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杜士仪开元之初来到北地观风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十几年后,信安王李炜征契丹,杜士仪跟着裴耀卿坐镇幽州转运粮秣,又亲眼见过跟随大军凯旋而归,建下大功的乌承珧。所以,对于这跟随安禄山叛乱的辕门二龙,他绝不能说陌生。可是,想到就是这两人令奇袭幽州之举不得成功,一场大战又多拖了数月,甚至令贾循三族皆死,他心底不是没有鄙夷,但毕竟此次幽州能够这么快夺下,乌承恩和乌承珧功不可没。
“两位功过,自有陛下决断,不用向我谢罪。想我当年少时,就曾听过辕门二龙之名,起初听到安贼叛乱的附逆之中竟也有你二人,还曾经扼腕痛惜过。好在,二位在关键时刻总算能够站对立场,保全了幽州城和城中百姓。”
见杜士仪向自己微微颔首示意,崔乾佑和田乾真对视一眼,便默然上前去把这两位搀扶了起来。发现乌家兄弟认出他们时,脸色异常微妙,崔乾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到杜士仪已经信步进入了范阳节度使府,田乾真方才开口说道:“杜元帅言出必践,之前孙孝哲也因为建下大功,如今在前锋营为裨将。想来二位既然献了幽州城,论功行赏总好过孙孝哲的境遇”
听到孙孝哲如今只得裨将,乌承恩心中咯噔一下,乌承珧则打量了崔乾佑和田乾真一眼,发现两人和杜士仪左右牙兵竟是差不多的服色,忍不住开口问道:“之前听到二位也已经归降,我还有些不信,不想却是真的。孙将军既是裨将,那二位呢?”
“从邺郡过来,一路劝降有功,如今我们两个是左右旅帅。”崔乾佑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见乌家兄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低落之色,他哪里不知道这两位还奢望更高的待遇,冲着田乾真打了个眼色,两人竟是丢下他们快步进了节度使府。直到那白发苍苍的两人已经不在视线之中,崔乾佑方才低声说道,“我算是看穿了,杜元帅此人着实好手段,郭、程、仆固,对这三人几乎不分亲疏,对浑释之亦是器重非常,余者论功行赏,至于我们这些叛将……”
“对我们则是不给兵,以防坐大。”田乾真接了一句,随即哂然笑道,“可惜乌家兄弟俩这如意算盘大概是要落空了都已经是叛过的人了,还指望能够因为献城之功飞黄腾达,染指范阳节度使?”
“阿浩,若是换成你,这范阳节度使你觉得会是谁?”
“要我说……”田乾真只一沉吟,见前头杜士仪一行人的身影已经能够看见了,他便若有所思地说,“最大的可能是仆固怀恩,又或者张兴。可安抚河北道绝非易事,你算算这一路过来,我们招降了多少人?要说真正镇得住局面的,只怕连仆固怀恩都还不够格。而且,你不要忘了之前听到的那个消息。”
崔乾佑哪能不会意?朝廷派来招降史思明的使节因为某种原因,被堵在了博陵郡的望都。现如今杜士仪早一步夺下了幽州城,那边会作何反应?现如今杜士仪的处境,更胜过他们侍奉过的主君安禄山无数倍,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大唐最精锐兵权的招讨元帅到底会不会反?
无论是当年的幽州都督府,还是幽州节度使府,杜士仪都曾经造访过,如今踏入节堂,他环视一周后,就对跟进来的崔乾佑和田乾真问道:“安禄山入主这里之后,似乎这陈设全都换过了。”
“是,安禄山喜好奢华,所以斥资将整个节堂完全翻修了一遍。”时至今日,田乾真总算是习惯了改换当日对安禄山的称呼。可是,对于从前这个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他却觉得仿佛外人。看到杜士仪似笑非笑地在从前安禄山的主位上坐了下来,他更是面色微微抽搐。
可那又不是邺郡太守府中安庆绪僭越的御座,这范阳节度使的位子,杜士仪如今身为招讨元帅,大可坐得
“元帅,浑将军命人送来急报,史思明已经授首,浑将军请示,是否可以持其首级,发兵密云”
“准,令浑释之即刻发兵密云,另外急令仆固怀恩发兵渔阳,令平卢军为之呼应。一旦密云及渔阳收复,整个河北道也就平定了”
史朝义因为还要凭借史思明长子的身份去招降守军,赶到得比乌家兄弟更晚。此刻,他刚赶到节堂之外,就听到了父亲身死的消息。尽管他曾经深深痛恨史思明,甚至也曾经生出过亲自将其手刃的冲动,可那一瞬间,他却忍不住滑坐在地,浑身都瘫软了下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失魂若此。
原来,他那个一声令下,就会也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的父亲,也是凡人,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