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赵百川见徐振杰敢当面顶撞自己,心头火起高声呵斥道:“你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徐振杰脸色一变,硬着头皮道:“待我拿了刁小四,自然会走!”
赵百川呛啷啷拔出挑山棒“咄”地往门框上一戳,寒声道:“谁要是再敢往屋里走一步,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正值双方加拔弩张之际,楼下一阵人声喧嚣,又一批朝天帮帮众奉命赶到,和皂衣帮的人沿街对峙。
这时候徐萧乾也带着几个手下匆匆赶来,赵百川怒笑道:“徐兄,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今日若不给赵某一个交代,咱们几十年的交情就到此结束!顺带告诉你一声,我已下令,从今天开始任何运往朝天门码头的货物一律拦下不准放行。江州城里的所有棒棒也不会再往徐兄的码头上挑一粒米,一根葱!”
徐萧乾大吃一惊,数十年来他和赵百川一个管水道一个管陆上,虽常有利益杯葛但总体还算相安无事。这回徐振杰带人强闯一度春风阁,徐萧乾知道要糟,但也不曾料到赵百川会下如此狠手,给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
登时他醒悟过来道:“赵百川和耿南翼有过命交情,前些日子还帮着会通镖局剿灭了虎戈寨。他这么干并非单为今天的事出口恶气,而是铁了心要撑耿南翼一把,报复我封了会通镖局的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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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说话,一名皂衣帮的堂主神情慌张奔上楼来,低声耳语道:“帮主,大事不好!从昨天半夜起咱们帮里所有的货船全部被十二连环坞查扣,有几个兄弟护船心切和他们的人打了起来,结果都被抓入寨中现下生死不明。”
徐萧乾顿感五雷轰顶,失声道:“你说什么?!”
那堂主嗫嚅道:“十二连环坞封了咱们的下游水道,不准一艘船驶入巫山地界!”
徐萧乾倒抽一口冷气,一面是朝天帮在陆上堵截,一面是十二连环坞在江中封锁,双管齐下将皂衣帮的命脉尽数卡死,不出三五日自己就得去喝西北风。
他心惊道:“若是单单一家以我皂衣帮的实力或可周旋,现如今这两家一齐动手如有默契,分明是冲着会通镖局的事而来。如果那尤谷睢只是独来独往也还好说,怕就怕他也……”
徐萧乾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就听徐振杰大叫道:“爹爹,这一定是卜瞎子搞的鬼,他就在隔壁屋里,待我去抓来问个明白!”
徐萧乾忍无可忍,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骂道:“小畜生,你想皂衣帮几千兄弟死无葬身之地么?”
徐振杰一下被打闷了,捂住腮帮子不敢说话。
徐萧乾冷静下来,寻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比起皂衣帮的基业,眼下的损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了。”
他暗自苦笑声,朝赵百川抱拳道:“赵兄,我家的这小畜生处事不当多有得罪。望你看在咱们多年的情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伤了兄弟义气。”
他这话软中带硬,赵百川自然听得懂,面沉似水道:“我本是没什么的,但令公子咄咄逼人,若赵某不追究,知道的是咱们兄弟交好,不知道的还当朝天帮怕了皂衣帮,被人欺负到门上来也不敢吭声。”
徐萧乾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抬脚蹬在徐振杰的膝弯上,怒斥道:“跪下!”
徐振杰噗通跪地,叫道:“爹爹,咱们干什么要怕这姓赵的?他们朝天帮找咱们麻烦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好……”
徐萧乾恨铁不成钢,心下道:“小祖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朝天帮、会通镖局、十二连环坞,再加上金沙四魔跟他们的师傅斑斓老妖,这帮家伙若拧在一起,还有你老子我的活路?!”
他当机立断扬起巴掌啪啪又是两个清脆的耳光,这次可是真打,只见徐振杰立刻面颊红肿唇角开裂,捂住脸痛得龇牙咧嘴。
徐萧乾望了眼木着脸毫无表示的赵百川,思忖道:“罢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说不得还要去求那小王八蛋!”
