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镖头退隐故里,就很少过问家务,平日除了督促儿子练武,家中大小事情,全由追随他二十多年的大弟子徐兆文掌管,家里几名庄丁,也是当年镖局中相随多年的趟子手。
老镖头在元宵那天听到消息,说时关外紫衣煞神要向管二弟寻仇,这档子事,老镖头最是清楚不过。那是十五年前,义弟云中鹤管崇墀,护镖出关,归途投宿客栈,遇上一个彪悍凶徒调戏单身女客,那女客带了一个三岁女孩,吓得大哭起来,被那凶汉一把抓住,奋力掷出窗外,幸亏管崇墀双手接住,才保住了小命,当时管祟墀激于义愤,以一记「劈卦掌」把对方击伤,那人自称紫衣煞神门下,声言必报此仇。
正文 第三章
那紫衣煞神乃是关外一霸,据说武功传自异人,在关外号称第一高手,管崇墀回到关内,曾把此事告诉义兄金翅雕。如今,十五年后,紫衣煞神要找义弟报仇,而且又声言要使管家鸡犬不留,老镖头自思自己和管崇墀均不是紫衣煞神的对手,自然只好亲上茅山,去求木剑道长了。
yuedu_text_c();
这是老镖头金翅雕亲自赶去茅山的第四天,傍晚时分,凌家庄大门前,来了—个花白头发,身穿青竹布衣裙的老婆婆,左手挽着一只竹篮,举手轻轻叩了两下门环。两扇大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四十出头的庄丁,朝青衣老妪打量了一眼,问道:“老婆婆,你找谁?”
凌家庄的庄丁,都是昔年跟随老镖头多年的趟子手,眼皮子宽,一眼就觉得这位青灰老妪年事已高,但站在门口,毫无龙钟老态,心中便自有些犯疑。青衣老妪朝他笑了笑道:“管家,老婆子是给凌少爷送信来的。”
那庄丁道:“老婆婆是给谁送信来的?”
青衣老妪眼中露出诡笑,说道:“老婆子只有一个人,自然是给我自己送信来的了。”
庄丁看她神色诡异,问道:“那么老婆婆你的信呢?”
青衣老妪忽然伸出一只又白又嫩的纤纤玉手,笑道:“信在这里。”手掌迅快地按上了庄丁胸口,人也跟着凑上一步,低声道:“今晚二更,鸡犬不留,就是这两句话。”
那庄丁出身趟子手,自然也是行家,—看对方伸手按来,立即迅快的后退了一步,口中大喝一声:“你……”
青衣老妪早已收回手去,笑道:“好啦,老婆子信已送到,我可要走啦。”那庄丁突然张嘴喷出—口鲜血,自知伤得不轻,慌忙一手按着胸口,转身往里急奔进去。
刚奔近帐房门口,就见徐兆文举步走出,口中只叫了声:“徐大爷……”就喷出一口鲜血,人已砰然倒了下去。
徐兆文吃了一惊,喝道:“周武,休怎么了?”
他是金翅雕凌老镖头的大弟子,追随师父走南闯北二十多年,自然见多识广,一看周武左手按胸,急奔进来,此时喷出一口鲜血,就昏死过去,脸如金纸,气息微弱,分明伤势极重,急忙俯下身去,出手连点了他两处|岤道。
周武悠然醒转,目光滞钝,喘息着道:“大……爷……她说……”他只说了四个字,又突然告昏厥。
徐兆文听出似乎另有内情,再看周武神色不对,心头更急,一手即按在他后心「灵台|岤」上,运起内功,催动真气,度入他体内。这在现在来说,好比给他仃了一支强心针,周武昏厥过去的人,果然又悠然清醒过来。
徐兆文低声问道:“周武,快说,是什么人打了你一掌,他说什么?”
周武喘了两口大气,断续的道:“是……一个……老婆婆……她说……今……晚二……更……鸡犬……不留……呃……”那青衣老妪预算好的,让他说出这两句话来,话声甫落,这声「呃」,已经是最后的声音了。
徐兆文见他已经不中用了,徐徐放开按在他背后的右手,口中低低的道:“老婆婆,今晚二更,鸡犬不留……这会是什么人呢?”
