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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舞台~预备!演员~就位! 19(1/2)

    ()    太阳神岛的傍晚,落日在地平线上只剩一片小小的光晕,天空被层次分明的色彩填满。

    骋蛟从房间的窗口向外凝望,注视着光线如何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以及夜幕如何缓慢地将黑暗铺展开来。

    怀的赤骥轻轻地晃动脑袋,骋蛟一只搂住它的脖子,另一只温柔地捋顺它的头鬃。她学着家马童的样子,在赤骥耳边轻声说:“不怕,不怕,一点也不疼的,很快就好了。”赤骥不耐烦地喷了个响鼻,热热的气息扑在骋蛟脖子上,她顿时觉得自己只是在自娱自乐,赤骥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抚。她松开红鬃烈马的脖子,那马自在地微微摆头,骋蛟无趣地从木凳上跳下来。

    “你说的对,我这样的确是多此一举。”

    伊革菲正攥着赤骥的一只前蹄,用月牙刀为它清理马蹄底部的角质。他听出了女儿话语的失望,不由得笑了起来。

    “赤骥来自战神岛,是匹久经沙场的战马,看它这波澜不惊的样子,肯定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说不定……”他想了想,没有说出“血眼之夜”这几个字,“总之钉蹄铁这种事它肯定是习以为常了。”说着,他放下月牙刀,起身到旁边的柳条筐里翻找,半天才拿了一片蹄铁过来。

    “它的蹄子上有好多个孔洞了,你看!”

    骋蛟俯身过来,火光之下,她看到赤骥的蹄子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钉痕。

    新蹄铁钉进旧钉洞里会造成松动。爸爸已经把马蹄修整过了,而且找了一片跟原来钉洞分布不同的蹄铁。他嘴里叼着几颗钉子,放稳蹄铁,把钉子一颗一颗地斜斜钉进去,再换一只小锤把露在外面的钉头打掉,锉刀搓平。一系列的动作流畅熟练,没有分毫停滞。

    “爸爸,你工作起来真是太帅了!”骋蛟赞叹道,“让骸骨神匠钉马掌,千眼神殿工地的工人们要是知道了,还不吓掉眼珠子!”

    伊革菲回刮了下女儿的鼻子,看到她不躲不闪,甜甜地皱着带一道黑的小鼻子冲他笑,他又爱怜地替她把鼻头上的黑道儿擦去。

    “金乌院有没有贫嘴这一科?我看你能拿满分。”

    “当着外人可别这么问啊!人家一听就能知道你上没上过学。”骋蛟调皮地撇撇嘴。

    “嗬~这就看不起你爸爸啦?是啊,你和你妈妈都是金乌院的天才!恐怕我这个自学成才的以后只能在家给你们钉钉马掌了!”

    骋蛟赶忙上前帮爸爸解开给赤骥绑腿的绳子,“骸骨神匠您可别自谦了,您要再这么说下去,战神岛的雕像怕是会带着怒气来找我呢!”

    伊革菲快速地将左右的食指在空交叉,做了个化解厄运的势。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骋蛟吐吐舌头。

    伊革菲起身舒展一下腰背,对女儿说:“好啦,把你的箭袋拿来吧,我帮你把箭头磨利。”

    “不用了爸爸,我都已经磨好啦。”

    “全部么?你带了几个箭袋?”

    “一个。”骋蛟想都没想,轻描淡写地回答。

    一个箭袋只能装二十支箭,伊革菲心暗想,“为什么只带一个?你不觉得…有点少?”还是得再问问她,这家伙可不是小孩子了。

    “武学课都会tí gòngwǔ qì的,在金乌院的第一年,课程设置不会要求学生实战。我带那么多箭干什么。”骋蛟看着父亲,她说的是真话,“我不打算花那么多功夫在武学上。祭祀也一样。我会在图书馆呆很久,神学、史学、药学还有艺术之类的科目我想多花点时间研究。”

    “武学和祭祀怎么了?”伊革菲有些奇怪,他发现了女儿语调里有一丝失落,“这两科你很强啊!”

    骋蛟自嘲地一笑,“只是在湖滨成学算强吧。不过更主要的是,这两门要争先的话,会比较出风头,我觉得……妈妈不想让我这样。”

    “你妈妈跟你这样说过么?”伊革菲心一动,难道妻子跟他有同样的担忧?

    “那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她是这个意思。我在初学和成学都是只用单名注册的,并没有加上姓氏。我本来以为考上金乌院后,妈妈会提出让我加上‘骸骨’的姓氏,但是……”骋蛟低着头,“可能我的表现还是不能让她满意吧,她不想让人知道我是…嗯…她的女儿!毕竟,她是温泉殿大人,什么事都能做到。她说五岛会落雨两天,第二天晚些时候转晴,让金乌院的开学式有个好天气。爸爸,你看到刚才的晚霞了么?《祝祷祭祀事宜》里面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妈妈她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骋蛟叹服地摇摇头。

    随着她身体的微微晃动,伊革菲听到“格楞格楞”的细小声音,是她发辫上的珍珠璎珞发出的么?

    伊革菲借着摇摆不定的火光看向女儿。光影在她饱满如花苞一般的脸蛋上变幻不定,她的睫毛忽闪,一双大眼垂下看向地面,穿着薄皮靴的脚不安分地把散落在地上的小铁钉一一踢开。不知不觉间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他在脑海描绘骋蛟小宝宝时的样子。那时他们还住在战神岛的老房子里,他在一张大桌子上画草图,裹在小被子里的骋蛟就睡在桌上,躺在他的草稿纸上。他画一会儿,抬头看看她,结果发现这小婴儿已经醒了,正一声不响地盯着他的图纸看。他本以为婴儿是不会全神贯注地观察某样东西的,但他的小女儿看上去却像在冷静地审视他的作品。他望着婴儿那乌黑溜圆的瞳仁,觉得她正在思考,他甚至觉得这个宝宝好像随时会挣开裹被,坐起身来,开口对他说:“这条线的位置是不是应该向里挪一点?”婴儿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他连忙冲她笑,小宝宝呢,也马上报以微笑。

    不是普通婴儿那种纯真的咧嘴大笑,而是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

    这个瞬间他一直记得,因为小骋蛟的行为举止给他很特殊的感觉。他确定,不是身为人父的幸福感让他觉得自己的宝宝与众不同,而是他确实有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不过,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出来,特别是对着已经长大的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