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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仕风流-第13部分(2/2)

究的,为死者起“复”的人必须是他的至亲之人——不是子孙就是兄弟,而且有个讲究:对于男人,招魂时要直呼其名;对于女人,要称她的字。

    宇之还是第一次遇见家族里有人办丧事(的确,琅琊王氏在山阴的只有他们一房),有很多规矩都不懂得,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怕犯了忌讳触了霉头。眼下他就遇到一件不明白的,又怕是什么讲究,就悄声问道:“二哥,那门上插的幡上怎么有那么多纸条?”

    凝之年岁大些,懂得多,他小声道:“那叫灵幡,是表示逝者年岁的。一岁就是一条,此外再加上两条,表示天地。如果逝者是男的,就把幡插在门左边,如果是女的就插在门右边。”

    宇之把眼一看,果不其然。他暗自在心里地数了数,随风飘荡的纸条一共五十条,说明王悦是四十八岁卒的。

    第060章、丞相王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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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王恬把一套仪式弄完下来,玄之向他拱手见礼,他也只是淡淡还了一礼,不言不语地走了——王恬就这脾气,跟谁都这样。这下招福才指挥人把王悦遗体抬去沐浴、更衣,之后就要搬到已经布置好的灵堂。

    其实严格按礼制来,应该是“做七”的时候接受吊唁的,现在提前把他们叫来,也合情理,因为亲人是不受此限的。但眼下王导的几房亲侄子都没有接到邀请,那这么早把他们叫来显然是有事相商。

    果然,另有人把玄之一行请到偏厅。可是进去了却不见主人,只是两个容貌秀丽的丫鬟端上茶水点心,之后就出去站在廊下候着。

    司徒府华贵,一个偏厅里的摆设都是极尽奢华,地上铺的是白皮苇席,墙壁用石垩浆刷得雪白,蒲垫用绫锦包覆,更不用提门帘是紫锦做的,窗户是竹帘纸糊起来的。玄之看着雕梁画栋长叹道:“长豫伯父忠厚纯孝,却如此福薄,纵有家财万贯却不能享,如之奈何?”(晚辈对长辈,或是平辈之间称字表示尊敬,长辈直呼晚辈其名即可,一般不称字,否则就是自降身份)

    宇之没有接话,他正跟点心战斗呢。早上没吃早饭,现在饿得慌,先吃点垫补下再说,谁知之后的仪式有多么复杂,是不是会连饭都顾不上吃?——他可是看了很多书本里说,一些重大场合,比如皇帝祭天一搞就是一天,心里暗暗对古人的体力和耐力表示钦佩的同时,也为自己将来能否扛得下来表示担忧。

    嗯,相府的东西就是好吃!看见宇之一副回味的样子,凝之也老实不客气地尝起来。一开始二人还注重仪表,后来可是放开来吃了,手快有手慢无!眼看一盘堆成宝塔尖形状的精致的点心就快要见盘底,玄之轻咳一声,二人才稍稍收敛。

    就在宇之咽下最后一块点心,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时,招福又来了:“小郎君,丞相有请,请随我来。”他向玄之告罪,请他们稍候,一会王洽就会来陪。

    宇之看看玄之,他面上淡然地点点头,仿佛一切他早已料到。

    *

    司徒有的时候称丞相,这个称呼在有晋一朝老是改来改去的。司徒是超品的官职,佩戴金章绿绶以表示身份及其尊荣。前任司徒就是王导,现在他虽然因病上疏去官了,但是在朝野的影响力任十分巨大,人人见了都还尊称一声:“丞相”。

    王导住在这深宅大院的地势最高处,他的正房安置在名为“万福园”的园子里。远远看去,屋顶橘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好似一片火色的流云;走进一看,却又像锦鲤身上的片片锦鳞。