“大师兄。”青影一闪,走进来的是凌干青,他望着周武的尸体,惊愕的问道:“周武他怎么了?”
徐兆文心情感到十分沉重,听周武的口气,用重手法击伤他的是一个老婆婆,她大概以周武作为榜样,向凌家庄示威,说的就是「今晚二更,鸡犬不留」这两句话了。师父不在,凌家庄由他负责,他怎好把对头说的这两句话,告诉小师弟呢?
因此只是攒攒眉说道:“他是被重手法击伤,伤重致死,此人既敢到凌家庄寻衅,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咱们也不能等闲视之。”
凌干青道:“大师兄知道周武是死在什么人手下的么?”
徐兆文道:“不知道,听他口气,好像是一个老婆婆。”
“唔。”他口气一顿,接着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小师弟,你随我来。”凌干青平日对这位大师兄甚是尊敬,答应一声,跟着他走到前院。
徐兆文眼看天色逐渐昏黑,心头的负荷,也越来越感沉重,对方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师父不在,今晚这副重担,能不能挑得起来,就全看自己的了。他在阶石上站停,大声叫道:“张老三。”张老三是凌家庄八名庄丁的头儿,也是当年在镖局的趟子手的领班。张老三赶忙应了声「在」,急步赶了上来。
敢情方才周武中了青衣老妪一掌,自知伤势沉重,就一脚往大厅东首的帐房里跑,因此张老三还不知道周武出了事。徐兆文道:“周武被人用内家重手法击伤致死,你还不知道吧。”
张老三吃惊的道:“周武他已经死了,不知是什么人把他杀害的?”
徐兆文道:“那是刚才之事,杀死人的是一个老婆婆,目前他尸体就在帐房门口……”
“啊。”张老三和周武差不多有二十年以上的交情,目中不禁隐含泪水,口中「啊」了一声,忍不住正待往里奔去。
“张老三,别忙。”徐兆文徐徐说道:“目前最重要的并不是去看周武遗体。”
张老三听得又是一楞,他当过十多年趟子手的领班,自然听得出徐兆文的话中意思,立即垂手道:“不知徐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徐兆文道:“你要大家立即去吃晚餐,饭后每人带兵刃、匣弩,把人手集中到大厅上来。”张老三听出徐大爷的口气,似乎情况十分严重,口中答应一声,立即转身走出。
yuedu_text_c();
徐兆文转身朝凌干青道:“贤弟,今晚可能有强敌上门,此人武功极高,来意未明,从现在起,你要一直和愚兄在一起,没有愚兄出手,你千万不可出手,知道么?”
凌干青道:“大师兄,咱们……”
徐兆文面情凝重,说道:“师父他老人家不在庄上,你应该知道愚兄这从份担子,何等沉重,你要体会愚兄的苦心,一切都要听愚兄安排,不可轻举妄动。”凌干青从没见过大师兄神情有今晚这般凝重,心中虽觉大师兄太过谨慎,但口中却不敢作声,只是唯唯应是。
徐兆文朝他微微一笑道:“好了,咱们回屋里去吧。”
晚餐之后,徐兆文挂上镖囊,佩上雁翎刀,凌干青也早已取出他练了十年的梅花刀,师兄弟二人来至大厅。徐兆文指挥六名庄丁,三人一组,分伏在大厅左右,自己和师弟凌干青、张老三,三入留在厅上。整座凌家庄院,早已熄去灯火,黑夜之中,更是一片黝黑。
这是以逸待劳,以暗对明。凌家庄的六名庄丁,都是昔年镖局的趟子手,大风大浪经得多了,每个 人都知道如何应变,都能够单独作战。尤其今晚大家因周武之死,使每个人心头有了同仇敌忾的心情,只要发现敌人踪影,都想替死去的弟兄报仇,足可以一抵十。因此七名庄丁,比起人家七十名,也绝不会逊色。
时间惭浙接近二更,凌家庄前面一片广场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苗条的人影。这人影来得无声无息,她突然在庄前现身,就如鬼魅一般,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只要看苗条人影的身裁,就可以知道她一定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年纪极轻的少妇。
