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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完美的相遇序曲(1)
她要去哪里?
要躲到什么地方去,才能够不再被找到?
汪重龄举目四望,却只看到高楼大厦林立,散发出冰冷而淡漠的气息。
周围是如潮般的人海,可是所有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仿佛都有要去的目的地,只有她一个人,手中提着重重的行李,徘徊在街头,不知道要去哪里。
太阳晒得路面发热发烫,眼前白花花的一片阳光,刺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身体仿佛早已经失去了自动锁水的机能,汗不停地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将衣服牢牢地粘在身上,烘得人几乎完全透不过气来,高跟鞋如两片粘在脚下的利刃,每走一步,便带来椎心的痛,她就像是剖开尾巴分出双腿的人鱼,每一步都举步艰难。
从早晨八点离开以前住的地方,走到现在,已经整整三个小时,她带着自己最简单的行李,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希望能够暂时找到落脚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一处是合适她立即就能住进去的。
寸土寸金的都市,想要拥有一个栖身的地方,哪怕是暂时的,原来都是这么难。
伸手抹去额上的汗意,汪重龄苦笑一声,带着行李继续流浪在街头。
今天周末,不用上班,虽然平常很期待这样的休息时间,但是对于今天的她来说,她倒宁愿选择上班,如果是那样的话,起码还有个地方可以方便她放下手中的行李,但是现在……
无意中看到路边商店漂亮的橱窗内,站着穿着时新夏装的塑料模特,衣料轻逸,色彩华美无比。
汪重龄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塑料模特,突然有些羡慕。
如果她也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就好了,那样的话,随便别人将她摆到哪里,都无所谓,都没有关系。
如果她也是那样就好了……
“嘟嘟——”绿灯已熄,一辆黑色别克疾驰而来,车主乍然发现有人依旧站在路中央,心下一惊,顿时按响了喇叭,只是汪重龄浑然不觉,眼神依旧痴痴落在那扇橱窗上。
车主以为她听到汽车喇叭声会让开,因此也没有减速,就那么驶了过来,于是仿佛慢镜头一般,周围行人眼睁睁地看着车祸就这么发生了——
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汪重龄在汽车的撞击之下,直接就飞出两米开外,手中的行李包也跟着飞了出去。
尖叫声顿时响起,汪重龄晕头晕脑地摔在路边,浑身仿佛被汽车碾过,几乎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
周围的行人顿时围了上去,另外有人刻意堵住了肇事的车子,以免车主想推卸责任一走了之。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黑色别克车顺从民意地停了下来,车主关盛景匆匆下车,拨开人群,找到了被他撞到的人,第一眼就发现了血正顺着她膝盖上擦伤的部位缓缓流下来,衬着雪白的皮肤,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伸手拍了拍汪重龄的面颊,“小姐,你醒一醒。”
汪重龄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昏过去了。
“小姐,你怎么样,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说一声吗?”见她一动不动,他忍不住心下微沉,于是伸手拉过她一只胳膊,准备扶她起来。
“你想干什么?”周围立即传来了正义的声讨。
关盛景有些无奈,“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似乎不应该乱动她,但是,如果她真的有事,我想应该第一时间将她送到医院才对。”
“谁知道你会不会半路扔下她?”
“就是,我看还是打120好了!”立即就有人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不要……”
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近在耳畔,关盛景吃了一惊,微一侧脸,正好与她的视线迎了个正着。
“不要打电话,我没事。”虽然手脚依然没有太大力气,但是汪重龄却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随即一瘸一拐地四下寻找,“我的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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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是这个吗?”有位大娘把她的行李包给递了过来。
“谢谢,就是它。”抱着脱手而飞的行李包,汪重龄顿时松了口气。
她最贵重的家当可都在这个行李包里了,如果弄丢了,可怎么办?
“小姐,”被她完全漠视的关盛景打断她的思绪,“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她回眸看他,微微摇头,“没关系,我觉得没什么事,只是擦伤了一点而已……而且,刚才好像是我没有看红绿灯,对不起。”
她越是这样说,周围的行人越觉得是关盛景的错,于是顿时纷纷替她出头。
“那也不能随便就开车撞上去啊!”
“不就是有辆车吗?神气什么?”
“是人家姑娘心好,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被指责得很无语的关盛景只好求救地看着她,“小姐,我看你还是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汪重龄眉头微微一蹙,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别的事情上。
“这位小姐,你跟他客气什么?”
“他都把你撞成这个样子了,送你去医院也是应该的!”
“就是,你如果不去,不就是姑息了这种人?”
