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枣是别想了,怎么做笛子倒是很需要考虑的事情。
“格老子,这次老子算是把脸丢到家了。有仇不报非君子,你小四爷说什么也得把场子给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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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小四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琢磨道:“昨晚几百个人恃强硬攻正中老瞎子的下怀,看来法子还得另想。死老头说过,天下阵法万变不离其宗,无外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变、千变生万化……追根溯源还得从阵眼入手破他姥姥的!”
可是百虎千戈阵的阵眼在哪儿,刁小四在床上铺开阵图瞅了半天依旧漫无头绪。
他越看越烦躁,越想越窝囊,直觉得头昏脑胀恹恹欲睡,不由恼道:“去他娘的,老子要先睡一会儿。”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再去想破阵的事,合上眼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
谁料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期间耿南翼、楚烈等人先后来找,见门窗紧闭屋内鼾声震天又失望而去。
刁小四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坐起身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见屋内光线昏暗怕是要入夜了,这才懒洋洋地穿上鞋子打算出门填肚子去。
忽然,他的目光扫过桌面,诧异地发现不知何时那张阵图被人移了位置。
他看了眼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困惑道:“我明明记得睡着前这张图纸是被老子压在身子底下,怎会换了地方?”
待走近桌边,刁小四禁不住身躯一震,失声道:“见鬼了!”
只见阵图之上横七竖八被人画了数十根纵横交错的线条,旁边还有几行小字,尽是破阵要诀。在虎戈寨聚义厅的门外,则是朱笔画就的一个小圈,不是刁小四苦苦寻觅不得的阵眼又是什么?
在朱红色小圈上方,一行朱笔小字写道:“百虎千戈,万金之阵!”
“刁小四你个哈巴!”刁小四情不自禁地一拍桌子,直感到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所有的难题和疑惑之处都随着阵图上添加出来的一根根似庖丁解牛般的线条和一行行一针见血的破阵要诀而迎刃而解。
“什么三才四象、八卦九宫、二十八宿,统统都是老瞎子的障眼法!归根结底,这就是他娘的一座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五行阵,以金为尊,水火交攻土木相掩,逆转阴阳衍生无极。”
刁小四盯着阵图兴奋地叫道:“老子先前怎么没有想到过,居然会有人比我还聪明……咦?!”
刁小四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上下左右四下打量屋里所有的门窗。只见门栓下着,窗户锁着,难不成有人趁自己睡觉时从屋顶揭开瓦片跳进来,又悄悄地溜走?
他讶异地寻思道:“谁会这么无聊?耿老爷子?不会!老瞎子?……完全没可能。那还有谁——难道是死老头?”
这念头一出,刁小四不由浑身爆起鸡皮疙瘩,勉强安慰自己道:“这客栈四周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死老头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他要真有这本事,从前也不必带着老子四处挖坟刨坑吃灰啃泥了。”
那到底是谁?这年头,当真还有做了好事不留名的英雄侠客?
念及英雄侠客,刁小四眼睛一亮道:“莫非是赤大哥回来了?”
他越想越有可能,欣喜道:“十有**是赤大哥不想直接出面,所以就假手于我襄助耿老爷子。以他的修为,别说潜入老子屋里,就是偷偷摸上虎戈寨,把老瞎子藏起来的的真图给盗出来都未必不能!”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咚咚咚”地敲门道:“小四兄弟,外面来了一位道长,说是你的朋友。”
“道士?”刁小四怔了怔,奇怪道:“老子啥时候跟道士交过朋友了?”
他收起阵图打开房门,见一名会通镖局的镖师必恭必敬站在门口,便问道:“那道士在哪儿,带我去瞧瞧,若是个骗吃骗喝打秋风的,你不用客气,立刻帮老子把他打出去。”
他随着那镖师来到客栈的前堂,就见一名胖乎乎肥嘟嘟的家伙正坐在墙角,满头稻草似的乱发、又脏又油的道袍,胳肢窝底下居然胡乱夹着一柄黑兮兮的拂尘。他旁若无人地一边啃着炸鸡腿,一边用油腻腻的大手拿着葫芦往嘴里倒酒。
望见刁小四走进来,那道士伸手一抹油嘴道:“无量天尊——”
刁小四翻翻小白眼,暗骂道:“无量你个头,哪儿来的老杂毛,骗吃骗喝骗到你家刁四爷头上来了?”
