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嘭嘭”几声炮响,船上顿时惊呼四起,乱成一团。
许宣将头探出舷窗,却见黑漆漆的海面上火光闪烁,连成一片,依稀可辨是十余艘大船,风帆猎猎,正排成雁形阵朝商船冲来。
胡三书变色道:“少主,这不是我们的船。海上也极少这么庞大的海盗船队,想必是宋廷的水师。”
许宣接过他递来的望远镜,凝神眺望,果见那十几艘大船上都挂着“宋”字战旗,两侧船舷均安了火炮,轮桨如飞。最大的那艘五桅战舰足有三十五六丈长,巍如山岳,艏楼正前方漆着一条盘蜷的红龙,双眼喷为绿漆,灼灼醒目。
“呜——”角声激越,战鼓如雷,十余艘战舰很快便将商船团团围住。船身摇震,前后左右不断地遭受撞击,惊呼如沸。混乱中,又有人大叫道:“是官兵!是官兵救我们来啦!”“大宋赤龙军来啦!大宋赤龙军来啦!”霎时间喧哗声又全都变成了欢呼。
赤龙军是宋朝的水师精锐,船坚炮利,既是阻挡金军渡江南下的第一屏障,又是扫荡沿海海贼的王者之师,威名远扬。胡三书等人面面相觑,暗呼侥幸,倘若他们穷追猛打,继续围剿慈航静斋的尼姑,此刻只怕便要成了赤龙军的瓮中之鳖,全军覆没了。
船上欢腾一片,木板吱吱嘎嘎,到处都是欢呼声与蹦跳奔跑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舱外又突然安静下来了,许宣耳廓微动,舱廊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朝此处走来,他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听舱门“咄咄”轻响,有人战战兢兢地道:“官人,赤龙军使孟将军求见。”正是那纲首的声音。
许娇容、李公甫脸色齐变,许宣故意打了个哈欠,道:“我一个乡野村夫,何德何能,岂敢劳孟将军大驾?”指了指窗外。
三人心领神会,翻身出了窗口,挂在舷上。所幸此时夜色昏黑,赤龙军的战舰又已离开商船,回归阵队,隔了数十丈远,倒也不担心被官兵瞧见。
门板“嘭”地一声撞响,有人喝道:“不识抬举的东……”话音未落,又似被人截止了,换了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道:“施主,我们是南海慈航静斋弟子,特来登门感谢施主相救之恩。”
许宣心想:“这些尼姑的眼光果然锐利,我塞给那纲首会子,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想还是让她们瞧见了。却不知为何要与官兵同来?”
打开门,只见外头重重叠叠站了十几人。当先的正是李秋晴与那圆脸尼姑。她们身后是一位纶巾襴衫的年轻男子和六个银盔白甲的武将,最后则是八个和尚,从各自袍服来看,有的似是金山寺的僧人,有的则是来自峨眉各寺,凝神感探,个个真炁充盈,显然都是佛门中的绝顶高手。那年轻男子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高瘦白净,儒雅从容,看似鹤立鸡群,来头不小,也不知是何方人物。
李秋晴与许宣四目交视,满脸飞红地垂下头,显然没有认出他来,低声道:“这位施主,劳你相助,感铭在心。出家人无以为报,不知……不知可否请教尊姓大名?贫尼也好馨香祷祝。”
许宣悲欣交集,许多话语想要和她倾谈,奈何一字也不能透露,定了定神,回礼道:“小师太言重了,贱名不足挂齿。家严、家慈信奉菩萨,教导小人多做善事,遇见出家人有了困难,更要略尽绵薄之力,也是为子孙积德。”
“阁下施恩不图报,福德无边,令人钦佩。”那年轻男子上前一步,朝他拱手微笑道,“小王赵伯琮,乃慈航慧真大师的俗家弟子……”
许宣脑中嗡地一响,敢情此人竟是赵构的养子普安郡王赵伯琮!赵构这厮为了保住皇位,构陷岳飞,坑害父兄,也如秦桧般得了断子绝孙的报应,只能从宗亲里收养了两个孩子,一个赵伯琮,一个赵伯玖,据说赵伯琮宽厚谦逊,深得其心,将来要被立为皇太子。想不到今日竟会在这东海商船上撞见!
一时又惊又怒又喜,右手握住背后的柴刀,便欲大开杀戒,转念又想:“许宣啊许宣,你要报的是满门被斩的深仇大恨。今日你杀了赵构的养子,他可以再立一个,就算你把赵构杀了,赵家还能挑出一个继续当皇帝。只有夺了赵构的江山,再把赵家上上下下杀个精光,才能消你心头之恨!”深吸了口气,将满腔杀机硬生生摁了下去。
赵伯琮哪知这瞬间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几个来回?兀自拱手微笑道:“慈航静斋普渡众生,于我大宋有护国之功,对本王又有授业之恩,此次受魔门妖类偷袭围剿,又逢惊涛骇浪,危在旦夕,多亏阁下挺身相助。如此恩德,没齿难忘。稍备了些薄礼,聊表敬意,还望阁下笑纳。”
敢情这厮竟是慈航静斋绝无仅有的俗家男性弟子。此番大张旗鼓,带着佛门众僧出海,自是为了来援救慧真师太而来。
那几个武将捧了几个包裹上前,无需拆开,也知必是价值连城之物。换做别人,见当朝准太子如此谦恭有礼,亲自登门拜谢,早就受宠若惊了,跪倒叩谢不迭了,许宣却怒火更炽,只抱了抱拳,淡淡道:“乡野草民,怎担得如此大礼?方才小民也说过了,只是为子孙积德,力所能及地做点善事,不求回报,还望王爷成全。”
那几个武将脸色齐变,若不是赵伯琮眼神制止,只怕立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