无数个正义的声音在她耳边吵吵嚷嚷,似乎她不去的话,他们并不介意押着她去。
汪重龄无奈之下,只好微微点了下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走吧。”关盛景转身带路。
汪重龄提起自己的行李包,忍着膝上的伤痛跟了过去。
“我帮你拿!”关盛景转身,利落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包,随即搀起她,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汪重龄上了车,在一干路人莫名关怀的眼神中,让这个陌生的男人送她去医院。
车子里开着空调,关盛景一边开车一边空出一只手递给她一盒面巾纸和一瓶矿泉水,“不好意思,你先把伤口稍微处理一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谢谢,”汪重龄接过他递来的面巾纸,却又补充一句:“你在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就可以了。”
“不去医院?”关盛景顿时疑惑地朝她看来。
“刚才我只是不想被那么多人围着而已。”汪重龄小心地处理着膝上的擦伤,并没有看他。
“但是你的伤……”她伤成这样,关盛景哪里能放得下心。
“没事,我有事急着要做,没有时间去医院了,你到前面放我下车就可以了。”车子里头气派又干净,汪重龄不知该将沾上血迹的面巾纸丢至何处,只得紧握在手中。
“是我撞伤你的,我必须要负责。”关盛景摇头,“我看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比较好。”
“不用了,我都说了,是我忘记了看红绿灯,是我挡住了你的路,应该是我觉得抱歉才对。”汪重龄终于抬起头仔细看了他一眼。
飞扬而流畅的眉,一双看起来温和而沉静的眼睛,鼻梁高挺,不说话的时候,唇角会微微抿起来。
整体看起来,他身上有种超出他年龄的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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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多大?
二十七?还是二十八?
关盛景有些无奈,“你这种反应,还真不像是一个被车子撞到的人应该会有的举动。”
“被车子撞到的话,应该会怎样?哭天抢地地拉着你要你负责?索赔?住进医院之后要你当神一样地供奉起来?”汪重龄勉强笑了一下,“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我不觉得我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衣服弄脏了一些,腿上有些擦伤罢了,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
跟她最紧要最头疼的问题相比,这些,只是比幼儿园的小朋友做的习题还要简单的问题而已,真的不算什么。
移过目光,她发现前面就是可以停车的地方,于是匆匆开口:“好了,可以停车了。”
被她说得有些发愣的关盛景下意识听从了她的指挥,将车子停靠到了路边。
“好了,我走了。”汪重龄拿好自己的行李包,对他点了点头,随即就下了车。
“等一下!”关盛景匆匆忙忙跟着下了车。
“什么事?”汪重龄停步转身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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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盛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皮夹,取了张名片递到她面前,“对不起,如果你坚持不去医院的话,我也不勉强,但是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随时拨打我的电话。”
汪重龄原本还想拒绝,但是他却不管不顾地将名片朝她手中一塞,对她略一点头,这才转身走回去,她又看了他背影两眼,随即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名片。
“关盛景?”她轻声念出名片上的姓名,目光略略停驻其上,同时看到了名片上律师楼的全称——
尚韩关律师楼。
原来,他是个律师?!
汪重龄重新抬起目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转身,走到路边的垃圾筒旁,将之前收起来的那张弄污了的面巾纸丢了进去。
当然,同时丢进去的,还有那张名片。
律师?
不,不,她不需要。
既然现在已经拒绝了他的好意,她当然不会蠢到事后再去找他,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知道她会被当作什么人。
所以,算了吧。
当然,已经开车远去的关盛景绝对不会想到,他才递给别人的名片,会被人毫不可惜地随手丢在垃圾筒里。
他只是在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情,能比处理身上的伤口更紧急?
可是刚才那个被他的车子撞到的年轻女子,提着一个重重的行李包,仿佛一只没头苍蝇似的,有种满世界乱扑乱撞的感觉,他刚才坐在车里,看着她就那样离开,突然有些莫名的冲动,于是才会下车追过去递了张名片给她。
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他也说不清楚。
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防备?
还是因为她的神情太冷淡?
又或者是因为她一副随时随地……仿佛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第一章不完美的相遇序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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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乍响,打断他的思绪。
关盛景接了电话,戴上耳机,跟打来电话的老妈聊天:“怎么现在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老妈着急了,“不会像上次那样,说是回来休假,然后又被人一个电话叫走了,两个月都不能回家一趟吧?”
