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种菜肴中,夹着吃了,表示无毒。
凌干青只是夹了一筷菜肴,慢慢吃着,一面说道:“姑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黑衣魔女朝他嫣然一笑,用筷子夹了一块熏鱼,放在他面前的碟子上,然后举杯说道:“你再干一杯,把这块熏鱼吃了,我就说。”
凌干青道:“在下不善饮酒。”
黑衣魔女不依道:“你干了这一杯,我陪你喝咯,凌相公是男人家,两杯酒怕什么?小妹平日也不善饮酒,今晚也不是喝了。”她果然又把一杯酒干了。
这两杯下肚,她—张粉白匀红的脸上,很快升起了朝霞般两片红云,更是娇艳欲滴,双眸望着凌干青,在等他喝酒,但也目光如水,盈盈凝睇,有着说不出的绵绵情意。凌干青推辞不得,尤其给她这般等着,瞧着,看得有些脸上讪讪的,无法不喝了,只好举杯道:“谢谢你。”一口把酒喝了。
黑衣魔女道:“快把熏鱼吃了。”
凌干青只得又低着头,把熏鱼吃了,抬目道:“姑娘……”
黑衣魔女不待他说出来,就抢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姑娘」下面,就是「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对不?”
凌干青嗫嚅的道:“在下正是此意。”
“瞧你……”黑衣魔女眼皮—溜,披披樱唇,接着道:“我不说出来,你好像坐立不安似的。”她又看了他一眼,才道:“第一件事,我告诉你的,小妹姓何,名叫真真,你就叫我何真真好了,别姑娘、姑娘的,听来别扭透啦。”
凌干青道:“在下怎好叫姑娘名字?”
“这有什么关系?”何真真道:“姓名是一个人的符号,代表某一个人,姑娘二字,可不代表我呀,我叫你凌大哥,你叫我何真真,这样总可以了吧?”
凌干青问道:“这是第一,那么第二呢?”
何真真娇笑道:“事情一件一件的来,你先答应了第一件,小妹再说第二件。”
凌干青点头道:“好。”
何真真横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道:“那就叫呀。”
凌干青尴尬的道:“这……”
“这什么呢?”何真真娇媚的道:“凌大哥,你叫我何真真呢。”
凌干青脸上一红,说道:“没有事情,怎么叫来?”
何真真撒娇的道:“我就要你叫咯,你不叫,第二件事,我就不说了。”
“好。”凌干青无可奈何的叫道:“何真真。”
“嗯。”何真真打她鼻孔里轻嗯了一声,嗯得人心头会有异样的感受。
凌干青望着她当真人比花娇,那张吹弹得破的娇靥上,似羞涩,似含娇嗔,别有一番柔媚之态,他本来望着她,是在等她下文,现在看了她—眼,可就不敢再看了,但却又舍不得不看。她正在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知道如果再不移开眼来,很可能会把持不住,他现在已经感到把持不住了。
“嗤。”何真真忽然娇笑了声,说道:“凌大哥,你好像在逃避我?”
凌干青红着脸道:“在下……没有……”
“还说没有?”何真真轻柔的道:“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凌干青心头跳了,嗫嚅的道:“因为姑娘太美了。”
“真的?嗯,你骗我。”何真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披披樱唇道:“如果我真的美,你为什么不再看我呢?你说,我真的美不美?”她把一张红馥馥的脸,送到了凌干青面前,吹气如兰,口脂可闻。
凌干青一抬眼,就看到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盈盈的樱唇,他眼下几乎花了,心也跳得有些模糊了,口中说道:“姑娘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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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交投,她眨眨美眼,赧然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叫我好妹子呢?”
凌干青情不自禁,低低的叫道:“好妹子……”
“嗯。”何真真随着一声轻「嗯」,樱唇送到他嘴上,一个苗条而诱惑的娇躯,也像水蛇般往他怀里贴来。前舱门早就阖上了,绿色的帘幕,也已放下了好一会了。现在从中舱通向后舱的帷幕,不知何时已经左右拉开。
后舱,是一间精致的卧房,地方不大,却有一张铺好了绣枕鸳被精致的床。就在此时,船头忽然一沉,接着响起了青衣使女的一声娇叱:“什么人?”
