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多加点衣服,小心着凉”的叮嘱声中我大步跨出家门,赶到医院时,只见媛媛正百无聊赖的低头盘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饿了吧?”把毫无防备的媛媛吓了一跳,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你来啦?”
“我给你带了晚饭。”
“我不饿。”
“都到吃饭的点了,再怎么也得吃点。”不由分说地拧开保温桶的盖,连同勺子一起递给了她。媛媛小心地掘了点饭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婆家的人一直没来吗?”
媛媛摇摇头,哽咽地说:“这家人心真狠!小姨真是瞎了眼。”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等你吃好了,我们去找医生问问情况。”媛媛点点头。
“你们就是徐婧云的家属?”医生透过厚重的镜片看着我们,示意我们坐下,慢条斯理地取过病历看了起来,“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幸亏我们及时做了颅内清创手术,否则早就没命了。但由于颅脑受了严重撞击,病人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她脱离危险了没有?”媛媛着急地问。
“病人目前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因为白天检查下来发现她有轻度低烧,已经感染了炎症,如果一旦痰噎,随时会要她的命。”
“等她体征正常后,有没有办法让她促醒?”我看着医生问。
“促醒。我们这种医院做不到,听说国内从事这方面治疗的医院屈指可数,也仅限于一些大城市,如北京军区总医院等。”医生摇摇头说:“而且效果也不明显,没有人能保证昏迷中的人就一定能醒来,据我所知,这类病人醒来的概率很低。”
媛媛忍不住又哭了,医生看了她一眼说:“我说的可能有点悲观,但如果采用自然的运动方法,配以物理治疗、针灸按摩等传统方法,一步一个脚印地观察治疗,苏醒也不是没有可能。听说让病人最亲近的人不停地对她呼唤,有可能会出现奇迹。”
“是吗?”我们忽然来了精神,“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会努力的。”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和丁局长是朋友,有什么话就直说了。等病人脱离了危险期,你们还是想办法把她接到家里治疗吧,一天几千块的治疗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说难听点的,这是个长期的,也是个伟大的工程。”
“谢谢您!可我们不懂如何护理呀?”
“我可以教你们。”医生说:“现在病人完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等生命体征稳定后,病人可以通过鼻饲获得营养。”
“鼻饲?”我怔怔地看着医生。
“对不起,这是我们的专业名词,就是将流质食物通过鼻胃管打进去。”医生解释说。
“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有的病人通过间接和直接吞咽训练,也能恢复从口部进食。”他接着说:“护理这种病人比想像的要麻烦的多,例如要帮她翻身、拍背、端屎端尿,有时还要帮她吸痰......由于病人处于无意识状态,一切生命现象均需护理人员仔细观察。”医生喝了一口水说:“照顾这类病人就五个字:吃、喝、拉、洗、翻,很痛苦的。”
大家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医生看了一下表,站起身来说:“我要去重症病房去检查一下。”
“能让我们去见一下吗?”媛媛小声问。
医生想了一下说:“好吧!时间不能太长。”
徐姐紧闭双眼躺在那里,呼吸机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上去很苍白,旁边一些不知名的仪器很有节奏地发出“嘀,嘀”的响声,这情节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我和媛媛都忍住泪,看着医生不停地动作着。等我们走出重症监护室时,医生高兴地说:“体温已经正常了,这说明她已经闯过手术关、脑水肿关以及感染三道生死关口,已经脱离危险,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拆完线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安排出院。”
“太好了,命总算保住了!”我和媛媛相拥而泣,医生笑笑说:“你们继续,我要下班了。”羞得我们满脸通红。
媛媛没有回去,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我脱下外套给她盖上。后半夜的天异常寒冷,我在医院的过道上来回踱着步,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天空好不容易才泛出鱼肚白。我转身,下楼,走到医院门口,但我没有看到所谓的光明,小城市后半夜都要熄灯的,星星都隐去了,漫天乌云,湮灭了一切,天看上去要下雪了。绕着街道跑了两个来回,又找了家早点铺喝了碗热粥,身上总算暖和起来。
等我赶到医院时,媛媛已经醒了,我将手中的小笼包子递给她说:“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
“牙都没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