“没有没有,我马上就要到家了。”关盛景连忙安抚即将变身为喷火女暴龙的老妈,“你再等十五分钟左右,我真的很快就到了。”
“这次能在家待多久?”关妈妈这才勉为其难地沉下了火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没有人突然打我电话,我应该可以在家待一段时间。”关盛景笑了笑,“尚云和韩忱放我假,说我把今年的假一次性都休掉都没关系。”
“真的?”电话那头的关妈妈顿时满脸喜色,“那你快点回来,我做好吃的等你。”
“遵命。”关盛景微微一笑,“你现在挂掉电话,然后耐心地再等一会儿,我保证会按时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还差不多。”关妈妈满意地点头,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关盛景唇角微扬,伸手摘了耳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刚才那个被他撞到的年轻女子。
糟糕——
刚才好像没有问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打电话过来,她的擦伤看起来还挺严重的,不知道她要到什么时候才去清理她的伤口……
想到她刚才提着包忍着伤痛离开的样子,关盛景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好像有点放不下……
所谓霉运当头,莫过于此——
顶着烈火骄阳跑了一天,累个半死却一无所获的时候,突然遇到大暴雨,在天色已晚的此刻,被阻在路边的公交车站台,几乎淋成了落汤鸡。
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出租车匆匆忙忙来往,很快地就消失在夸张的雨幕中。
雷声隐隐,一下接着一下轰鸣着,雨点噼里啪啦,只顾自己痛快,完全不懂得体恤他人。
汪重龄唯有苦笑,无计可施。
她的高跟鞋内几乎全部灌满了水,雨点溅到受伤的膝盖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但是她依旧紧紧抱着手中的行李包,因为包里有她一套干净的衣服,她不能弄湿,不然的话,明天她没有办法去上班。
如果现在偷偷跑回公司过一夜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
她忍不住异想天开,但是随即就在一阵雷声轰响中,收起自己的念头。
去公司?
怎么去?
雨来得太大太急,此刻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茫茫雨幕中,就算来一辆车,也不是空车,她刚才也已经看过了站台上的标牌,不无失望地发现这里并没有直达公司附近的车。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被这雨,算是困在这一方小小的站台下了。
她该怎么办?
时间已经直逼晚上七点,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就到明天了,只是对她来说,已经相当于是绝望了吧?
这样晚,怎么还能找到住的地方?
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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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那种地方,一晚上就要花很多钱,虽然她的上司并没有苛待她,但是她的钱……有别的用途,不能随便拿来浪费。
到底她该怎么办?
汪重龄伸手轻拍自己的额头,希望自己能尽快想出什么办法来,但是此刻这样的大雨,她只觉得愈来愈冷,这时间的温度跟白天的高温根本就是两重天似的,她的脑袋完全不能转圈,自然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整个人仿佛都锈住了,完全不能运作。
如果这个世界是有上帝的,那么上帝一定是把她给忘记了吧,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叫汪重龄的她——
同一时间,公交车站台附近,路边的超市里,店员一边做着收银工作,一边不时借着落地玻璃门朝外张望。
受她的感染,正在超市里购物的关盛景也忍不住朝外头看了几眼。
“那位小姐站在那里足足快两个小时了,从下雨到现在都没有走。”店员看到他注意,于是主动告诉他,“要不是我还在上班,我肯定过去送把伞给她了。”
“是吗?”关盛景仔细看了看站台方向,果然发现那里的确是站了个年轻女子,身材瘦削,单薄得仿佛一片树叶,一片风就能吹走似的。
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觉……
“先生,这是你买的东西,还有找你的零钱,请收好。”店员将他购买的酱油和找他的钱一起递给他。
“谢谢。”关盛景收回目光,接过酱油和钱,出了超市。
雨下得还是那么大,挟着隐隐的雷声。
关盛景朝前走了两步,却不知道为何又回头看了一眼。
公交车站台下,那个年轻女子还站在那里,微微瑟缩着身子,像极了一只被雨淋得晕头转向的流浪狗。
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再度传来。
关盛景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伞,眉头微微一皱,转身朝公交车站台方向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楚,关盛景心下莫名一动,于是立即将伞撑在她头顶上方,“小姐,你还好吧?”
难道是上帝突然之间听到了她的祷告吗?
汪重龄缓缓抬眸,看了看自己头顶上的那把雨伞,然后移过目光,看向撑伞的人。
是个男人。
飞扬而流畅的眉,温和而沉静的眼睛,穿了一身家居休闲服,裤脚被雨打湿了,可是他没怎么在意,只是一手为她撑着伞,一手拿了瓶酱油。
他看起来——
似乎很眼熟?
汪重龄忍不住皱眉,但是关盛景却在看清楚她时却抢先她一步惊喜开口:“是你?”
她顿时想起他是谁,“关……盛景?”
“对,我是关盛景。”他微笑,松了一口气,“之前我还在想,你到底会去哪里,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处理伤口,你现在怎么在这里?是等不到车?还是怎么了?如果是等不到车,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汪重龄打断他的话,有些防备地看着他,“我在等车,我马上就能走了。”
“等车需要等快两个小时吗?”他挑眉,看着她防备满满的样子。
汪重龄尴尬地看着他,半晌后垂下眸子,也不说话,就那样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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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是因为打不到车?”关盛景轻声问她。
许久之后,汪重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