“扑通。”有人掉下了江水。紧接着「砰」然一声大响,舱门被人踢开了,门口有人清喝了声:“无耻魔女,你干得好事。”两个已经缠在一起的人,经这徒如其来的一喝,就迅快分了开来。
黑衣魔女何真真连人影还没有看清,双手扬处,响起两声极轻的机篁,从她衣袖中射出的两蓬飞针,一阵嘶嘶之声,连续不绝,朝门口激射过去。飞针像扇面般展开,几平把舱门都封死了,门口若是有人,绝难逃得过这两蓬毒针。
不,只要有一支被射中,就会见血封喉,保你连哼都哼不出来。但舱门口那人却哼出来了,那是一声冷哼。哼声甫出,白光乍闪,一阵「叮」「叮」「叮」轻微的声响起处,黑衣魔女打出去的两蓬飞针,全被剑光击落。不,每一支飞针,都被来人剑光截成了两半,纷纷坠地。
「呛」,紫光一闪,何真真在这一瞬间,已从腰间掣出了一柄短剑!这柄短剑,正是掌中剑卓一绝传给他门下弟子田中玉的紫艾剑,紫光吐吞,在黑夜之中越显得它锋芒毕露。黑衣魔女是气伤了心,一双本来还水汪汪的眼睛,这回显得杀气腾腾,叱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本姑娘的事?”
舱门口那人手中提着一支白光闪闪的长剑,冷笑一声,走了进来,目光一撇呆若木鸡,站在那里的凌干青,嘴角凝笑,冷冷的道:“你果然在施展魔功,把他迷失了心神,你真是无耻之尤。”这人是个唇红齿白的青衫书生,论模样比凌干青来得还要俊俏,只是个子稍嫌瘦小了点,手中提着的是那柄镇江剑。不是别人,正是凌干青的口盟兄弟毕云秋了。
何真真紫艾剑一指,切齿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毕云秋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杀了你,徒污我的宝剑,还不给我快滚?”
何真真气得发抖,怒喝道:“凭你配么?姑娘今晚不杀了你,誓不为人。”紫艾剑一挥,足踏中宫,欺身急刺过去。
毕云秋冷冷一笑,手中镇江剑随着挥起,一招「白蛇吐信」,剑尖一拨,「当」的一声,把对方长剑拨开,剑光一闪,反刺何真真左肋「期门」。何真真因手中之剑被毕云秋封出,一时变招不及,被迫后退了一步。毕云秋口中又是一冷哼,手腕一震,镇江剑接连点刺而出。
高手过招,有不得一着失误,何真真就是变招稍慢,立时失去了先机,被毕云秋剑势逼得连退了三步,依然无法还手,只好暂采守势,左封右解,护住了全身。毕云秋剑势虽利,但何真真也不是弱手,虽然屈处下风,却也不易攻得进去,一片错落剑影,只是在何真真左右前后,密集刺出。
这一轮攻拒,一连响起了一十三声金铁交鸣,紫艾剑和镇江剑,同出一人之手,同出一炉之铁,如今却各展锋芒,互相拼搏起来,这岂是卓—绝始料所及之事?何真真心时蹩着一口气,被毕云秋一阵快速攻势,逼得还手无力,直待接下对方一十三剑之后,才乘隙反击,挥剑抢攻,也还了九招,总算把劣势扳了回来。
如论剑招,毕云秋使得轻灵快速,剑如灵蛇,攻多守少。何真真的剑法,辛辣狠毒,出剑部位,都是致命的要害。两人这一战,地方是在船舱之中,进退不过三步,剑势无法大开大阖,再加边上又站着一个凌干青,像是失魂落魄一般,一动不动,两人都有顾虑,因此出剑都以纵刺为主,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打得非常激烈,你来我往,剑芒如闪。
不过片刻工夫,两人已交手了三四十招,渐渐毕云秋又占了上风。只听一阵轻微的金铁交鸣之后,毕云秋突然飞起一脚,脚尖正好踢在何真真执剑右腕之上。何真真惊啊一声,紫艾剑跌落在舱板之上,毕云秋镇江剑剑尖一点。何真真心头猛然一惊,正待往后退。
毕云秋喝道:“黑衣魔女,你再动一动,我剑尖就可穿透你咽喉,你相不相信?”
