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照明如此反应,草屋内的卓疯子、彭晓自不免出来一看究竟。
高阳看了一眼卓疯子,见他红光满面,不由大喜道:“卓……前辈,你的伤势全都好啦?”现在高阳越来越是懂事,没外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叫“疯子”以示亲近,只要有旁人在时,他便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前辈”。
这一声“前辈”,让卓疯子大感有面子,满意的点头,道:“服了彭老头的丹药,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不过想要全部复原,不留下什么后遗症,还是需要挺长一段时间的调养。”他此时手里拿着两样兵器,一把是重若千钧的青铜巨斧,一把则长约丈五的红缨枪,虽然比起那些“法刺”“仙刺”还远远不如,但也绝非庸品,比起竹条来,更是胜过千倍万倍。
卓疯子道:“来,随你选一把,暂时凑合着用吧。以后卓大爷再给你找更牛逼的仙刺让你用!”
“嗯。”高阳用了力的点点头,选的却是青铜巨斧,因为这种形状的刺器,他在山里时也见人用过,区别只不过是山里人称之为兵器,而不是刺器。至于卓疯子说帮他找“仙刺”,高阳更是深信不疑,因为之前卓疯子三人在湖中的谈话,高阳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卓疯子带自己到这个地方,其实主要就是为了仙刺“千幻”而来,这让高阳觉得心中火热火热的,满是感动。小心思里则开始琢磨着,要尽快增强实力,帮卓疯子把大葫芦给抢回来。
卓疯子拍拍高阳的肩膀,转而对谭照明,取笑道:“这般大呼小叫的,可不像你的名士风度啊。”
谭照明面如铁铸,神情严肃的道:“我们最好马上杀了此人!”
卓疯子道:“你莫非要害我破了誓言、滥杀无辜?”
谭照明道:“此人名叫杨序,乃是黑水国寿阳侯门下心腹客卿,绝非无辜之人!”他见卓疯子没有动手的意思,就抢过红缨枪,打算亲自击杀杨序。
谁知高阳却挡住谭照明,道:“他是我的俘虏,杀不杀他,得由我说了算。”
谭照明焦急得不行,以为高阳是因为之前生气才与他抬杠、一时难以沟通,转而对卓疯子道:“杨序此人,狡诈多谋,你们带他来到这里,他必然暗中留下线索,引得‘小寿阳侯’水东亭追杀而来,届时大家都会没命。”水东亭是寿阳侯之子,故人称“小寿阳侯”。
“水东亭?”卓疯子却是不以为意的道,“我曾在梅花镇见过此人,他只不过天品级数的修为,不足为虑。再者,我们与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不至于痛下杀手吧。”其实卓疯子昨日掠来杨序,只为摆脱那三百名刺客的纠缠追踪。他原也不想带杨序来此“盖竹洞天”,但他看得出来,高阳觉得杨序的阵法好玩,有心和杨序交个朋友,似乎不舍得放走杨序。卓疯子念想高阳没什么朋友,能多认识些朋友也是好事,于是卓疯子便使定身法将杨序制住,连杨序也一起带了进来。原本以为这只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却不料杨序竟是这么个来头,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
谭照明摇头苦笑道:“你们真是把水东亭想得太简单了。此子不但嫉妒心重、而且睚眦必报、行事狠绝。在去年时,水东亭曾向花家提亲,却被花小妤婉拒。此后便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使黑水国国主怀疑花江龙有谋反之心,几次三番的打压花家势力。花江龙不堪应付,这才派了花小妤秘密来到龙象城,最好是能与萧晋结亲,至不济也可与萧家达成某种协议,以此来抗衡寿阳侯等势力……”
“……水东亭得知花小妤现身梅花镇之后,便也尾随而来。表面上他是来捧花小妤的场子,实则心怀叵测,想要破坏萧晋和花小妤的关系,甚至还有可能会出手刺杀萧晋……”
高阳不悦的道:“你说来说去一大通事,又与我们有何关系?总之杨序这人我护定了,不让杀便不让杀。”
谭照明连连叫苦,道:“都说了此人睚眦必报,以他心胸狭隘的性格,你在梅花镇独得花小妤青睐,抢尽水东亭的风头,他又岂会让你好过?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在前几日,只是派了杨序摇舌鼓唇、怂恿龙象城的刺客们来追杀你二人,而他自己则躲在一旁看热闹,一俟你们力气耗尽,他便会出来坐收渔利。”说到这里,突然身躯一震,道,“搞不好,那竹林三百名刺客,便是被水东亭所杀!”
谭照明言尽于此,卓疯子看着地上的杨序,终于动了杀机。但再看着高阳正气势不凡的立在那里,一副非要保住杨序不可的势头,卓疯子却是忽然心中一动,以密语知会谭照明,道:“既然水东亭如此可恶,那我们就更不该杀了杨序!”
谭照明心智极高,马上明白了卓疯子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的意思。当下也是略微迟疑的点了点头:看来此事是好是坏,一切都要交由双方的实力来决定了。卓疯子的骨气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再加上还有一个崭露头角的高阳,两人对战水东亭,鹿死谁手,确实尚未可知!