    门前的台阶足有一丈多高,非其它院落的屋子可比。高大的屋子都是青砖青瓦砌成,屋脊两侧安着白玉雕的兽头,高高挑起的屋檐上雕刻着精美花鸟图案,尽显庄严与华美。

    屋檐伸出的滴水瓦当每片上面都刻着“万”字,下面的雕花纹饰中,有大小一致形态各异的蝙蝠,取其谐音“福”字,合起来就是“万福”,就是这个园子名称的来历。

    这是宇之重生后,见到的最大最美轮美奂的建筑,他看着这座大屋想道:王家还真舍得花钱,这幢楼比后世那些影视城做的四不像仿古建筑大有不同,用的可全是真材实料——金丝楠木做的大门,白玉阶——都是用的上好的材料。这座大屋占地广阔,气势恢宏,站在丈许高的台阶上俯瞰四周,可以将司徒府的一切尽收眼底。

    宇之就站在这高高的玉阶上遥想当年的汉宫长乐、未央,这两个都是长宽数千米的超级大宫殿——可以容纳禁军在里面列队演武给皇帝看的——历来都是各朝各代皇帝欣羡和效仿的对象。“长乐秋光”、“夜未央”,都是不可复制的绝美景象。

    此时他的心情一点也不像表面那么轻松自如,甚至还有点紧张,因为在这座大宅子里,有当朝最红的政客、厚黑学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丞相王导在等着他。这才是真正的“一世龙门”!谁要是被王导看重,青睐有加,那么还不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一片前程美景?

    但是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可能是王导看不上他,认为他是个浮华之辈,空有其表而无其实,这将对他的评品乃至仕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这种可能性更大,因为王导现在沉浸在丧子之痛里,看谁都不会太顺眼。

    宇之在此之前,已经见过了顾敬、桓温、干宝、谢奕等一干朝中大员,他们或为一代j雄,或是一世文宗,抑或一代雅士,宇之在和他们面对面的时候,却从不会有如现在这般紧张情绪。因为这些人对他来说,都是书本上的一些故事,和他们斗智斗勇,是一件可乐的事。

    可是王导却和他们不同,王导做的不是官,是传说。他是个权臣,这点毋庸置疑,在他当政的时候,大晋流传着这么一句民谚:“王与马,共天下。”连老农都知道琅琊王氏的繁荣和强盛,身为皇帝的司马睿能不知道?他听了心里能舒坦?宇之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皇帝,所以他可以肯定,司马睿是假装糊涂。能让皇帝让步,王导不简单!而这只是其一。

    历史上权臣挺多,谋朝篡位的也不少。因为权臣做久了,可能权力欲暴涨,从而导致擅专朝政,进而有可能行废立、禅让之事:如王莽、司马炎、赵匡胤都是篡位成功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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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要把权臣长久地做下去,并赢得朝里朝外的口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自古帝王多猜忌,以上几位厚黑学的祖宗,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可是身后都是骂名滚滚,相比之下,王导却是好评如潮!他做权臣,却不夺权,不但能善终,还深得皇帝信任——要不然明帝司马绍也不会任命他为顾命大臣!这样的权臣,可谓是做出了水平。

    所以宇之去见王导,是怀着忐忑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复杂的心情,心里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有平常心。他伸手轻轻叩门。

    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请进。”

    第061章、丞相王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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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导看着宇之道:“你就是王宇之?旷弟的孙子?”语气平淡,面色如常,听不出有何喜怒。王导是个不怒自威的人,他花白的头发被细心梳理过,整齐地梳向后面,头上并没有着冠,而是戴着块文士平常戴的方帻巾。

    他的面容和王洽有五六分相似,高而直的鼻梁,依稀能想象当年的风采。而现在王导眼睛下面有深深的眼袋,两颊的肌肉也松弛了,看起来是一个糟老头子,和想象中很不一样。但是宇之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个“糟老头子”,可是大晋最有权势的人,没有“之一”!

    宇之不卑不亢道:“正是。宇之见过堂伯公。”长身行了一个晚辈礼,而不是弟子礼,也不称官职。因为他已经料到,王导找他来,绝非谈话这么简单。而清谈论玄,难免有相左之处,执弟子礼岂不是未语先输?