他绷着脸问道:“你是谁?哪里来的?找我什么事?”
那胖道士咧嘴一笑道:“有人送了贫道几坛好酒,要我过来帮你的忙。”说罢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随手丢向刁小四。
刁小四伸手接住自空中稳稳飘来的信,展开一看竟是柴绍的亲笔。说是云阳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特请终南山叶道长前来襄助众人一臂之力,平定大巴山廓清虎戈寨。
刁小四拿着信看了又看,皱起眉头寻思道:“这小柴还真够意思,可他好歹也是个郡主驸马爷,怎么把这么一个活宝塞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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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想着如何打发人,不料道士冷不丁张嘴喷出一束金红色纯阳真火,“唿”地声,刁小四手中捏着的几张纸头顷刻间燃烧了起来。
刁小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一缩手叫道:“贼老道,你干什么?”
胖道士笑呵呵道:“无量天尊——法不传六耳。”
刁小四明白过来那是柴绍不愿书信外泄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但他怎么看这胖道士怎么不顺眼,哼了声道:“我说,你这手喷火的功夫可漂亮得很啊。”
胖道士笑眯眯道:“贫道四海为家风餐露宿,烤肉的时候图个方便。”
刁小四拍掌道:“那你会不会胸口碎大石,还有金钟罩铁布衫,耍猴吞宝剑啥的?赶明儿我带你到镇上去玩玩,说不定还有哪家酒楼缺个生火的厨子。”
胖道士听了也不见生气,点头道:“你若肯帮我拉场子赚吆喝,咱们有钱一起赚。”
这时楚烈从外头走进来,望见刁小四脸上一喜道:“小四兄弟,你总算醒了,大伙儿都在等你呢。”
刁小四一愣道:“等我做什么?”看看天色,莫不是老爷子惦记自己到了开席吃饭的时间肚里已没了存货。
楚烈苦笑道:“当然是为了破阵的事儿,咱们几个老家伙商量了一整天都不得要领,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一转头望向胖道士,犹疑道:“这位道长是?”
虽然刁小四并不怎么待见这人,但人家毕竟是柴绍好心好意请来助拳的,多少得给点面子,于是干咳了声含糊道:“是从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因为欠人一屁股赌债怕被追杀只好来投奔我混口饭吃。”
楚烈听得似懂非懂,但大概明白刁小四的意思,听说是他的朋友,也不虞有它,说道:“那就请这位道长一起来吧。”
那胖道士施施然站起身道:“无量天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小刁,贫道适才进门时看到客栈对面有家烧鹅铺子买卖做得很红火,想来味道不错,不如捎带两只当作今晚的夜宵?”
楚烈闻言不仅对刁小四生出同情来,虽不齿胖道士一来便骗吃骗喝,但不看僧面看佛面,便爽快地道:“我这就让人去买。”
刁小四气得直翻白眼,也懒得跟胖道士啰嗦,一甩脸走出客栈,兀自听见他在叮嘱楚烈道:“别忘了让老板多送两包蜜酱,烧鹅蘸着吃味道更好。”
正文 第27章 唐家三少(下)
刁小四问楚烈道:“为何一天都没见到婉儿姑娘?”
楚烈叹了口气道:“婉儿娘亲被紫云毒蛛咬了两口,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婉儿正在她床前照料。”
刁小四看着楚烈愁眉不展的样子,有意想让他高兴一下,说道:“老爷子,我苦思冥想一整日,已经找到了破解百虎千戈阵的办法!”
楚烈果然是惊喜交集,一把抓住刁小四的肩膀道:“真的?”
想想自己还误以为他万事不管地睡了一个白天,不禁又是惭愧又是歉疚。
三人来到议事厅里,见众人正三三两两地聚在茶几边,简单地用些茶水糕点,一边歇息充饥,一边低声交流。
楚烈在厅里望了一圈没见到耿南翼和龙在天,便道:“老耿和老龙定是去探视婉儿娘亲了,你们在这儿稍等片刻,我进去找他们。”说罢转身离去。
哪知他他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刁小四心中渐生焦灼,便也往内宅行去。
那胖道士此时已经啃完了一只烧鹅,见刁小四往里走,他也不见外,亦步亦趋地跟着往里闯。
两人穿过厅后的一个小跨院,来到了后宅,猛见龙兆元站在东厢房的纜孚仭杰底下冲两人低喝道:“站住,谁让你们进来的?”
