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道:“也许回扶桑,也许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我不知道。”
刁小四点点头道:“不管你想去哪儿,我都不会有意见。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不过,咱俩之间的账是不是也该先作个清算?”
苍井空子一愣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账?”
刁小四道:“为了救你,我损失了一颗救命仙丹。这玩意要是丢到黑市上,卖个百八十万两银子就像毛毛雨。算了,谁让你是小三的朋友,我可以给个友情价——五十万两,五折跳楼价,如何?”
苍井空子摇摇头道:“我没钱。”
“你可是秘月法王,有很多别人想要却没有的东西!为什么不用你的女人花作抵?”刁小四笑吟吟说道:“我倒找你五十万两。”
苍井空子失神的眸中不自禁掠过一抹寒芒,纤手抓牢了紧贴腿侧的女人花。
刁小四笑道:“瞧,你连一把刀都放不下,又怎么能舍得唐小三?”
苍井空子呆了呆,缓缓松开刀柄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272章 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上)
黎阳位于金墉城东北面,南临黄河北望燕云,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原本无法和潼关、虎牢那样的天下必争之地相提并论。但这里却是隋朝四大粮仓之一,对于宇文化及麾下十几万缺衣少食的虎狼之师而言,无疑拥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李密正是算死宇文化及的这点软肋,才会信心十足地将最后的决战地点放在黎阳。从某种意义,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宇文化及老j巨猾,手下又拥有一大批百战余生的骄兵悍将,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李密设下的一处陷阱。然而人是铁饭是钢,饿到天昏地暗时,再大的英雄也得为五斗米折腰。
就算英雄们不怕饿,可英雄的老婆孩子爹妈娘舅,七大姨八大姑……嗷嗷待哺却教英雄们情何以堪?
于是十几万禁军骁果拖家带口浩浩荡荡沿着黄河一路西进,目标直指黎阳仓。
担任先锋的是宇文成都麾下三万精锐,任务只有一个——三天之内攻陷黎阳仓,接济即将断炊的大军。
人在绝境中往往会爆发出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惊人力量。烈日炎炎下,这一支三万余人的先锋部队马不停蹄沿着滔滔黄河开始了一场苦难行军。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军士浑身虚脱倒了下去,但谁也不会多看一眼,双目紧盯的永远是前方的黎阳仓。
那里有粮食,那里有活路!
当某日天蒙蒙亮时,驻守在黎阳城楼上的瓦岗军士睡眼朦胧,惊愕地看见远方旭日东升的地平线上,迤逦蜿蜒来了一支军队。
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眼是红的,脸是绿的,人人杀气腾腾像饿狼一样嗷嗷嗥叫着冲下山岗。
负责镇守黎阳仓的是瓦岗军三千人马,主力大军都被宇文化及的禁军在外围截住,暂时无法靠拢救援。同时李密还要分出一部分兵力监视洛阳方面的王世充,手头上的兵马也并不宽裕。
虽然黎阳城墙坚固高耸,虽然三千瓦岗军以逸待劳奉命死守,但宇文成都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疲劳,不在话下。饥饿,足以战胜一切!
攻城车、投石车、冲车、箭楼……三万大军像疯了一样备齐一切,顾不上休息喘气,咬着牙拼命杀向黎阳城。
血战,即将拉开帷幕!
正在这时候,冲在最前头的禁军士兵们忽然闻到了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寻而去。
好大的一座馒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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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花的馍馍,香喷喷的面饼,整整齐齐一筐一筐堆积摆放在黎阳城下!
这是啥意思?前心贴后背的禁军骁果们不禁呆住了,几千年的华夏战争史里,似乎从未出现过这样一幕奇怪的场景——还没等攻城,城内的守军就主动拿出馍馍面饼来犒劳敌人。
似乎,孙子兵法里也没有这一出啊!
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骑在马上的一名禁军校尉勒住坐骑,高声喝道:“停下来,小心埋伏!”
埋伏,能拿馒头做什么埋伏?
广大的普通士兵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们的眼里除了馍馍还是馍馍。
假如这是敌人的诡计,那就用馍馍砸死我吧!