他忍气吞声往屋里抱拳一礼道:“刁四爷,在下皂衣帮帮主徐萧乾。我这就命人开放码头,优先发送会通镖局的镖银,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跟犬子一般计较。”
刁小四一边躺在床上装睡,一边心中大骂易柏,他昨夜跟那妓女好戏连连,可倘若那些话传到婉儿的耳朵里,自己还能有好?
若是自己干的也就罢了,偏偏昨晚辛苦了大半夜,自己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得代人顶缸。
他老大不乐意地咕哝道:“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徐萧乾黑脸一沉,说道:“在下皂衣帮帮主徐萧乾,请刁四爷起来说话。”
“皂衣帮,徐萧乾?”刁小四睡眼惺忪地翻过身往门口张望。
徐振杰冷笑道:“臭小子,有种你就当着我爹再说一句那晚的话!”
岂料刁小四压根没搭理他,“哎呦”叫了声一骨碌起身鞋也来不及穿满脸堆笑迎到门口,热情招呼道:“敢情是徐帮主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对不住、对不住!”
徐萧乾没想到刁小四变脸这么快,也难怪儿子会栽在这小子的手上。
他绷着脸道:“不敢,徐某是带着犬子来向刁四爷赔罪。”
刁小四困惑道:“赔罪?我和令郎从没见过面,更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不晓得徐帮主这话从何说起?”
徐萧乾恨不能一拳把刁小四的鼻子砸扁,苦笑道:“前些日子犬子在磁器口附近遭人打劫,误以为这事和刁四爷有关,一气之下也不和我商量,便封了码头不准会通镖局的镖银上船。”
他看了眼刁小四,见这小子正惊愕地张着嘴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模样,只好接着道:“昨晚有人在敝帮总舵故意纵火,又拿了些东西,犬子疑心是刁四爷……,一时冲动便带人闯入一度春风阁,还差点和赵帮主发生冲突。”
刁小四闻言义愤填膺,破口大骂道:“是哪个龟孙子敢冒着老子的名头打劫少帮主,火烧皂衣帮?徐帮主,这事我铁定帮你,等查清楚了,一定要将这混蛋装笼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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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杰猛然手指刁小四,叫道:“就是你,你的声音和打劫我的人一模一样!”
正文 第44章 坑爹(上)
登时,屋里屋外鸦雀无声。
徐萧乾气得直想把这草包儿子立马装进竹笼沉了,肚里大叫道:“蠢货,你这不是逼着我跟这姓刁的小子翻脸么?也不想想他身后站的都是些什么人!”
徐振杰以为抓住了刁小四的把柄,意气风发站起身来道:“臭小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回你还怎么抵赖?”
有见过爹坑儿子的,却没见过儿子这么坑爹的。
刁小四不由深切同情起徐萧乾,任谁有这么个脑残儿子,下半辈子都别想好过。
他摇摇头道:“少帮主,咱们都是成年人,说话可得负责任。我拜把子大哥是昆仑瑶台宫掌门大弟子赤尊侠赤大哥,终南五真里的纯阳观观主叶法善那贼老道还有蜀中唐门的唐小三,跟老子也是过命的交情,曾经联手夜闯虎戈寨大破百虎千戈阵,那都是可以拿命去换的好兄弟!”
幸亏他还记得柴绍的叮嘱,总算没把这位郡马爷也抖落出来,看着傻了眼的徐振杰叹口气道:“你问问赵大哥,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干打劫的勾当?那岂不是给赤大哥、叶老道还有唐小三、耿总镖头、赵大哥他们脸上抹黑么?”
赵百川沉声道:“我敢用人头担保,小四兄弟不是那种人!当日我身负重伤被困百虎千戈阵,是小四兄弟和楚总镖头他们豁出性命才救了赵某。要是谁再敢污蔑小四兄弟半个字,休怪朝天帮数千兄弟不答应!”
“朝天帮不答应,咱们会通镖局也不答应!”说着话,满脸怒容的楚烈和耿南翼、耿少华、婉儿拨开人群闯上楼来。
楚烈那脾气在江州是出了名的火爆,瞪视徐萧乾骂道:“老夫正纳闷你为何招呼不打一声就封了码头,敢情是冲着小四兄弟去的!姓徐的,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老楚就要会会你的五虎断门刀!”
徐萧乾心说:“会会就会会,老子还怕了你个老东西不成?”
