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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水母阴姬(2/2)



    这段曲折而悲惨的公案,直到现在,才完全水落石出。

    楚留香长叹着:“如此说来,你是早就知道此中内情的了。”

    阴姬道:“我自然知道。”

    楚留香道:“那你为什么还怀疑是别人偷盗了天一神水呢?”

    阴姬道:“我根本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别人,只不过。这件事的秘密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一定要找个替罪羔羊。”

    楚留香故意问道:“你找的是谁?”

    阴姬道:“楚留香。”

    楚留香苦笑道:“你总算找对人了。”

    阴姬道:“我只有找他,因为只有他才能做得出这些事来,我去找别人,江湖中人又怎会相信呢?”

    她语气中居然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反似觉得很得意。

    楚留香忍不住道:“你为了保全神水宫的名誉,竟不惜牺牲一个无辜者的性命么?”

    阴姬厉笑道:“为了保全神水宫的名誉,我不惜做任何事。”,她语声顿了半晌,忽然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何况,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别的男人,在我眼中实不如条狗,莫说死了一个楚留香,就算死一千个。一万个又有何妨?”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你并不是为了他失约才要杀他的。”

    阴姬道:“不错,他不来固然要死,来了更是非死不可。”

    楚留香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你还记得有个人叫柳无眉吗?”

    阴姬道:“我当然记得,她是石观音的弟子。”,她语声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你怎会认得她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用不着吃醋,我并不认识她,只不过因为她最近做了件很轰动的事,所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阴姬道:“很轰动的事?是什么事?”

    楚留香道:“她为了要求你为她解毒,所以要害死楚留香。”

    阴姬道:“解她的毒?她中了什么毒?”

    楚留香讶然道:“你不知道?”

    阴姬道:“我只知道她根本没有中毒。”

    .......

    .......

    “看来一切的事情都有了一个解决!那么!开始吧!”,韩文的袖子中缓缓的滑落出一柄剑,一柄锋利的剑,剑锋遥指水母阴姬,道:“我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找你一较高下呢!”

    水母阴姬面容变幻不定,忽然抬头问道:“你手里既然有他的东西,他的人呢?”

    “他”当然指的是雄娘子。

    韩文沉吟了一下,道:“这个问题你问错人了,你应该问的不是我,而是宫南燕!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我可不想你跟石观音一样,站在我面前,连八成功力都不能施展!”

    “也好!”;

    水母阴姬冷哼了一声,旋即飞舞而去,虽然她在水里的功夫天下无双,但在陆地上。那也是天下少有的罕见啊!

    冰面上,韩文抬起自己的剑,挽着袖子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抬起头,看着身前的三个人,道:“看着我做什么?”

    “你就这么有信心?”,楚留香叹着气问道。

    韩文摇头失笑,道:“我为什么没有信心呢?怎么?你们不走吗?一旦我战败了,你们的形势……可不容乐观啊!”

    戴独行拱了拱手。道:“韩先生是我丐帮的大恩人,老朽就算是把命留在这儿又何妨?”

    黄鲁直与楚留香相对而视,都是叹了口气,楚留香道:“这么一场旷世大战,我若是看不到,恐怕会后悔一辈子的!没办法,我这人。好奇心很重的!”

    “多谢!”;

    韩文笑着点了点头,仰面躺在冰面上,看着星光,看着自己的剑,却是一言不发,宁心静气。

    江湖中人对水母的禁宫曾经有过许多种想像,因为根本从无一人到过这地方,是以就觉得更神秘。

    有人甚至将这地方想像成天宫一样,其实。这也只不过是间以大理石砌成的地室,并没有什么十分华丽的陈设。

    “水母阴姬”显然并不是个注重享受的人,她只是将这地方保持绝对洁净,任何地方都找不出一粒灰尘。是以四面的大理石看来,就像白玉般的晶莹生光。

    石室中只有一床一几、一个并不太大的衣柜,和一些铺在地上的坐垫,除了这些生活上最低限度的必需之物外。这屋子里简直没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可见“水母阴姬”非但洁癖很深,而且生活简单,自律极严。和江湖中人想像中的“水母阴姬”完全不同。

    线条简单的短几,只有一只白玉茶盏,坐垫是用白色的马尾草编成的,虽然有很多女人都喜欢将一些贴身的秘密藏在枕头下、床褥里,但“水母阴姬”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这种女人,她的床单连一条绉纹都没有。

    她双眉紧紧皱着,脸上带着怒容。目光看来却有些忧郁。一走进屋子,她就躺到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宫南燕也回来了。