    王导看在眼里,如何不知宇之的如意算盘?他微微一笑,也不去计较他在言语上的小把戏。先问道:“小小少年,听闻你曾和顾敬手谈(下围棋),也曾在桓温面前谈玄论道,那么我问你,你可知何为道?”

    “大象无形,大道无名。”宇之四平八稳地答道,这是照搬道德经原话,并没有多出彩的地方。但这是第一回合,他试探着回答,当然还是要稳中求胜。

    “名”是言说的意思,并不是说“道”没有名称,而是说“道”不是千人一面千篇一律,而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宇之把眼去看王导,看他是不是对自己的回答表示满意,可是他失望了,王导听了,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无一不是“老j巨猾”的老油条,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让人看穿?

    “既然‘道不可名’,那如何传道?”王导眼中精光一闪,他一语中的,他不愧是清谈高士,一下子把小林往死胡同里带,这个问题要是纠缠不清楚,那一天都绕不出来——这要衍生出来,可是个“鸡生蛋,蛋生鸡”一类的问题。

    可是宇之对于这个问题还真是有备而来。他谈玄学理论或许不是王导的对手,但是道德五千言他这十年来可是背得滚瓜烂熟,他一向秉着这样的观点:在古文一道比不了古人底蕴深厚,那就笨鸟先飞,多花点时间!

    其实宇之和大多数“正常的”古人一样,都是四五岁开始学文,他又秉着这种观念,加上本身自我约束能力比真正的小孩不知强了多少倍,所以实际上他的课业要比同龄人强得多,只是他自己不觉得而已——任谁整天生活在一群天才兄弟中间,谁都不能正确地认识这个天下大部分人的水平。

    这个问题难不倒宇之,他不慌不忙道:“大道无名并不是说道不可名,而是说,道是种客观存在的规律,它不是死板的一成不变的,而是遵循天人感应(东晋谈玄必须带有神秘色彩,你要和他们讲唯物主义,估计会被人胖揍个半死)。所谓大道无名,其实是因为每个人对道的感应不同,理解也不同,大道虽然合一,但是证道的方法万万千千,别人的道不一定适合自己,自己的道一定要自己领悟才行。”

    “好一个‘道法不变而证法千变’!阿宇,他们没有说错,你真是奇才啊!你真的只有十五岁吗?”王导闻言动容,欣然问道。然而他很快又轻咳一声道:“老了,失态了。你这份见解和口才,当属五品!然而你才十五岁就能位跻清谈五品,啧啧,假以时日当冠绝当世!——能和你相提并论的,恐怕只有从古人中找了!”

    看来试探结束了,王导一高兴,连对宇之的称呼都改变了,不过他的夸赞还是让宇之脸上微微发烧:自己实在是占了重生的便宜。有谁能想得到,这副稚嫩的外表下,有一颗历经沧桑心呢?

    然而王导似乎被勾起了兴趣,他谈兴正浓,又抛出个问题道:“朝闻夕死,作何解释?”

    这句话是出自《论语·里仁第四》里的,宇之并不陌生。但他很早之前就背完了《论语》,最近一直在攻读王弼等人的玄学著作,而且他的所学还没有融会贯通——何晏、夏侯玄、王弼三位玄学大师各说各的理,各抬各的轿,他还没能来得及将他们的学说相互应证,形成自己的风格——还处在生搬硬套的阶段。

    《论语》都搁下这么久了,冷不防王导问的是这里面的,宇之还真是颇有微词:不是说东晋都喜欢用玄学来解释《周易》吗?来建康前他还特意将《周易》带在身边时时温习,谁知王导竟是问的《论语》?这就好比前世考试前将高等数学钻研的融会贯通,结果进了考场发现考的是电子技术——无从下手啊!

