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鸣鸾的五百马军一经出阵,目标只有一个——闯军右翼主将李友。
李友的中军大旗深藏阵列深处,但煊赫显眼。郝鸣鸾的目光盯着那大旗犹如饥肠辘辘的猛虎,胯下的战马飞驰如电亦似出水蛟龙。
才在原地分批次集结完毕,还没展开正式冲击的闯军马军忽见有赵营马军横冲,立刻分动,各从几面堵截包抄郝鸣鸾所部。郝鸣鸾不为所动,直把纷繁无数的闯军当成纸人糖偶,连连催马,只恐慢了半分。转瞬之间,他便处无边战阵的中心。
徐珲看准时机,令正面杨科新率效节营同时发动攻击,闯军无力阻拦。赵营兵马将闯军主力中军一直驱赶到壻水北岸,掉过头来,夹击尚在攻坚吕家村昌洪右营阵地的闯军辛思忠、韩文两部。这两部闯军本来就被依靠村子反击的昌洪右营打得焦头烂额,腹背受敌,瞬间溃败,同样慌不择路,渡河而走。
坐镇闯军中军的吴汝义听闻己军右翼被赵营马军击破,还以为赵营有数量庞大的马军投入战场,急忙在中军组成数个大的空心方阵意抵抗赵营马军冲击。岂料等来的却是李延朗稳步推进的步兵阵线,哪里能够应对,再着急变阵,被老成的李延朗抓住破绽趁势大进,终于导致全军大乱。
疾驰转回主战场,战事却已然进入收尾阶段。原来李友脱离所部单骑逃命后,郝鸣鸾所部马军四面开花,将数倍的闯军阵列搅得天翻地覆。后续李延朗率领昌洪左营三千人迅速穿插,步骑相合,将群龙无首的闯军右翼很快击溃。
有些人闻战则喜,天生属于战场。有些人则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打磨出适应战场的心智与手段。杨招凤看着威武豪迈的郝鸣鸾,一种敬服之心油然而生。
“快活、快活!”郝鸣鸾听他这话,瞬间又眉开眼笑起来,“走,走!”
杨招凤望着慨然立的郝鸣鸾,先叹一句道:“郝兄真乃虎士!”继而道,“不论如何,战事尚未结束,咱们得先归阵,还派得上用场。”
郝鸣鸾大剌剌道:“上阵作战,无论战前战后,都要光鲜亮丽才好。我看我现在,浑都插着箭,好像炸了毛了耗子,成何体统!就流血吃痛罢了,算得上什么?便随它去,总比不上我心中不快活。”说完,一抖子,周又有数支箭脱落掉地。
杨招凤劝道:“箭矢不能妄拔,否则血流如注有命之虞,等回去让大夫处置。”
郝鸣鸾摇头道:“你我兄弟,何谢之有。”说着,一使劲,又将腹部的另一支箭拔出来,虽未呼痛,但从那龇牙咧嘴可见定然剧痛非常。
等将李友绑了,杨招凤对郝鸣鸾道:“多谢郝兄出手相助。”
一转眼,瞧见杨招凤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李友不由咬牙叫苦,没奈何向后退了两步,可是没了刀,如虎失利爪,他方寸已乱,还不及想出新的拆解之法,郝鸣鸾、杨招凤一左一右已然欺到前,其他赵营兵士也同时从四面围攻过来,很快就将手无寸铁的李友制服了。
他娘的,刀呢?
只可惜,现实与他开了个玩笑。电光石火间,他本待已抄刀在手,岂料一抄之下,仅仅只抄起了一抔黄土。
只要有刀在手,一切就都稳妥了。
郝鸣鸾矫捷如同猿猱,倒地片刻又重新翻而起,接过兵士抛来的刀再度上前。李友犹无退意,翻一跃,闪至一旁,双眼观察着他动作的同时,凭借记忆去抄自己那柄掉落于地的短刀。
李友却不去抢刀,而是故意一停。果然,郝鸣鸾此时正探抢刀,忽见李友收招,暗觉不妙。说时迟那时快,手还没碰到刀柄,李友一脚已经踢到腰间。李友不高,但很是孔武有力,饶是郝鸣鸾这般的膂力过人之辈在伤口痛处受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也摔向了一旁,吃痛非常,若非腰间还有腰带起了些保护作用,恐怕肋骨都要当场损伤一二。
郝鸣鸾固然抢占了先机,但一连几招都扑了个空,也不由暗自咋舌。三刀劈空,李友转守为攻,趁着郝鸣鸾招式用老的停滞空当,左腿顺势一扫,郝鸣鸾腹部伤口剧痛,牵扯分神之下,避之不及,被结结实实扫到,向前跌跤,腰刀也掉在了一旁。
李友急之下放手向后一滚,郝鸣鸾一刀劈空,不容他走脱,又接连追上连出三刀,可李友犹如周长眼,一滚之后又是一滚,一连三滚,次次恰到好处避开了刀锋。虽然形态狼狈,但能在电光石火间做出如此迅捷的反应,这份功力也实属罕见。
然而,也就是这么短短走神一瞬的当口,李友突然感觉刀端一沉。他暗叫一声糟,还未回头,郝鸣鸾的刀光早已掠至眼前,他没有办法,奋力抽刀抵挡,可自己的短刀此时已被杨招凤死死夹在腋下,纹丝不动。
众人见此,都是一愣,李友也不例外。
“敢动他一下,老子今要你死无葬之地!”郝鸣鸾狠狠啐骂。说话间,腰间伤口一阵痉挛,他怒火中烧,起手就拔了一支箭,血水立时从甲缝“哔呲”溅到地面上。
赵营兵士们见了,当场就要去制李友,却听李友对着郝鸣鸾低咆威胁道:“动一下,你的好兄弟命就没了。”语气低缓,但张力十足,仅仅一人一刀,就足以震慑全场。
“别动。”须发皆是尘土的李友冷冷而言,一双眼死死盯着郝鸣鸾,浓密的虬髯随着脸颊颤动。
山坡不算陡,郝鸣鸾等人急急赶到坡下,李友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迅速将跌落的刀从草丛里拾出来,一瞬间的寒光立即闪到了杨招凤的眼中。杨招凤尚未回过神,只觉脖间一凉,竟是李友已经将刀架了上来。出手之迅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友爬到山顶,无路可退,正彷徨失措间,杨招凤脚步快,奋不顾纵将他扑倒。孰料李友向后倒去,拉住他腰带,当下两人相缠,一齐滚下山坡。
再绕不久,战场的喧嚣渐不可闻,远近只听猿啼鹤唳以及沉重密集的马蹄声。李友感到追兵渐近,无法甩掉,急之下跳马窜进草丛,企图攀山穿林逃跑。郝鸣鸾与杨招凤哪里容他走,亦下马率众徒步追击。
李友脱战心切,抛下军队狂驰数里,原本随从的兵马渐渐散去,到了最后,只剩他一个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