    天下所有的弟子走入师长寝室中,一定都会先禀报。再问安,武林中人虽不拘小节,但师徒之礼还是不可失的。何况神水宫规矩之严,更是天下皆知。

    奇怪的是,宫南燕却随随便便的就走了进来,就像是妻子走入自己丈夫的寝室似的,而且居然坐到床上去了。

    阴姬还是躺在那里,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徒弟坐到她床上,她这生具洁癖的人,却一点也不在意。

    果然,她们的关系,真的是“蕾丝边儿的”;

    阴姬忽然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厉声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在瞒着我,是不是?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宫南燕用力咬着嘴唇,不说话。

    阴姬道:“昨天晚上你见到‘他’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等到今天早上你才回来?”

    她的手转动,将她的头发缠在手上,宫南燕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但嘴角却泛起了微笑,道:“你在吃醋?”

    阴姬道:“我吃什么醋?”

    宫南燕不怀好意的笑着,道:“你是不是怕我和他有了什么关系,所以才吃醋?”

    阴姬笑了,笑得却有些不安。

    她笑着道:“你和他怎会有什么关系?”

    宫南燕眨着眼道:“为什么不会?他是男人,我是女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岂非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么?”

    阴姬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放松了她的头发,嗄声道:“但你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是吗?”

    宫南燕将头发甩到面前,轻轻的抚摸着,喃喃道:“他实在是很有趣的男人,难怪你一直忘不了他。”

    她脸上渐渐泛起一阵红潮,像是已有一股热流自心底升起。

    阴姬吃惊的望着她,道:“你……你难道真的……”

    宫南燕星眸朦胧,柔声道:“奇怪的是,他对我的动作,竟完全和你对我做的一样。当他的手在抚摸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但他却比你……”

    “叭”的一声,阴姬的手已掴在她脸上,怒道:“不许你再说下去!”

    宫南燕手抚着脸,忽又吃吃的笑了起来,道:“你在吃醋,我就知道你在吃醋。”

    她的手环抱起阴姬的脖子,用牙齿啮着她的耳朵。柔声道:“我喜欢看到你吃醋,只要你也肯为我吃醋,我就算立刻为你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阴姬木然坐着,眼睛似乎也有些潮湿了,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宫南燕道:“只因我受不了,我已经快发疯了。我要报仇。”

    阴姬道:“报仇?”

    宫南燕道:“每回你和我好的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像他,你才和我好?每当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他也用这种法子抱过你,你才用这种法子抱我?你抱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阴姬道:“你……你想得太多了。”

    宫南燕道:“我不但为自己报仇,也要为你报仇。”

    阴姬声音已颤抖。道:“为我?”

    宫南燕道:“因为他抛弃了你,但你却一直忘不了他,你爱他,他却反而以此来要挟你,逼着你只好让他离开这里……”

    阴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搂着宫南燕,良久。突然问道:“他的人呢?”

    宫南燕面色一变,变得很狰狞,刚想说什么,她的人已飞了出去。阴姬不知何时已跃起,面上仍然木无表情。

    宫南燕“砰”的撞上石壁,再滑到地上,吃惊的瞪着阴姬,目中充满了惊疑不信之色,颤声道:“你……你?”

    阴姬道:“我……”

    宫南燕目中忽然流下泪来,道:“你怎么……怎么忍心对我下手?”

    阴姬道:“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

    宫南燕嗄声道:“他?谁?”

    阴姬沉默着。她的手也已开始发抖。

    宫南燕吼道:“原来你还是爱他?原来我只不过是他的代用品,你竟不惜杀了我替他报仇,但你可知道我杀他是为了你么?”

    阴姬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宫南燕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还要……”

    阴姬道:“你不杀他,我也许会杀他,但你杀了他。我就要为他报仇,无论谁杀了他,我都要为他报仇。”

    宫南燕沉默了半晌,黯然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懂了。”

    这意思其实并不难懂,正如一个孩子做了坏事,父母固然要打他罚他,但别人若打了他,做父母的非但心痛,说不定还会去找那人拼命,这就是“爱”,永远令人不可捉摸,但谁都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阴姬叹息着道:“你懂了最好,我也希望你能懂。”

    宫南燕道:“但你莫忘了,若不是我,你……”

    阴姬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宫南燕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说不出了。

    沉默,沉默得令人窒息。

    ........

    ........

    “你来了!”,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韩文也直挺挺的从冰面上站起身,看着水母阴姬,道:“你确定现在可以发挥全部的实力了?”