    不过宇之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他的表情看不出有一丝慌乱。他深知只要此时他镇定自若,说不定王导都能给蒙过去,因为他之前的表现给王导留下了先入为主的不错印象,现在只要利用好了,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正好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很早之前的一番见解,不过从没对人说过,不知道自己所想和世人眼中的“玄”有多大的区别,所以一直不敢妄谈。

    可是王导既然问到了,那么也得赶鸭子上架,宇之干脆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说道:“此乃自私道也!经验和学习是有用的,但是只有流传下去它才有用。若是一个人时日无多死到临头了,难道还去学习怎么生活吗?而如果学了却没有机会用,那学习的意义又何在呢?如果他的体悟没有得到传承,谁又能证明他学会了呢?”

    一连串的反问,显得有点咄咄逼人,但是王导是个雅量的人,听了不但不以为杵,反而思量一番,越来越觉得有意思。这种理解和人们的习惯性思维大相径庭,却也颇有道理。

    不过今天他想称量一下,这个孩子究竟有多少斤两,随机应变的能力是没问题了,那面对压力他又表现如何呢?于是王导故意脸一板道:“孔夫子说的话,你一个黄口小儿怎敢质疑?”

    第062章、谈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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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一般少年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绝对给吓住了,不过这唬不住宇之啊,谁不知道他是厦大(吓大)毕业的?其实他很想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但是考虑到王导的心理承受能力,他还是很明智地没有说。——虽然魏晋儒学并不像汉朝时吃香,基本上处于“儒不够,道来凑”的尴尬情况,但是胆敢质疑和批判孔圣的结果还是很严重的。

    宇之迅速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子说的没错,但是其本意不在此,这是被董仲舒曲解了。这厮老是断章取义,不看语境的。其实子在这句话后又说了一大段话,解释何为‘道’。可见子说的道其实是治国之道,十分博大。哪里像老董那样为一点所得沾沾自喜搞的欲仙欲死,虚浮得很!所以‘朝闻夕死’的真实含义应该是子在言说他的政治理想,是一种希冀和献身精神,而不是像一些死抱故纸堆的家伙歪解的那样。那种小道,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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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畅快之极,宇之自己说完都觉得酣畅淋漓,他心里就瞧不上董仲舒,这厮搞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简直比秦始皇焚书坑儒还要恶毒一百倍,因为秦始皇没有消灭儒家,而董仲舒简直把百家都给灭了个底朝天。

    其实在思想文化方面,汉初社会是相当宽舒自如的。很多因秦始皇焚书坑儒而秘藏起来的儒家典籍,纷纷再现于世间;很多退避于草野的儒学之士,也渐渐走出了山林。秦朝重用法家,实行苛政,所以在汉朝法家给打击到了底层,其他的学派有了短暂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大好局面。

    一时之间,民安于太平,士乐于学业,于是讲学通经之士再聚徒众,复兴儒业,儒学阵营,陡然大具。董仲舒是其中的翘楚,他上台之后,大力提倡他的老本行儒家学说本没有错,可是他不该罢黜百家,搞思想上的绝对统一化。

    他主张愚民政策,要维护政治统一,必须在思想上统一;他宣扬天是万物的主宰,皇帝是天的儿子,即天子,代表天统治臣民;他认为人性天生定贵贱,全民都要服从皇帝的统治,诸侯王也要听命于皇帝——他提出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简直说到皇帝心里去了,所以汉武帝才不遗余力地支持他。

    当然董仲舒是个书呆子,他这样干,带着典型的知识分子的浪漫主义色彩,给古代思想文化的传承带来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从此中国进入了一个儒学鼎盛的时代,诸多束缚人思想的条条框框也由此衍生出来。

    宇之此言是颇为大胆了,他敢于这样直言批判汉代大儒,可谓是“不知天高地厚”!可王导闻言老怀畅快,抚掌笑道:“看来我要修改之前的判断了。你的清谈何止是五品,至少三品!后生可畏啊,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族兄,他清谈是当时一品,是天下第一机辩之士,不过也是第一胡说之人。哈哈,你和他一样会诡辩,口中雌黄。待你长大,再手执一白玉柄麈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