谭照明将红缨枪还给卓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小心应付,然后他就叹着气,走回到茅屋里去了。
卓疯子对高阳,道:“走,咱们也进屋坐会儿,顺便教你一些新的秘技。”
高阳想了想道:“要不就在这儿学吧,免得那姓谭的反悔,又来杀人。”
“也好。”卓疯子抚了抚高阳的小脑袋,快慰的笑了一声。
却说倒在地上的杨序,他虽然被人制住,但思维却能够运转如常,卓疯子、高阳一路带着他,他确实心中窃喜,遂以特殊秘法联系了水东亭,料想小侯爷不出半日便能寻到这里,将高阳等人一举击杀。哪知道水东亭没到,却反而先被谭照明给认了出来。更要命的是,谭照明此人智谋无双、将事情推敲得犹如亲见,当下又惊又惧,浑不知该如何自救。
亦幸亏高阳袒护,否则真就一命呜呼了。
再看着高阳寸步不让、坚定保护的样子,杨序微微有些感动,同时心底竟然莫名其妙的滋生了歉疚之意。人家是不计前嫌、一心一意要和自己做朋友,可自己却倒转过来再害他,岂非无地自容、节操碎了一地?
因是心中有愧,杨序便挪开目光,再也不看高阳,心中使劲想着:自己心中只有一个主子,从来没有朋友,主子叫自己做什么便做什么,绝对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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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变幻莫测。
原本万里晴空的“盖竹洞天”,突然间变得阴云密布、雷声大作,眼看着暴雨将临。
卓疯子传了高阳一些口诀,又与他对拆了几招,眼看着天色异常,正打算到茅屋里歇上一阵。就在这时,有一道快速移动的人影,正踏着一把黑墨色的长剑,飞行而来。那人面色苍白如雪,却身着一身黑褐色战衣,其头顶十丈之上,则有一朵黑色乌云随影而至。
风云狂涌,衣袂飘飘。谭照明及彭晓听得异响,跑出来一看,见是水东亭先声夺人而来,心中紧张得砰砰直跳。
反而是高阳、卓疯子二人,安之若素,神色如常。
卓疯子道:“就你一个人来?”
“对付你们已经足够。”水东亭收起青墨剑,到了两人五丈之外立定,阴沉笑道,“今日你们全部要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卓疯子再懒得同他对话,朝高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高阳往水东亭攻杀而去,他自己则在旁观看压阵,以防水东亭使诈。除开生死胜负一说,水东亭堪称年轻一辈的翘楚,的确是高阳极佳的练手对象,加上卓疯子自恃身份,不肯与人联手欺负一个后辈,是以只让高阳一人进招。
但见两道人影交锋,青铜斧与黑墨剑有来有往,一时间难解难分。
谭照明看得心惊肉跳,走到卓疯子近处,提醒卓疯子不要讲什么江湖道义,与高阳联手杀掉水东亭再说。卓疯子却只叫谭照明放宽心些,因为从表面的战局来看,高阳虽然应付吃力,略逊于水东亭,但打斗上百十个回合却不成问题。这样的临敌经验,对目前的高阳来说,极为宝贵,卓疯子自然乐见其成。
“蓬!”
大概过了三十余招,水东亭忽然震开高阳,冷然道:“你小子的确有些板斧,热身完毕,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的啦!”青墨剑化实为虚,慢慢的挥舞起来,其所过之处,全都留下了斑斑墨迹。
起先尚还看不出他的奥妙之处,但又过得十来招,那些墨迹陡然加速飞起,如同密密麻麻的万千暗器,围着高阳周身打去。
高阳运起“无形气盾”勉强抵抗,稍不留神,就已经被墨点击中。高阳身法稍慢下来,水东亭就越发连消带打的掩杀。
卓疯子眉头皱起,正要提醒高阳“致虚极、守静笃”,专一应敌,不要被墨迹迷惑、分神,谁知异变再生,那些墨迹陡然间弥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球体,将高阳周身团团围住。
卓疯子心叫不妙,连忙运起骨气,挺枪刺出。他这一枪犹如风驰电掣,瞬息间将黑球穿出一个窟窿,高阳从球中脱离开来,却像是遭遇了极其恐怖的事情,面脸乌黑,惊魂不定。
卓疯子收回红缨枪,安抚高阳道:“他这招是黑水国镇国绝学‘近墨者黑’,你能应付到此,已经相当厉害。下面就交给我吧!”
卓疯子舞动红缨枪,一上来就全力扑杀、枪枪到肉,那水东亭毕竟欠了些火候,虽然占着青墨剑诡异莫测,但没几下就被卓疯子打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到这时,谭照明才算放心下来,看了一眼彭晓道:“彭公,之前形势不明,你怎么也不去帮一把手?怎么说你也是‘地品’级数的高手了。”
彭晓好笑道:“这种所谓的级数,只是以骨气强弱来划分的,做不得准。真到生死搏斗时,刺器才是最为关键的一个因素。卓疯子当年的刺器是‘酒’,酒可‘强身’,老夫的刺器是‘符’,只能‘护身’,若强行加入战场,只会给疯子添乱……唉,跟你这一介书生,也没啥好说的。”
谭照明不耻下问的道:“那水东亭的刺器如何?”
彭晓神色凝重的道:“如果他的刺,只是那一把黑墨剑,就一切好说。怕只怕,那把剑,没有这么简单。”
谭照明正待细问,这时候,卓疯子猛然一枪刺透黑墨剑的剑体,进而挑中水东亭的小腹。红缨枪再拔出时,那水东亭闷哼一声,红血四溅,向后飞退不止。
“哈哈哈……草堂刺客不愧是草堂刺客,看来我需要给你一个十分体面的死法……”就当众人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水东亭忽然如失心疯一般狂笑起来,他立在湖边,嘴张头仰,黑墨剑移到口中,竟然是要吞剑入腹!
“他这是要自杀吗?”众人无不为之震撼,看着黑墨剑被水东亭一节一节的吃了下去。
随着黑墨剑的吞入,水东亭的肚子、身子、面颊,亦开始渐渐的拉长,长到两米、三米、五米……乃至于十米,业已远远超越了人族身体伸展的极限。
“黑水龙王刺?”
“黑水龙王丹?”
卓疯子与彭晓两人,几乎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