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之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怎奈何道魔两宗的人手实在相差得太远,斗过一天一夜之后,西北道门修士精疲力尽,折损近半,不得已只好大败而走。
此番消息传到滇蜀之地,西南道门修士尽皆大惊失色。
原本在那五岳仙宗立道大典上,有西南西北道门的高手齐聚,就算是西北魔宗拉上西南魔宗一并前来捣乱,两边最多也就是个半斤对八两的局面。而且恰逢养毒教内乱,西南魔宗想必凑不出什么像样子的阵势来,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道门修士都满心以为,就算是在华山朝阳峰上爆发一场生死大斗剑,自己这边也是胜券在握。
可不成想,那西北魔宗天山总舵的魔头魔祖们居然倾巢而出,还扯起了一道上万人的大阵仗袭来,一战打得西北道门铩羽而归。这下少了来自西北道门的援兵,就只剩下五岳仙宗与西南道门支撑局面,明显人手不足。反观西北魔宗群修旗开得胜,正是气势如虹,西岳华山岌岌可危。
于是那些奉命前去朝阳峰观礼的修士全都慌了神。这些人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想是去华山走一转,有惊无险的捞回一笔功德。可如今魔宗势不可挡,他们再想推辞不去,既会被人指摘贪生怕死,也没法向门中师长开口。
故而下月要赴西岳华山的青城修士就四处搜罗灵珍宝药,想炼制一批保命回气的灵丹,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到朝阳峰上形势不妙,魔宗群修大杀四方,他们吞一颗灵丹入腹,说不定就能搏得一线生机逃命。
但青城派以剑道为长,门中修士历来将丹石之术视为旁门左道,嗤之以鼻。所以楚玄英等三老与青城七剑就算凑齐了天材地宝,仓促之下也找不到丹术大宗开炉合丹。几番苦苦思虑之下,突然想起五龙沟玄真观的青凌师妹妙手烹调,擅以天地奇珍做菜,食之如服灵丹。这些青城修士虽然保守,但眼光见识绝不差,试想能用诸般药材作成美味佳肴的人,那必定是将丹石之道修入了极其精深的地步,这才能做得到返璞归真,化药材苦涩为满口鲜甜。
于是宁青凌就成了这些人眼中的救命稻草,惹得二十几人眼巴巴的登门来求,只为一炉保命灵丹。
谢玄光一口气将这些来龙去脉讲说清楚,青城三老朝宁青凌作揖一拜道:“行将受劫之人,求师妹妙手合丹,以保性命!”
宁青凌瞟了俞和一眼,却见自家师兄怔怔出神。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俞和这才身子一震,回过神来。
谢玄光所说这事,也让俞和原先盘算好的计划落了空。他看祁昭如此悲苦,本是打算与宁青凌乔装改扮,混到养毒教的修士中去,暗暗护住祁昭,再趁两边斗得难解难分时,伺机救走养毒教的几百低辈弟子。可现下却是形势逆转,变成西北魔宗来势汹汹,而俞和又不愿眼睁睁看着魔道中人斩杀与他熟识的青城修士,更何况罗霄剑门滇南别院的那些昔日同门,也是必去华山朝阳峰观礼助阵的。
一时间俞和左右为难,心中没了主意。
耳听到宁青凌轻轻一咳,俞和赶忙收起了没头没脑的思绪。当下二十几个青城派高手就坐在面前,容不得他再胡思乱想,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俞和朝宁青凌点了点头,抱拳向青城三老道:“合药炼丹不过是区区小事尔,何须诸位师兄师弟如此兴师动众?我与师妹自当效力就是。”
楚玄英等人闻言大喜,满屋子青城修士齐齐站起身来,对着俞和与宁青凌作揖道谢。俞和一面还礼,一面心中暗想:如此算是落下了一份不小的人情,将来若自己有求于青城仙宗,倒也有个便利。
又是几番客套之后,每位青城弟子都取出了或多或少的一份灵材宝药。此去华山吉凶难料,他们拿出来的,可都是压箱底的珍藏,一时间玄真观中堂里宝光流溢,奇香弥漫。
宁青凌心智聪慧,自然识得其中关窍。她亲自动手,将这些灵材分门别类的整理妥当,装入药匣之中。凡有不合用的药材,便一一退还其主,另有的修士尚缺几味辅药,宁青凌也不多计较,言明开炉时自会替他补全。
一众青城修士千恩万谢,当场许下了数不清的好处答报。俞和与宁青凌也知道他们此去华山生死难知,便任由得这些人尽情讲说,两人就只付之一笑。
理完药材,俞和好言挽留他们在玄真观共进晚餐,可这二十几人看起来根本无心酒食,约定了取丹的时日后,便纷纷告辞而去。
喧嚣的中堂复归平静,宁青凌摇头叹气道:“这回可少不了七天七夜的合丹功夫,师兄你得仔细看管着昭儿妹妹。”
哪知俞和眼珠一转,忽说道:“师妹先不着急祭火开炉。大乱将至,我们得先把这玄真观里的几十口人,尽数挪到一处妥善之地去才好。”
宁青凌面露诧异,抬头问道:“师兄,你莫非是为了昭儿妹妹,要去与青城为敌?”
“非也!”俞和摆了摆手,叹气道,“我怀疑那些赤胡傀儡修士的余孽就藏在五岳仙宗内,若真是如此,这些祸害不可不除。但我若对五岳仙宗之人出手,怕就怕西南道门认定我与魔宗为伍,到时玄真观危矣!”
宁青凌脸色一变,急急追问道:“那师兄所说的妥善之地,却在何方?”
“西南滇地,澄江府量水川,那抚仙湖底的神仙遗府外有万年阴煞掩蔽,可以暂去遗府洞天中避上一避。若华山之行不惹事端,我们再返回青城山五龙沟,若真个惹出是非,我们便远走南海海外,那天涯海眼下的南帝白玉冢,也是一处仙家福地!”
“怎的都是些暗无天日的所在?”宁青凌不露痕迹的扁了扁嘴,慢吞吞的收好药匣子,起身道:“既然师兄已然有了万全之计,青凌自当遵从。”
俞和一小口一小口的吸着茶水,心不在焉的答道:“身在因果劫数之中,若不细细盘算,怎能趋吉避祸?”
宁青凌站起身,轻轻拨开竹帘,转头又望了俞和一眼。她迟疑了小半晌,却只是发出无声的一叹,继而迈步朝后堂走去。
一边走,小宁师妹一边叹气,心中怨道:师兄啊师兄!这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你又为何非得去华山惹那事端,染那血腥?西南风雨将至,你我为何不带着诸位姊妹远走天涯,躲到一个别人寻也寻不着的地方耕种纺织、怡然自乐,岂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