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草而居,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饿上十天半月、米粒未进也是平常之事;还有些时候,为了捕捉凶猛的猎物,需要几天几夜坚守不动,就算有食物也没有机会去吃……为了适应这些情况,族人们便渐渐的练就出一个神奇的胃,有食物的时候,他们先吃得满满的,然后再用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慢慢消化,这倒与“骆驼储水”颇有相似之处。
高阳既然是从魔岭出来的,有这样一个本事,倒也不稀奇了,只是在竹林之前,卓疯子不曾联想到罢了。
卓疯子盖上壶嘴,得瑟的哼着曲儿,大摇大摆的朝着小湖走去,就好似怕那湖中两人不知他卓大爷圣驾光临一般。
高阳却是撅着小嘴,悻悻然跟了过去。
走到湖边,才看清那两人,一个是穿着儒雅、大约四十来岁的青衫中年,另一个则是衣裳破烂、满面灰垢,形如乞丐的老者。两人频频举杯对饮,谈笑甚欢,在他们中间,则摆着一口铜锅,巨大如床,却不知道里面正煮着什么美食。
这时候,忽听那青衫中年吟唱起来,道:“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风飚,徒有霜华无霜质。”
老者原本闭目聆听,沉吟半晌后,双目猛然睁开,神采奕奕的道:“好一个谭照明,好一首《梅花落》,言辞爽直、似稚似老,委实妙极、妙极。”
卓疯子听了亦是鼓掌起来,笑道:“你这个落魄书生,看来除了到彭老头这里骗吃骗喝,便没有地方去啦!”他的鼓掌,却不像赞誉,而似嘲讽。
卓疯子给高阳使了个眼色,示意高阳一旁静候,而他自己则起步踏入湖心。只是湖中小船太窄,已经容不下第三个人,卓疯子便紧挨着谭照明坐了下来。
其实以卓疯子的能耐,便是在船边另立一张“水凳”也是小菜一碟,但他却似乎懒得运气,硬是要跟谭照明挤在一块。由此亦可想见,此三人交情不浅。
“非也,非也!”谭照明挤了卓疯子一下,却反而被卓疯子占去更多空间、差点就掉到湖中,不禁脸带怒容的道,“谭某人今次是带了好东西来拜访彭公的,倒是你这家伙,四年间音信全无,怎么突然就有脸现身了?”
卓疯子这才把酒壶拿了出来,道:“蛰伏四年,只为酿这一壶好酒。如今大功告成,当然要与好朋友一起分享!”
三人一番闲谈,高阳在湖边倒也算听出了一个大概。原来那个青衫中年名叫谭照明,是天下间极有影响的风流名士,世间对花小妤“遍引豪杰争高下、花若美人人若花”的那一句赞誉,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至于那个乱糟糟的老头,则名叫彭晓,嗜酒如命,应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炼丹高手。这一次卓疯子拿着“醉生梦死”来到这里,便是用这壶酒跟彭晓换取疗伤丹药的。
彭晓认认真真的审视了卓疯子一番,道:“病受于人所不见,必发于人所共见。你这家伙实在伤得太重,我这里纵有灵丹妙药,也没法让你一下子回复过来。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如在我这里修养上两三个月再做计较吧。”
谭照明奇道:“按说老兄你也是这墨海一带赫赫有名的人物,到底谁能把你伤成这样呢?”
卓疯子唏嘘叹道:“伤我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畜生。”
谭照明与彭晓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的惊呼道:“莫非是吞天鹊?”
卓疯子愕然以对,道:“你们怎么知道?”
谭照明笑道:“因为这只遇人不淑的吞天鹊,此刻就在草屋内的炼丹炉中。前几天,谭某人去梅海山庄看那一枝梅,途中偶遇曹妈妈,她便将吞天鹊送了给我。我问她如何得来,她只说:‘有人不慎落下。’之后就匆忙告辞而去。我看这吞天鹊也算禽中极品,就借花献佛,拿到这里给彭公炼丹来了。”
卓疯子道:“看来你和那老姑婆关系不错嘛!怎么认识她的?”
谭照明道:“两年前,花氏家主花江龙五十岁大寿,我也应邀去了。在寿宴上初见花小妤,惊为天人,这才赞了她一句。后来花江龙有心请我去做他的幕僚,多番笼络,这一来二往的,倒与曹妈妈也颇为熟悉了。”
卓疯子微微点头,看着谭照明的眼神却开始变冷。他似乎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花小妤赶下船了,敢情是这个最佳损友,为了抬高自身的身价,把他彻彻底底的给出卖了。
“你为何这么看我?”感受到卓疯子的眼神,谭照明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卓疯子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道:“对了,这一次你有见到花小妤吗?据说自‘梅花落额’之后,她愈发美若天仙了。”
谭照明警惕的看着卓疯子,摇了摇头道:“没有。自从梅海山庄演奏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知道花小妤去了哪里,曹妈妈不知道,就连花江龙也不知道。”
顿了一顿,又道:“或许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是谁?”
谭照明道:“十八里高氏后人,高阳!”
“是他?!”卓疯子佯装惊异无比,霍然站了起来。他这一站,紧挨着的谭照明便又被挤了出去,猝不及防下,噗通一声,掉入湖中。
顷时,有人狼狈呼救,有人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