“冲啊!”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千百双脚丫子撒开了直扑过去。
领队的校尉拔出佩刀,砍翻了两个抗命的军士,可更多的人从他身旁像风一样的掠过,看也不看血淋淋的佩刀一眼。
疲劳,不在话下。饥饿,足以战胜一切!
后队的士兵们看到了,原本还算齐整的阵列顿时土崩瓦解,人人展开一千米赛跑,争先恐后地冲向馍馍山。
三万人马登时乱成一锅粥,连骑兵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四条腿就是比两条腿跑得快,转眼间骁勇善战的骑兵们便超越了大部分步兵,抢先占领了战略要地,充分显示出大隋铁骑在一场战役中的突出地位。
步兵们愤怒了,馍馍虽多可也架不住三万个饿鬼。人吃也就罢了,居然那些骑兵座下的畜生也张嘴开嚼,这不是摆明欺负步兵吗?
于是绊马索、铁蒺藜、滑石粉……忽如一夜春风来,管教骑兵兄弟摔开怀。
宇文成都连下三道军令,却依然无法阻止乱状。能够听命不动的,就只剩下他身后亲手调教的三千骁骑,可人人的眼睛分明都是直勾勾的。
这时候黎阳城上响起了一阵歌声道:“手里拿着窝窝头,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骁果兄弟们,你们受苦啦,赶紧放开肚皮吃吧,明天早上还会有!”
闻听此言,成千上万的禁军骁果们手捧馍馍面饼不由得泪流满面——仁义之师啊,要是能再来口热气腾腾的肉汤那就更美了!
宇文成都坐在马上气得剑眉倒竖,遥望歌声雷动的黎阳城头,运功提气道:“刁小四,你这个无耻小人!可敢出城与某决一雌雄?!”
这声音传到城楼上,刁小四可着恼了,取过北斗天弓将一个肉包子穿在箭上,弓开如满月照着宇文成都射过去道:“赏你的!”
北斗天弓虽说是唐门秘制的魔宝,可也无法穿越数千丈的距离,箭到中途力尽栽落到乱军丛中。
一名小校大声叫道:“全都不准动,这是给宇文大将军的!”抓起肉馒头策马飞奔,兴冲冲地跑向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七窍生烟,挥起凤翅镏金镗将那个马屁拍到家的小校脑袋砸得万朵桃花开,手指城楼喝道:“刁小四,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太卑鄙了,太无耻了!”长孙无忌发现,只要跟刁小四待在一起,这两句话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自己的口头禅,不是讥笑,而是满怀高山仰止的崇敬之情。
张无极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道:“如果在馒头里再加点儿料那就更完美了。”
徐懋功摇头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现在还不到加料的时候。”
刁小四满脸疑惑地咕哝道:“奇怪,宇文成都怎么会猜到是我的主意?”
金城公主凝视高岗之上的宇文成都,说道:“因为这种阴损的招数只有你想得出。”
程咬金俯瞰着城下你争我夺厮打成一团的禁军骁果们,语重心长地拍拍刁小四肩膀道:“兄弟,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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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整座用馒头面饼堆积而成的小山已被扫荡一空,无数人抬起头眼巴巴地瞪着城楼上。
城上的瓦岗军挥着手招呼道:“弟兄们,明天赶早,有肉汤喝!”
有肉汤?一双双眼睛像星星般闪着光,热泪盈眶地回应道:“肉要多,汤要浓,别忘了加点香菜!”
高岗上响起鸣金声,这已经是第四遍了。城下的禁军骁果们仿佛直到此刻才醒悟过来,七手八脚抓起丢在地上的刀枪剑戟慢吞吞地往回走。
肚子里有食了,倦意便一阵阵涌上来,哈欠声连天响起,有人走着走着竟睡着了。
宇文成都面如寒霜望着他麾下的这些将士,恨不得把他们统统踹进黄河里喂王八。前一刻还气势汹汹悍不畏死,结果被人家用一堆馒头面饼轻松搞定,哪里还有半点儿想拼命的样子?
“大将军,刚才为了抢馍馍,一共死了二十七人。其中大半是从马上摔落不小心被踩死,还有三个因为吃得太急被噎死。另外重伤三十九人,轻伤数百人……”
龙镇武小心翼翼地禀报道:“我们是否还要按原定计划行事,立刻攻城?”
