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凌听师尊要如此安排,心中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师尊居然选中了俞和来主持烟水茶园,而并非请出她某一位至交好友,来暂代园主之位。喜的是若俞和答应了,那今后一甲子就可日日想见,再不用受那相思之苦。
广芸大家口含笑意的望着俞和,宁青凌也眼巴巴的盼着俞和点一点头。可俞和皱着眉毛,苦着脸,思前想后了好半响,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前辈,如此重任,俞和恐怕力有不逮。”
“你切莫要妄自菲薄!”广芸大家亲手给俞和斟满了茶水,把那茶盏郑重其事的推到俞和面前,和声道,“论及道行修为,你虽只是还丹五六转的境界,但真个生死相搏,我自问在你剑下走不过百招,故而你有此能耐护住我门下弟子周全。争斗之能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你与青凌的渊源。我若闭关,青凌为大师姐,理应代掌诸事,但她人单势孤,如若有外敌来袭,她一个人必定应付不了,如果青凌有难,我想你必不会袖手旁观吧。”
俞和一挺胸膛道:“这个自然,谁人欺凌宁师妹,俞和定教他作我剑下之鬼!”
宁青凌闻言,脸上发红,把头垂了下去,心里却是吃了蜜样的甜。
广芸大家拊掌笑道:“那便是了。我托你暂代园主之位,倒非是要去你事无巨细的去管那些日常琐碎。女孩子家的事情,自然由青凌去打理,这方面她驾轻就熟,在我弟子中颇有威信,你大可放心。而若恶客登门,青凌应付不来的,你就得以园主的身份出面,助她一臂之力。莫要让人以为一群弱女子就可随意欺辱,这园中可还是有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大丈夫镇压场面的。”
俞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挠了挠头发,说道:“被前辈说得好像小孩子过家家酒一般。”
“本来如此,你也莫要想得太多。我门下弟子人人克己持守,与世无争,又不是一群性喜惹是生非的蛮汉,哪来那么多凶险?”广芸大家从怀中摸出了一片玉牌,轻轻的放在茶案上,“那一十九个傀儡修士虽是隐患,但我也不是叫你们去与人家拼斗厮杀,不死不休。劫数当头,能躲则躲,这玉符便是一道对策。”
“这是何物?”俞和仔细一看,那片玉符青青碧碧,用的是上好的缅玉,正面浮雕着一片山脉,山脚下恰有一缕蜿蜒的白絮横过,好似长河流转。玉符左上角以云篆雕着“天仓”二字。
“天仓?这是青城派的灵符信物?”
“不错,这道玉符的主人,便是如今青城仙宗的掌门丹清子。”广芸大家手指玉符道,“三百多年前,丹清子还只是青城仙宗朝阳洞洞主,我云游之时偶尔救了他一命,虽然后来他也曾设法答报,但终归是欠我一个人情。凭此玉符,你可带着我门下弟子托庇于青城仙宗,只要躲在其圆明洞天之中,想来那什么傀儡修士就算找上门去,也万万害你们不得。这算是因起七指药圣神通,又由其召应果报了。”
青城仙宗?俞和转念一想,他昔年在西南滇地开设剑门别院时,还曾与这派的修士照过面。犹记得那时他跟蜀山派紫青双剑传人诸葛坚刚刚斗完一场,有个名唤龚大有的青城弟子立马越众而出,想趁着俞和气力枯竭之时赢下一句,却被李毅拔剑截住。两人精彩纷呈的斗了一千多招,最后李毅得胜,龚大有当众输人输阵,青城仙宗的师长颜面扫地,怒不可遏。
话说这青城仙宗也算是在西南之地与蜀山派齐名的上古宗门。其原本是九州剑修大派,昔年天都明河双剑震慑天下,比起蜀山派的紫郢青索也是不遑多让,不过近几千年来日渐式微,宗门有些落没萧条,但其道统未失,只是门中全是古板守旧的修士,没有出现什么锋芒毕露的绝世人物而已。
青城御剑术与罗修上人追求的古法剑道迥然不同,最讲究中正平和,善于久战。常常一路剑法使开,十招倒有七八招是守御,但在绵绵密密的防守中冷不丁突出一式杀招,却如雷霆裂空一般的刚烈凌厉。
盖因青城仙宗极少遣人出山行走,所以除了那一面之缘外,俞和再没见过青城剑修,对青城仙宗也知之甚少,印象中的青城山圆明洞天里,好像全是些喜欢闭门不出的潜修之人。
广芸大家看俞和眼神游离,以为他与青城修士曾有什么纠葛,于是转口又说道:“你若不愿托庇于青城派,也可以在圆明洞天附近找个僻静的所在,自行避世隐居。青城山左近多得是前古剑修的遗府,以你福缘,说不定还有所悟。我且修书一封给丹清真人,让他照拂一二就是。青城守旧自封,但余威深重,想来心怀叵测之人未必敢进山放肆。你看此法可好?”
俞和回神一笑,说道:“前辈如此妥当安排,俞和岂敢不从?”
“那你便是应下了?”广芸大家目光一垂,落在俞和面前的茶盏上。小宁师妹抬起头,炯炯目光里满是殷切的期盼。
俞和伸手取过茶盏,将里面的茶汤一饮而尽,拢手作揖道:“前辈放心,晚辈自会竭尽所能,保得诸位姊姊平安无事!”
“如此甚好,甚好!我心无挂碍,大道可期!”广芸大家纤纤十指轮转,一阙尽数少年壮志的曲子娓娓而出。
只可惜俞和想寻求一甲子的安宁,但天数作弄,现实却未必能如他所愿。遥远的西北大漠上战火刚熄,却又紧接着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群修的大事。这件事掀起重重波澜,正缓缓朝中土九州蔓延过来。
在这个英杰辈出、人心策动的年代,注定是风云四起,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