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忡忡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赵当世难道就会坐视我军北伐而毫无动作吗?他怎么说也是明廷的提督。”
李自成面有毅色,做个总结道:“于大义、于局势,我军都应先北伐明廷。如果为了局部的得失执意与赵营死磕血战,不仅我军优势顿无,甚至会面临两面敌人夹击的窘境。因小失大,遗患无穷。”
牛金星点头道:“月前我军偏师攻山西试探,虽大获全胜,但也触动了山西明军的惊弦。山西巡抚蔡懋德、巡按汪宗友等分派遣标营副将熊通、河东兵备道郝等部于各处防河,目前尚未完全到位,再拖下去,再进山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献策轻摇手中的拂子道:“明廷丧师失地,胆魄已没,我军正该鼓勇猛进,不给它回旋的空隙。山西、京畿军备废弛多年,我军大举前进,必拥摧枯拉朽之势,直抵北京城不成问题。假如瞻前顾后错失良机,在北面陷入与明廷拉锯的局面,南边又有赵当世掣肘,两线受敌,实乃自讨苦吃。”
田见秀道:“攻下北京城,明朝气数尽了,天下人自会看清谁才是真龙天子。”
牛金星也道:“正是如此,崇祯在位一,我军一难定天下。各路明军遥尊北京如蚁附膻,源源不绝,杀是杀不尽、除是除不完的。要断其根源,就必须直捣黄龙,毁了明祚、废了崇祯,方能一劳永逸。”
吴汝义略略思考,回道:“还是明廷吧。我军起事之初,打的就是反明的旗号,灭明人心所向。如今陛下又已登极称帝,国无二君、家无二尊,只有将明廷端了、将崇祯小儿拉下龙椅,陛下才算真正威加四海、震烁八方,才能获得天下人的支持。赵当世虽心怀鬼胎,但名义上还是明廷的兵马,打他,远没有打明廷来得划算。”
“明廷固然连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饶他喘息一二,卷土重来,仍然棘手。赵营则不必说,厉兵秣马多年,兵强马壮。以我军之实力,对付这二者,毋庸置疑只能一个一个收拾。”李自成说道,“老吴,你觉得,明廷和赵营,我军该先攻谁。”
吴汝义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我军虽说锋芒正盛,但明廷在北、赵营在南,天南地北,分兵讨伐,到底力有未逮。最好的策略莫过于集中力量专攻一方,稳扎稳打”侃侃而言至此,眼光一闪脑中顿悟,叹口气道,“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李自成应道:“此言不差,明廷与赵营,是为我军两大劲敌。老吴,要是让你统兵,你该如何行事。是先打明廷,还是先打赵营,抑或是同时开打?”
吴汝义不假思索道:“明廷不亡,我军难安,这是其一。既然赵当世怀自雄王霸之心,那他便算是其二。”
李自成挥了挥手指道:“我先问你,若论我军之敌,当今天下何者能当之?”
吴汝义于是道:“那好,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才能算打赵当世的好时机?”
李自成看他故意文绉绉的样子,忍俊不道:“老吴,你不必如此,我几个都是老弟兄,你更救过我的命,说话随意些便是。”
吴汝义说道:“陛下的意思,我懂了一些,但还有些地方不懂。”这时候收敛形,恭恭敬敬向李自成行礼,“我要向陛下请教,此时不打赵当世,何时再打赵当世?”
众人笑了一会儿,李自成道:“赵当世心里清楚,现在还没到和我军翻脸的时机,反过来我等也万别被几场胜仗冲昏了脑袋。”
吴汝义脸一红道:“我哪里想当什么皇帝,你就会挤兑人。”
田见秀道:“当然,帝王之业,在于匡扶宇内、一统四海。若只偏安一隅,即便顶了个皇帝的名号,终究不过沐猴而冠,算不得真材实料。”又道,“让你老吴当皇帝,你自也不会只想当个占据一二省的土皇帝。”
吴汝义不快道:“赵当世想当皇帝,那么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与我大顺一决雌雄了。”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因为他知道,天下义军,唯我独尊。倘若公然反抗明廷,必然是争不过我的,是以才会如履薄冰,走另一条路子,此正所谓扬长避短也。”话至此处,脸色微沉,“这便是赵当世聪明之处。论资历、论实力、论名声,他起初都远远不及我,但若论审时度势、化被动为主动、掌控局势,天下间少与之匹敌者,否则他赵营何以能突飞猛进,乃至与我并驾齐驱?”
吴汝义不解道:“赵当世既有志图王,何不索如陛下一样反了,共谋大业?”
李自成俄然起,负手在后,遥望外苍穹道:“江山如画,而这幅画,却是用血汗铺就而成。没有我李自成,就没有他赵当世的今;没有他赵当世,照样无我大顺的今。我军与赵营看似截然对立,可实则相辅相成,休戚与共久矣。”
宋献策道:“我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傅宗龙、汪乔年、丁启睿、孙传庭、左良玉刀锋之所向,唯有见血封喉而已。”
李自成满意,洪声道:“以你的才能,不求进取,只守住陕西、河南的防线绰绰有余。等我带兵打下了北京城,到那时候,普天之下,能与我军争雄的就只剩下赵当世一镇罢了。我将即刻南下,与你会猎湖广!”
“臣等谨遵皇帝谕旨!”
田见秀听了立刻起跪在地上,随着他,在场吴汝义等将领亦都哗啦啦跟着五体投地,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