宇文成都一声不吭看着漫山遍野收拢过来的麾下兵士,长吐一口气道:“传令下去,大军安营扎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让城里的人多活几个时辰!”
中军旗牌官立即传下命令,三万大军便在高岗上安下营寨,除了少部分负责巡逻守卫的军士,其他人倒头便睡。
宇文成都却睡不着,他知道在黎阳城外围,其他各路禁军骁果正承受着瓦岗军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他不在乎死多少人,却绝不能容许自己失败!
来之前他就非常清楚,这一盘棋下到残局,最终的关键便落在了黎阳仓。
李密撒开了泼天大网,坐等十几万粮草将尽的禁军骁果一头撞进去。然而明知道是个陷阱,他们却别无选择。
没有粮食,不等李密来攻,十几万人马就会成为一盘散沙不战自溃。
所以父亲才会派自己率领三万精锐昼夜兼程挺进黎阳,万钧重担尽在肩头!
他在大帐里盘膝打坐了个多时辰,便披被盔甲走出营门,仔细观察黎阳城防。
中午的日头毒辣辣地喷着烈焰,座下的万里烟云兽烦躁地打着响鼻,似乎奇怪主人为什么还不攻城。
忽然一名校尉手握一张字条走了过来,禀报道:“大将军,这是我们从城楼上射下的那只馍馍里发现的。”
宇文成都接过字条扫了眼,上面是刁小四惊天地泣鬼神的云篆天书。
他横看竖看半晌,好不容易才连蒙带猜读懂了全文:“孙子,看看你脚下,好大一座坟头。别客气,那是爷特意为你留的。”
“砰!”字条炸成齑粉,宇文成都紧攥拳头眺望黎阳城头,森然道:“传令,今夜子时一定要攻破黎阳城。兵退杀兵,将退杀将,我退……杀我!”
正文 第273章 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下)
黄昏如期而至,暮色低垂大地,广袤的天空犹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画布,大块大块五颜六色的云霞绚烂多姿,绽放出瑰丽的辉煌。
三万余名禁军骁果同时从东、西、北三面缓缓压向黎阳城,大战一触即发。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休整,士兵的体力得到了极大的恢复。为了做好通宵恶战的准备,大军出动前刚刚饱餐了一顿,现在正是士气振奋斗志高昂的时候。
孙子兵法说“十则围之”,宇文成都却没有这么做。在黎阳城的南面,他没有安排一兵一卒。这么做当然不是出于网开一面的仁慈,而是力图避免城内守军困兽犹斗拼死一搏。
雄劲的号角声在苍茫的原野上响起,一万步军渐渐加速从三个方向如潮水般朝黎阳城涌去。
石弹、箭矢密如蝗雨砸向城头,一支由龙镇武率领的敢死队宛若离弦之箭闯过护城河直抵黎阳城东门。
奇怪的是隋军已经冲到了城下,城楼上依旧一片死寂无声,惟有一面面旌旗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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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冲车砰然撞开紧闭的城门,龙镇武掣剑纵马第一个杀入城中。
街道上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一堵堵新砌的土墙和纵横交错的鹿柴遮挡在路中央,上面横七竖八全是用焦炭涂写的乱七八糟的标语,像什么“此路不通,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马成鬼”、“防火防盗防粪坑”、“兄弟,你姥姥叫你去她家吃饭”,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龙镇武勒住缰绳,愕然观察四周,一时有些闹不清城里的虚实。
难道,黎阳已经成为一座空城,却为何没有接到斥候的报告?而且瞧眼前的情形,也不像瓦岗军弃城逃跑的样子。
“将军,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身旁一名校尉狐疑道。
龙镇武抬眼眺望远处沐浴在斜阳下的黎阳仓,冷笑声道:“这群草寇也并非全是无能之辈,知道以三千乌合之众想要守住偌大的一座城池,必然会顾此失彼疲于奔命,索性将所有人马全部退入黎阳仓内,企图集中兵力与我死战。”