刁小四心情大坏,沉下脸把眼一瞪,比他更横道:“哪里来的看门狗见了人就乱叫?”
龙兆元勃然大怒,只是顾忌着屋里众人和命悬一线的姑母,才刻意压低嗓子道:“刁小四,你休要猖狂,昨天的账咱们早晚要算清楚!”
他现在最忌讳别人提起自己不自量力欲要独闯虎戈寨擒拿余红娇的事。但昨晚在山里转了一宿,龙兆元亦非一无所获,至少想明白了自己一定是上了刁小四的恶当。如此一来,心中的羞愧大减,这笔烂帐却是记到了刁小四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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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小四装傻充愣道:“什么账,不就是两碗麻辣小面吗,龙公子还带收利息的?”
“你自己心里明白!”龙兆元目光一转手指胖道士,冷笑声道:“他是谁?当这儿是茶馆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带了来,惊扰了我姑母你担待得起吗?”
那胖道士脾气甚好,咧嘴冲龙兆元笑笑也不还嘴,接茬对付他的第二只烧鹅。
刁小四嘿然道:“真是贼喊捉贼,莫非龙公子是存心健忘,竟不记得婉儿娘亲到底是为谁受伤?我要是你,早去厨房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嗯,差点忘了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忘性比记性更好。”
龙兆元气得面孔紫涨,却见屋外一开,耿南翼、龙在天和楚烈闻声走了出来,问道:“兆元,出了什么事?”
龙兆元一看爷爷出面,顿时有恃无恐,气汹汹告状道:“那刁……四叔公莫名其妙带了个邋遢老道进来,我怕惊扰了姑母便好言相劝,谁知他竟恶语相加!”
龙在天望向胖道士,见对方一身打扮比叫花子更惨三分,不禁暗自皱了下眉头,温言问道:“敢问这位道长如何称呼,仙山何处?”
胖道士嘴巴一鼓“噗”地吐出根骨头,笑呵呵回答道:“贫道姓叶,从终南山来,是这位小四兄弟的朋友。”
龙兆元“嘿”了声讥笑道:“如今只要是个道士,就敢说自己是终南山的。你怎么不说是终南五真抑或龙虎山的张天师?本公子还是天下第一医仙孙思邈呢!”
哪知话声未落,就听龙在天倒吸口冷气道:“莫非您是终南山纯阳观的叶法善叶仙长?”
胖道士的嘴里转眼又塞满了鹅肉,噎得直打嗝道:“无量……呃、天尊——正是……呃,贫道、呃——”话没说完急忙忙拿起酒葫芦咕嘟咕嘟猛灌了一大口,稍稍缓过劲儿来,便绝口赞道:“这烧鹅够香够嫩,比我在长安老半斋吃的强多了。”
他那里吃得快活,却惊呆了院子里的耿南翼、龙在天和楚烈。
终南山乃天下道教三大圣地之一,其掌门龙法真人修行超逾两甲子,德高望重神通广大,已有多年不涉足尘世。
这叶法善便是龙法真人最小的一位师弟,与另外三位同门合称作“终南五真”,论及辈份就是赤尊侠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地喊“师叔”。
如此一位几乎和龙虎山张天师并驾齐驱的人,适才竟被龙兆元一通呵斥责骂,怎不教人心惊?
刁小四在旁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心中大感畅快,故意斜眼瞟着龙兆元道:“刚才是谁大义凛然指着叶仙长骂他不三不四,还不准人家进门的,有没有?”
龙兆元呆若木鸡,鼻子上冷汗涔涔。他做梦也料不到这邋遢鬼一般的酒肉道士身份如此之高,想要赔礼道歉可喉结动了几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在心里又是羞愤又是嫉妒道:“这小鬼人品龌龊修为粗陋,却为何总有些有来头的人肯帮他?”
一旁的耿南翼首先醒过神来,急忙施礼道:“不知仙长驾临,请恕怠慢之罪。”
叶法善满不在乎摆摆手道:“没事,我不过是喜欢跟年轻人开开玩笑。”
龙在天暗自松了口气,忙道:“仙长,屋里请!”