但他深知真格动起手来,自己面对的可不是楚烈一个人,而是一坨江州城大佬外带背后隐藏的那些自己根本招惹不起的可怕势力。
那些名门正道的人多少还讲理,可斑斓老妖金沙四魔是什么样的人,蜀中唐门又是何等的霸道?这些人想玩死自己,根本不需理由,半夜里就给黑了。
想到此处徐萧乾心里一寒,强忍怒气道:“楚老哥,这都是误会,我已经下令解封码头,特来给小四兄弟赔不是。”
婉儿娇哼道:“你们冤枉我四叔公实在可笑,那日在虎戈寨,他将上万两银子都捐给纯阳观叶仙长,拿去赈济黄河灾民,这事大伙儿都是亲眼所见,又怎么可能去做贼?”
刁小四肚里骂道:“小娘皮哪壶不开提哪壶,讨打!”想到婉儿丰满充满弹性的翘臀,不禁心里一荡。
他笑嘻嘻道:“冤枉我也没什么,反正老子被人冤枉惯了。只是徐帮主,少帮主不分青红皂白带人闯进一度春风阁又打又砸,弄得鸡飞狗跳,可有点儿对不起人家吧?”
徐萧乾连忙道:“今日楼里所有的损失请赵兄开张清单,都由小弟来赔。为了向朝天帮的弟兄聊表歉意,再另送五千两压惊费。”
“爽快,不愧是帮主,出手就是大方!”刁小四一挑大拇指赞道:“还有咱们会通镖局的镖银莫名其妙被耽搁了行程,雇主那里也不好交代,能不能请徐帮主也想法子解决一下?”
徐萧乾心头割肉的疼,奈何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声下气道:“应该,应该,此事由皂衣帮而起,当然所有的损失都由咱们皂衣帮出。从今往后,凡是会通镖局的镖银要走水道,一律只收半价,而且随到随走绝不过夜。”
刁小四啧啧赞叹道:“徐帮主,您真够朋友。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往后咱们得多多亲近。”说罢转头问耿南翼和赵百川道:“两位大哥,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赵百川本就是为了会通镖局出头,凭空收进五千两银子也算发了笔小财,气也消了许多,便道:“老耿,你来说。”
耿南翼没想到这一闹居然凭白捡了偌大的便宜。前一刻他还在因为镖银运不出去伤脑筋,现在倒好船钱减半即到即发,徐萧乾简直是在吐血大馈赠。
他隐约猜到这一系列的翻江倒海十有**与刁小四有关,却只当是为自己解忧排难让徐萧乾吃了个哑巴亏,全不想其实始作俑者就是这家伙。
他性情厚道,也不想再对徐萧乾穷追猛打,颔首道:“如此甚好,赔偿我就不要了,只希望今后徐帮主对咱们会通镖局的生意多照顾。”
徐萧乾忙道:“一定一定,今日中午我在一品居摆酒,请各位赏光。”
徐振杰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结果,嗫嚅道:“爹,您……”
徐萧乾沉下脸呵斥道:“你闭嘴!孙堂主,将这逆子带回总舵打六十大板,少一下我惟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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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站着的那堂主不敢违命,赶紧扯着呆如木鸡的徐振杰下楼。
当下众人化干戈为玉帛,到楼下喝茶寒暄。刁小四穿好衣服,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垂着头隐在门边,不由笑道:“你还在呢,这地方挺有意思的是吧?”
婉儿抬起脸来玉颊飞红,羞恼道:“往后不准你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刁小四看左右无人,伸手拉过婉儿合上房门,笑嘻嘻靠近道:“这里怎么不三不四的了?你又为什么不准我来?”
婉儿瞧他一眼,心尖儿不住地砰砰乱跳,却不肯在刁小四面前露怯,扬起俏脸道:“再胡说八道,我一辈子不理你!”
刁小四看她如此娇俏可人,也顾不得许多,一双手就往腰肢上抱去,笑着道:“上回你踩我一脚,这回该换我了吧。你怎么还我?”
婉儿急忙飘身躲开,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刁小四脱口而出道:“老婆呀!”
婉儿呆了呆,含羞垂首轻嗔薄怒道:“又说混帐话,教爷爷听见不打断你的狗腿!”