他举剑指向黎阳仓,高声喝道:“全军突击,有进无退!”双腿一夹马腹冲入街道。
转瞬之间,他便冲到了第一道鹿柴前,战马不断加速蹄声隆隆准备一跃而过。
哪知龙镇武突感身下一沉,“轰”的一声连人带马便跌入了陷坑中。
他反应奇快,弹身从马鞍上跃起,在空中一折一转如大鸟般飘落到路边。
耳听“砰”的闷响从陷坑里传出,战马唏律律哀鸣,一股刺鼻臭味冲天而起。
龙镇武惊怒交集望向陷坑中,就见自己的坐骑陷入到坑底的黄白之物中,越是挣扎往下沉得越快。
在他身后的隋军见状急忙勒住战马,以免跟着跌入到臭气熏天的粪坑里,队列顿显凝滞混乱。
正在这当口“唿”的声,从屋顶上撒落下一蓬蓬石灰粉,铺天盖地顺风飘来。
众多隋军猝不及防,被石灰粉洒中,登时两眼生疼不能视物。
龙镇武运掌震散身周的石灰粉,喝道:“小心,有埋伏——”
话音未落,街道两旁的屋舍里陡然激射出一蓬箭雨,转瞬放倒了十几个隋军兵士。
“啪!”龙镇武自恃修为高超,合身撞开一扇房门闯入到街边的一栋屋舍中,里面却空无一人。
“地道!”龙镇武鼻中低哼,灵识舒展瞬间覆盖到整栋街舍,蓦地一掌拍飞墙角的柴禾堆,地上露出一个黑森森的仅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这时候刚才还寂静如死的黎阳城就像一口沸腾的油锅,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街道上,一队队涌入城内的禁军骁果突然遭遇到暴风骤雨般的袭击,羽箭、弓弩、弹石、热油、火炭、陷坑……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埋伏。
潜伏在暗处的瓦岗军借助夜色和地形的掩护,神出鬼没声东击西。每一条街巷每一栋屋舍俨然成为了禁军骁果们的地狱与坟场,被打得七荤八素落花流水。
由于街道上设置了大量的路障,骑兵的威力受到极大限制,甚至沦为了瓦岗军弓弩手们的移动箭靶,登时阵形大乱进退失据。
不一会儿的工夫,首批入城的数千隋军便伤亡三成多,却慑于宇文成都有进无退的军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龙镇武的敢死队原有三百余人,全部是从禁军骁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一路冒死突进杀出了数百丈,却惊愕地发现自己钻进了一条死胡同!
正当他们打算原路退路另寻出路的当口,猛听身后“轰隆隆”地动山摇尘土飞扬,地面上陡然塌陷出一个直径超过两丈的深坑,将两百多人拦腰截断。
十几个禁军躲闪不及掉落进去,被布满坑底的锋利竹尖刺得浑身窟窿惨不忍睹。
“哗——”两旁的院墙上蓦然出现数十名膀阔腰圆的瓦岗军,将一缸缸火油、一捆捆干柴抛入街巷中。
龙镇武面色大变,腾身掠空打出一蓬飞镖,但已经来不及阻止高墙上的瓦岗军将数十根点燃的火把丢落进来。
“唿——”街巷化为一片熊熊火海,两百多名禁军骁果如同瓮中之鳖无路可逃,像一团团火球绝望地呼吼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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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龙镇武顾不得追杀那些瓦岗军士,催动掌力将一段段高墙震裂轰碎,打开豁口接应部下逃生。
敢死队中也有不少修为臻至入室甚至观微境界的高手,在短暂的惊慌后迅速回过神来,各施绝学协助龙镇武推墙倒垣开辟生路。
然而这火势何等凶猛,再加上一百多人拥挤在狭长的街巷中无法疏散,最终能够侥幸逃出火海的不足四十人,且有一大半被浓烟灼伤咽喉痛苦不堪。
“刁小四!”龙镇武的眼睛血红可怖,面容狰狞扭曲杀气横溢。
他这时候才醒悟到,街道上的路障不单单是为了延缓隋军前进,更兼有阵**用。而能够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将黎阳城打造成一座迷宫大阵的,除了那个姓刁的小子还会有谁?!
他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