几人众星捧月般请了叶法善进屋,刁小四慢悠悠堕在了最后,心里暗自庆幸道:“幸亏刚才老子没真的教这老道表演胸口裂大石,难保他不把我的脑袋当成石头先给裂了。”
这时叶法善来到床前,耿少华和婉儿赶紧起身见礼。
刁小四偷眼望去,婉儿形容憔悴眼圈发红,显然她娘亲的毒伤不容乐观。
龙在天问道:“仙长,小女可还有救?”
叶法善打量病榻上的婉儿娘亲,见她面容浮肿,肌肤上泛起一缕缕蛛网般的紫色血丝,嘴唇发黑牙关紧咬,全凭一口真气吊着。
他沉吟须臾,猛地迸立左手双指凌空虚点,“哧哧”罡气破空如万箭齐发,由婉儿娘亲的脚底涌泉|岤起一路往上直抵眉心。
正当所有人被叶法善眼花缭乱的指法所吸引时,他的右手黑拂尘一抖“啪”地拍击在婉儿娘亲胸口,嘴里低喝道:“睁眼!”
如应斯声,婉儿娘亲双目一睁蓦地弹坐而起,张嘴“噗”地喷出一大团浓稠的紫黑色毒血。
叶法善左掌轻拍,“呜”地张嘴吐出一团金红色烈焰,顷刻间将毒血焚炼一空。
众人看得心神震荡,对叶法善的身份再无半点怀疑。耿少华惊喜交集,俯身拜倒在地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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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法善大袖一挥发出股无形罡气,将耿少华的身躯抬起,呵呵笑道:“一个酒肉道士,可当不起耿爷的大礼。”
婉儿扶着娘亲慢慢躺倒,见她又昏沉沉睡了过去,但呼吸和缓肌肤上的毒气霍然褪尽,一颗悬挂多时的芳心终于放下,含泪感激道:“仙长恩重如山,不知何以为报?”
刁小四清清嗓子在旁指点道:“早晚各两只烧鹅,每只烧鹅两包酱,再来两坛好酒,够不够?”
叶法善闻言双眼发亮,舔舔嘴唇咽了下口水,笑着道:“甚好甚好。”
他微微肃容,继续说道:“方才贫道以纯阳功力将她体内的毒气强行迫出,但五脏六腑中多少还会留有一些余毒,需要慢慢休养调理。”接着便交代了几条养生排毒之道。
耿少华和婉儿均都用心记下,耿南翼请教道:“仙长,除了运功逼出之外,这紫云毒蛛可还有其他法子可解?”
众人闻言无不将期待的目光凝注在了叶法善黝黑油亮的圆脸上,毕竟还有三四十人身中紫云毒蛛,其中不乏毒伤沉重性命垂危者。
叶法善一屁股坐下,肥大的身躯压得座椅吱呀吱呀痛苦叫唤。
他抬手抹了抹唇边油光水滑的黑胡须,回答道:“紫云毒蛛乃是蜀中唐门独家豢养的剧毒之物,也只有唐门能解。”
耿南翼心一沉道:“久闻蜀中唐门乃是天下四大门阀之一,门下弟子从不与外人交往,会通镖局与它素无渊源,却教我如何讨得解药?”
叶法善微微一笑道:“耿总镖头不必忧心。据贫道所知,婉儿姑娘跟唐家小三颇有交情,如果由她出面多半能够马到成功。”
“我?”婉儿诧异地摇头道:“仙长,您怕是弄错了吧,我从未见过任何唐家门人。”
叶法善不慌不忙地道:“你和小四兄弟还有楚老镖头、玉总镖头是不是曾在云阳镇救过一对年轻夫妻?那唐家小三跟柴夫人相交莫逆,可算得是总角之交。”
刁小四插嘴道:“那是柴夫人跟唐小三的交情,人家可未必肯搭理咱们。”
叶法善慢条斯理道:“理不理试试便知。就算唐家小三不想搭理你们,但柴夫人的面子么,他却不能不卖。”
刁小四顿时想起李秀宁在临行时送给婉儿的那块玉佩,猜测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难过美人关?”
叶法善微微一笑道:“过关的当然是英雄,过不了关的那是狗熊。”
婉儿道:“可是我连蜀中唐门在哪里都不晓得,还请仙长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