    “是的!”,水母阴姬点了点头。

    不久前的阴姬还是独步天下的神水宫主,一举一动中都充满了威严和自信,令人不敢不对她尊敬。

    但现在的阴姬却已变成一个平凡的女人,一双清澈明锐的眼睛里,已充满了纷乱的情感,威严镇定的面容也变得焦急而激动,平整的衣衫也起了绉’纹,甚至连一双手都开始有些发抖。

    韩文再也想不到一个女人会在片刻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不可一世的神水宫主,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这改变实在太大,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她在这段时间里所忍受的痛苦和折磨,只怕也不是别人所能想像的。

    韩文叹道:“我本不想扰乱你心神,可是你现在的确不适于和人动手,我也不愿乘人之危,再给你一点时间调整下吧!”

    阴姬的身子忽然又枪一般挺立了起来,冷冷道:“杀人用不着等到心情好的时候。你只管先出手吧!”

    韩文道:“你现在真的能出手?”

    阴姬冷笑道:“你用不着为我担心,还是先为你自己担心吧!只要你能挡得过我五十招,也就不枉你学武一世了。”

    韩文笑道:“你口气倒真不小。”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将这片镜湖的冰面融化开来,水母阴姬很骄傲,他韩文何尝又不是如此?他不愿意用寒冰绵掌的功夫来克制水母阴姬,因此才会有这么一手;

    水母阴姬心神不定,失了“人和”,韩文让了“地利”。也就是说双方还在一个水平线上。

    “让我看看你的功夫跟你的口气是不是真的成正比!”,韩文傲然的举起长剑,脚步向前踏去,每踩一步,水面上都会出现一层薄薄的冰,作为他前进的支撑!

    “比”字出口,他已箭一般向阴姬冲了过去。他并不了解水母阴姬,但水母阴姬显然是先天境界的人物,内力远比他深厚,所以他尽量利用这个“快”字,只要他能抢得一刹那间的先机,先发制人。

    剑光如瀑,剑气如龙,他出手实在快,快如急风。快如闪电。

    谁知他刚一出手,阴姬的手掌一挥,就立刻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住了他的去路,这股力量如浪潮初起,澎湃不绝,直接化解了他的剑气,韩文莫说根本无法抢得先机。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一招交手,韩文心中有些惊讶,本以为“水母阴姬”也和石观音一样,是以奇诡的身形和招式见长,所以他认为自己应该以快打快,他和石观音那一战,也正是如此,单从气魄上与速度上就完全压制石观音,以至于石观音的实力连八成都发挥不出来。

    却不知“水母阴姬”的武功竟和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不相同,她的武功竟是自“水”中练出来的。

    她的力量也正和“水”一样。看来虽柔和平静,其实却是无坚不摧,无物可挡的。滴水已能穿阶,洪水更能使山峰移形,城市毁灭,自古以来。天下就从来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抵抗水的力量。

    韩文这才发现世上最可怕的原来就是水。无情的水。“水母”的出手更无情,她的身形还未改变,那种澎湃如潮的掌力已将韩文压得透不过气来一样。

    剑光飞舞,韩文接连斩断水母阴姬的数道掌力,暗暗点头,道:“难怪江湖中人人怕你,无论任何人和你动手,的确没有战胜的希望,就算是站在同一个境界,你的优势也很明显啊!”

    他嘴里说着话,身上换了几个身法,剑气也更加犀利了几分,他的身形瞬息不停的改变,因为只要他身形一停顿,就立刻要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压扁。

    只听水母冷冷道:“我看你还是赶紧用你的寒冰绵掌吧!不要真的以为是因为你的独门功夫才引得我的忌惮要杀了你!”

    韩文笑道:“难道不是吗?”

    水母阴姬面上一滞,厉叱道:“先接我一招再说。”

    叱声中,她已迎面一掌向韩文拍了过去。

    她这种掌力最厉害之处,就是令对方非但不能招架,也不能退,正像是已投身洪流之中的人,只有奋力逆流而上,也许还有一丝生机,若是想退下去缓口气,那么就立刻要被洪水卷走,死无葬身之地了。

    韩文冷哼一声,左手上突然也多了一柄剑,双手剑交叉着划出两道剑气,剑气锐不可当,他逆流而上,斩断了水母阴姬的掌力,身形也剑一样笔直的窜了过去。

    水母阴姬无疑是可怕的,甚至比李观鱼还要强悍,尤其是她这一身武功就是在水里练成的,因此,更为令人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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