只可惜星月朦胧,看不清她的模样。不,她脸上似乎蒙着一层轻纱,和星月一样朦胧。她只是在广场上徘徊着,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在等待时间?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从远处传来的更锣,正好「当」、「当」两响。
“是时候了。”她低低的发出一声冷酷而充满杀气的尖笑,魅影似的身子,开始缓缓朝凌家庄大门行去,她已经把口信捎到庄上,「今晚二更,鸡犬不留」,她自然要等到二更才进入凌家庄去。她既已下定决心,要毁去凌家庄,自然要堂堂正正的从凌家庄大门进去。
就在苗条人影快走近凌家庄大门,相距还有丈许光景,从凌家庄巍峨的门楼上,「嘶」的一声,飘落一条人影,落到苗条人影之前。门楼,是有三丈来高,只要看他飞身落地的姿势,轻如飘絮,点尘不扬,悄无半点声息,这份轻功,可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苗条人影一怔,从她蒙面轻纱中透射出两道比冷电还冷,比霜刃还利的目光,凝注着从门楼上飘飞下来的那个人影。星月虽然朦胧,但她已看清楚站在面前,挡住去路的,竟是一个挽道譬,身穿青布道袍的中年道人。这青袍道入神情严肃,黑须飘胸,双目神光炯炯逼人。
两人甫一对面,青袍道人立即打丁一个稽首,朗声道:“女施主请留步。”
苗条人影眼波一转,格的轻笑出声,问道:“道长是什么人呢?”
青袍道人做一欠身道:“贫道启元。”启元子,正是茅山白云观木道长门下二弟子。
苗条人影又道:“奴家问你哪一个道观出来的?”
启元子道:“茅山百云观。”
苗条人影发出一阵冶荡的格格娇笑,说道:“奴家听说茅山道士善于降妖捉鬼,你躲在门楼上,是降妖来的?还是捉鬼来的?降妖,奴家可不是什么精怪,捉鬼,奴家也不是孤魂野鬼,道长干嘛阻挡奴家的去路。”
启元子道:“贫道奉家师之命,保护陵家庄而来,女施主还是请回吧。”
“你要奴家回去?”苗条人影吃吃笑道:“道长说得倒是稀副?你要奴家回娘家去呢?还是回夫家?娘家,奴家早就没有娘家了,夫家,夫家丈夫已经死丁十年,也没夫家可以回去了。”
启元子道:“女施主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苗条人影轻哼一声道:“道长口气不小,只不知令师是谁?”
启元子欠身道:“家师道号,上木下吾。”
“木吾?那就是木剑道人了?”苗条人影轻轻点着螓首,说道:“木剑道人名头果然不小。”
她说到这里,忽然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屑的道:“凌千里十年前花了二万两银子,买下木剑道人一把木剑,保障了凌家庄十年安全,如今又派他二弟子来充当凌家庄的护院,奴家真想不到武林中久誉盛名的木剑道人,居然也可以用白花花的银子买得到,当真是有钱好使鬼推磨了。”
启元子神色微变,凛然道:“女施主怎好如此说话?”
“咦。”苗条人影美目流盼,格的笑道:“奴家那里说得不对了?难道木剑道人不是看在银子份上,才派道长来作护院的?”她忽然走上一步,口气一软,用央告的声音说道:“这样好不?木剑道人既然爱钱,这事情就好办,奴家送他四万两银子,总够了吧,凌家庄的事,令师徒就不用再插手了。”
启元子勃然变色道:“女施主这是什么话?”
“这是最好听的话了。”苗条人影格的笑道:“木剑道人难道不爱银子?那么为什么收下凌千里的二万两银子,就抹着良心,不问是非,不分曲直,一味袒护凌千里呢?”
启元子沉哼了一声道:“女施主说得太过份了,你把家师看成了何等样人?”