何真真道:“你待怎样?”她果然不敢稍动。
毕云秋冷冷的道:“我还是一句老话,不会要你的命的,只要你交出解药,你就可以滚了。”
何真真道:“我没有解药。”
毕云秋道:“那你真要我刺穿你的咽喉了?”说话之时,剑尖稍微用力,就刺破了何真真的喉间皮肤,一点鲜红的血珠,从剑尖边缘绽了出来。
何真真切齿道:“摄心大法,没有解药,只要轻拍后脑,就可清醒。”
毕云秋道:“好,你走吧。”何真真要待弯腰去拾取紫艾剑。
毕云秋剑光一闪,喝道:“把剑留下,连剑鞘也给我留下。”
何真真只好把剑鞘一起留下,一面说道:“没关系,你报个万儿来,姑娘今晚认栽了,咱们山不转路转,总有找你算帐的日子。”
“在下毕云秋。”毕云秋冷笑一声:“在下要是怕你找我,今晚就不插手了,但凌干青是我大哥,我能不插手么?”
“好。”何真真切齿道:“毕云秋,你给我记着。”转身朝舵外掠去。
毕云秋返剑入鞘,伸手拾起紫艾剑,也回入了剑鞘,然后走近凌干青身边,举手在他后脑轻轻拍了一下。凌干青口中「啊」一声,双目眨动,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目光一注,看到毕云秋,不觉喜道:“会是贤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毕云秋笑道:“我是在最不凑巧的时候来的,破坏了大哥的好事。”他本来是取笑大哥的,但他的脸也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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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干青也被他说红了脸,说道:“贤弟休得取笑了,愚兄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着了她的道的。”
毕云秋道:“那无耻魔女使的是魔教「摄心术」,不论你武功有多高,只要多看她几眼,就会不知不觉的被她眼光所迷惑,听她的摆布了。”
凌干青道:“这就是了,她说有事要和愚兄详谈,愚兄望着她,就发觉她目光之中,好像有着一股吸力,看了她一眼,就移不开了,后来心头就迷迷糊糊起来……”
毕云秋笑道:“你们男人呀,看到漂亮的姑娘,眼睛就死盯不放,现在可好,碰上了会「摄心术」的魔女了,以后看你还敢凝凝的看她不?”他话声出口,突然发现这句「你们男人」四个字,说漏了嘴,不由得脸上蓦地一红,但差幸凌干青没有听出来。
不,凌干青也被他说得俊脸通红,讪讪的道:“贤弟可是把那何真真赶跑了,没把她擒下来吧?”
毕云秋嗤的笑道:“大哥还在想念她么?”
“贤弟,我们说正经的。”凌干青接着问道:“她只是一个人走的么?”
毕云秋一指桌上的紫艾剑,说道:“她把剑都留下了,还会带走什么?”
“唉。”凌干青道:“贤弟怎不先把愚兄救醒呢,我还有话要问她呢。”
毕云秋奇道:“大哥要问她什么呢?”
“有人被她擒去了。”凌干青道:“不是为了救人,愚兄就不会来找她了。”
毕云秋道:“什么人落在她的手里?”
凌干青:“这人叫聂小香,是仙女庙门下的人。”
“唔。”毕云秋霎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点点头到:“我听大哥说过,她偷走了你的一柄软剑,对不?”
凌干青道:“是的,愚兄告诉过你,我就是寻剑来的。”
“大哥寻剑只是藉口,寻人才是真的了。”毕云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大哥终于找到她了?”
“贤弟休得取笑。”凌干青脸上一红,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他一指桌上的紫艾剑,说道:“贤弟记得这把紫艾剑么?卓老丈把它送给了谁?”
毕云秋道:“卓一绝不是送给田有甲的孙子田中玉的么?”
“对了。”凌干青道:“这件事就得从田中玉说起……”当下就从和毕云秋分手之后说起,一直说到方才黑衣魔女把自己邀到船上,择要说了个大概。
毕云秋攒攒眉道:“大哥带走他们叛门之徒,又杀了他们八大护法之一的地龙简伯阳,伤了木龙车如海,仙女庙如何肯和你甘休?”