刁小四直觉得魂魄快要升天出窍,笑道:“那你舍得吗?”
婉儿扭扭捏捏也不答话,半晌后才低低问道:“你……昨晚上有没有和……那个——”
刁小四逼近婉儿,笑道:“当然没有,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
婉儿下意识往后躲却被逼到了墙角,忙推刁小四道:“你好好站着说话,不准再过来!”
刁小四坏笑道:“想不想知道我昨晚到底在干什么,这可是个秘密。”
婉儿不由自主点点头,刁小四笑得更坏,压低声音道:“你把耳朵凑近点,我才告诉你。”
婉儿有心不理他,却奈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只得小心翼翼把小脸靠向刁小四,口中警告道:“你要敢毛手毛脚,我一定告诉爷爷!”
刁小四见佳人近在咫尺,玉肤如雪红晕流转,樱桃小口一翕一合轻吐芬芳,不禁心头大动,将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火烧皂衣帮总舵的正是你老公我,昨晚待在这儿的是易柏。”
婉儿“啊”地轻呼道:“真是你干的!”
刁小四得意之极,歪着头便在婉儿圆润如玉的耳垂上轻轻啄了一口。
婉儿嘤咛一声,下意识一把推开刁小四,似喜似嗔白了他一眼道:“走开,你坏死了!”
不等刁小四回过神来,从他抬起的胳膊底下一弯腰溜了过去,打开房门逃了出去。
刁小四追出门外,婉儿早已跑下楼去,只好恨恨瞪视丫头窈窕倩影,寻思道:“这小娘皮越来越没规矩,竟敢公然调戏我,早晚要把她生米煮成熟饭。”
他正胡思乱想着,突听卜算子漠然道:“你这次收获不小啊。”
刁小四一回头,就看见老瞎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边,怕是刚刚自己和婉儿打情骂俏的话都落在他耳朵里了,不禁恼羞成怒道:“我和你小师娘说话,你也敢偷听?”
“小师娘?”卜算子笑得阴阳怪气,走进屋里道:“你昨晚从皂衣帮总舵弄出来的那些炼材和丹药我都看过了,差不多值个五万两银子。里面有几种罕见的炼材,可以用来炼制六品的‘大雷剑符’。”
刁小四没听说过“大雷剑符”,但也明白六品的质地便意味着能够和通幽境的高手正面硬抗一记,欣喜道:“你可不准黑了老子的宝贝。”
卜算子不置可否,坐下道:“你演戏挺有天份。”
刁小四哼道:“是啊,老子在前头冲锋陷阵,你却躲在隔壁抱美女,还真是对得起师傅。”
卜算子淡淡道:“我不出面,徐萧乾才会越忌惮,看不清楚你的底牌。”
刁小四一省,仔细回想这两天来的一连串动作,包括故意选定一度春风阁引出赵百川,一步步宛若老瞎子的奇门遁甲阵般天衣无缝杀机四伏,最终不着痕迹地把徐萧乾逼得主动低头认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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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赞道:“徒弟,你比我阴险。”
卜算子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做强盗并不只靠拳头,兵不血刃不战屈敌方为上乘之道。”
刁小四这次难得的没反驳卜算子,反而深以为然道:“不错,老子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做个有品位有格调的强盗!”
正文 第45章 坑爹(下)
一晃眼一度春风阁的风波便过去了数十日,天气越来越冷,虽是南方但人们依然能够感觉到凛冽寒意,同时也意味着年关将近。
街头巷尾已有许多人家在门口贴上春联,挂起大红灯笼,时不时有几声砰砰爆竹声响起,却是街边的顽童们已迫不及待燃放起了爆竹。
会通镖局的生意变得清淡起来,许多镖师和趟子手早早领了一年的分红,各自赶回老家过年。这种情况一般会持续到来年的正月十五以后,在此期间耿南翼等人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做起来。
刁小四依旧没能等到赤尊侠回来。事实上他留在会通镖局早已不单纯是为了等候赤尊侠,体内的寒气异状正在逐渐消失殆尽,看样子自己大可不必万里迢迢跑去江南找什么邪月真人求医。
但这些日子下来,他已然习惯了镖局里的生活,一面专心致志地修炼翠玉盘内星阵神功,一面跟着老瞎子学习炼符布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