“好,令师是明辩是非,伸张正义的人,好嘛?”苗条入影忽然缓缓伸出一只白净如玉的纤纤柔荑,从她脸轻轻撩起蒙面轻纱,娇柔的道:“道长怎么不问问奴家是谁呢?”
yuedu_text_c();
她手势柔美,尤其那纤秀细长的玉指,翘起来像兰花初放,揭开那层蒙面轻纱之后,朦胧星月,似乎霎时间明亮了许多。她那张宜嗔宜喜的脸上,新月般峨眉,秋水般星目,配着娇红欲滴,似笑似嗔匏犀微露樱唇,像梦呓般低低说着:“奴家姓柳,小名凤娇……”不但美,而且荡,且使入看得听得一颗心直荡。
启元子不觉别过头去,冷然道:“贫道……”
“格。”娇笑入耳,柳风娇一个人已经像魅彬般悄无声息的欺到启元身边,一只纤纤柔夷,快似闪电,一下抖到启元子的心口,你快人家也不慢。
启元子大喝一声:“妖妇敢尔。”猛一吸胸,左手已经划了个圈,向左格出。
柳风娇一只左手竟似柔若无骨,轻轻一缩,便自避开了启元子一格之势,又朝他当胸击去。她这就一缩又发,快速已极,看去就像启元子设有把她格开一般,如今一只粉嫩的纤掌,快要触到启元子胸前衣衫了。启元子哼了一声,身子不避不让,左手五指如勾,朝柳凤娇脉门抓去。
柳风娇似是故意卖了个破绽,同样不避不让,手腕一抬,任由启元子扣住她的手腕。启元子五指扣落,正好扣个正着,但觉手指握住的手腕细腻柔润,骨肉均匀,既不使劲,也毫不挣扎,任由自己握着。
“嗯。”柳风娇被他握住了手腕,口中轻嗯一声,粉脸上似有不胜幽怨,一双水汪汪的俏眼更是含情脉脉,似羞还笑的望着启元子,又娇又轻的道:“半夜三更,孤男寡女,道长这样拉着奴家的手,想做什么呢?”启元子只因对方手爪逼近胸口,躲闪不及,才使出擒拿手法,把她手腕抓住。
他自幼出家,如今四十出头,从未接触过女子肌肤,一把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腕,就感到心头有些异样,如今再经她这么一说,不觉脸上一红,正待放手。
“格。”柳风娇娇笑一声,一个娇躯趁势倏地朝前送了上去,这一下居然投怀送抱,朝启元子怀中偎去,右手两根纤指比闪电还快,戳到他的肋下「斩命|岤」。启元子左手甩起,右手直竖迅快朝前推出。柳风娇看他果然放开了自己手腕,她本是偎来的人,启元子右掌推出,她也并不避让,只是身子轻轻向右移动。
这一来,启元子笔直推出的手掌,正好变成了禄山之爪,一下按上她右首颤巍巍高耸的酥胸之上。启元子一惊,急忙后退一步,收回手去。柳风娇可丝毫没动,口中「唷」了一声,吃吃轻笑道:“原来道长也不老实,一回拉奴家的手,一回又……”
她笑得好不挑逗?但话声还没说完,趁启元子惊退之际,身如魅影般跟着欺进,双手更快,出手如风,朝启元子急袭过去。启元子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妖女胆敢如此戏弄贫道?”双掌跟着挥出。
“唷。”柳风娇出手辛辣,在这瞬息之间,已经忽指忽掌,一口气抢攻了七八招之多,口中依然娇声说道:“方才明明是道长欺负奴家,奴家也是良家妇女,你……你……要不,奴家可以跟你上白云观找木道长评理去,他门下道士,这般毛手毛脚的调戏奴家,还……还不够么?”她越说越不像话,但双手攻势却越凌厉。
“无耻妖妇,还不住口?”启元子一身武功,当然不会输给柳凤娇,但柳风娇这些又妖又娇的话声,可是直荡人心。要知启元子从小修道,几曾和这样的女子动过手,自然被逼落了下风,双掌交替,脚下却连连后退不迭。
柳风娇当然清楚得很,启元子的武功,比她高出甚多,此刻他被逼得连番后退,乃是被自己扰乱了心神所致,这时若不能把他制住,等他反击,就来不及了。因此她出手越打越快,纤指如云,玉指如雨,尽是朝启元子全身要害大|岤下手。
启元子连退了七八步,才算稳住,口中大喝一声,双掌开阖,呼呼两掌,直劈过去,才算把柳凤娇的攻势阻遏下来。两人在凌家大门前叱喝动手,自然很快就惊动了庄上的人。大门开处,张老三一手提着钢刀,举步走出,大声喝道:“二位是什么人?”
柳凤娇格的一声娇笑道:“是要命来的。”她和启元子正在动手,但话声甫出,右手五指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