌在身後皮鼓上使劲敲了“咚!咚!咚!”三下。

    沈闷厚重的声音,连楼台都似乎微微颤抖,花遍地,月如钩。

    她抱起鼓边大锦盒里的绣球,正要抬手扔进他怀里,却转念笑开,淘气的翻过高楼栏杆,抱著红彤彤的绣球,松开手,像是青鸟一样从鼓楼高台上,向秋览若怀里跳了下去!

    白衣如凤,秋览若淡静的凝立於地,伸出双臂,将那夜色里欢笑著坠下、自投怀抱的姑娘稳稳接入了怀里,牢牢搂紧。

    她的泪凝在他颈子发间,她枕在他xiōng口听著沈稳有力的心跳,喜悦而温柔,兴奋而甜涩。

    只要有你,生尽欢,死无憾。

    这样美好。

    以後的岁月里,有漫天yīn云,有算计有伤痛。

    然而在最黑暗的时候,禾风暖都没有忘掉新婚前的这一夜,那是她脑海中最明媚的记忆,她紧紧拥抱著这样的美好,在yīn冷侵袭过来的时候,温暖疼痛的心肠。

    那清豔白衣,永远是她的秋览若,倾尽一生的温柔。

    作家的话:

    基本上专业的看到这一章都能猜出来哪个男主最後会杯具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