凌干青道:“你不是也羞辱了黑衣魔女么?”
毕云秋披披嘴道:“大哥好像在怪我该多管闲事哩。”
凌干青脸上一红,笑道:“愚兄是说咱们反正在仙女庙结下了粱子,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大哥心里惦念着聂姑娘……”毕云秋道:“咱们先在船上找找着,她们主婢两个都在这条船上,聂小香说不定也在船上呢。”
“贤弟说得极是。”凌干青矍然道:“我们那就快找。”
毕云秋看了他—眼,淡淡的笑道:“瞧你,一提起聂小香来,就急成这个样子。”
中舱尽在眼前,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凌干青推开舱门,走进后舱,这后舱因为有半间隔成了卧室,和中舱连通,后面半间,地方更形逼仄,堆放着杂物,一目了然,那有什么人影?再往后就是后梢摇船的地方,没有蓬舱,当然更没有人了。
凌干青看得心头大急,但怕毕云秋取笑,不好形之于色,木立后梢,正在思索着准备自己一人独闯仙女庙,也非把聂小香救出来不可?
“大哥一个人发什么楞?”毕云秋飘身过来,问道:“没找到聂小香么?”
凌干青道:“贤弟去看了前舱,也没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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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云秋道:“前舱那么小,当然不可能藏人的了。”他目光—动,问道:“这舱板下面,大哥看过了么?”后梢铺着舱板,下面当然还有下舱了。
凌干青「哦」了一声道:“舱板底下,愚兄倒是没有看过。”
“瞧你……”毕云秋轻笑道:“真是急昏头了。”凌干青也无暇和他多说,急忙双手并用,揭起了两块舱板。下面地方不大,看去黑越越的,果然好像蜷伏着一个人。凌干青心头一急,急忙一跃而下,蹲下身去,定睛一瞧,那不是聂小香还有谁来?她被绳索捆成了一团,除了睁大着一双盈盈目光,朝凌干青望来,口中不能出声。
凌干青心头大是不忍,低声道:“我来救你了。”因舱下甚狭,双手抱起聂小香娇躯,上身才能缓缓直了起来。
毕云秋道:“大哥,你把人交给小弟。”他在上面伸手来接。凌干青只得把聂小香一个人举起,递给了毕云秋,自己才跟着纵身而上。毕云秋把聂小香放到舱板上,双手一搓,掐断了绳索。凌干青迅快把捆在她身上的绳索解开,又从她樱唇中,挖出一团破巾。
聂小香手足虽已松动,但因被捆绑了多时,手足已经麻木,坐在地上,依然动弹不得,只张口叫了声:“凌……大哥……”她因有毕云秋在旁,不好意思叫「凌郎」来,所以改称「凌大哥」,但只叫了一声,双目滚动,一串珍珠般的眼泪,已从脸颊上滚下来。
凌干青柔声道:“小香,我扶你站起来。”双手搀扶着她,缓缓站起。
聂小香双足还有些站立不稳,倚着凌干青幽幽的道:“凌大哥,你其实不用管我……”
毕云秋在旁笑道:“聂姑娘,我大哥是个多情种子,他既把你救出了仙女庙,岂会中途撒手不管?”一面说道:“大哥还不扶聂姑娘到舱里去?”凌干青果然扶着聂小香走入中舱去。
毕云秋脚下有些趑趄,望着两人,目中闪着异样神色,他似乎在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跟进去?不,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了?聂小香由凌干青扶着跨进中舱,双脚也渐渐恢复知觉,一面低声问道:“大哥,他是什么人呢?”
凌干青道:“他是我结义兄弟,叫做毕云秋……”他回头不见毕云秋跟着进来,忍不住叫道:“贤弟,你怎么不进来呢?”
毕云秋一个人影,已随着他的活声,翩然走入,轻笑道:“小弟是怕大哥和聂姑娘说几句体贴话,进来了不太方便。”凌干青、聂小香二人被他说得飞红了双颊。
凌干青赧然道:“贤弟休得取笑。”
毕云秋目光一抬,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