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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只恨生在帝王家(1/2)

    杜睿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害怕揭开那个残酷的现实,这种残酷不是对李弘,或者是李承乾,而是对天下人。

    被亿万子民仰视,崇拜的皇室家族,如果真实的内情被揭开了的话,梦想被打破的残酷,并非谁都能承受的了。

    杜睿宁愿相信李弘依然是那个性格懦弱仁善,待人宽厚的孩子,也不愿相信,他会做那人神共愤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大唐皇室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实在不能再流下去了,三位君王,三代人,两人的父子兄弟仇杀,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残酷的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

    杜睿前世看历史,只愿意相信华夏的历史都是辉煌的,灿烂的,却从来不愿意去想那隐藏在辉煌灿烂背后的血腥。

    杜睿之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李承乾,只是因为他有情,对待朋友有情,对待家人有情,即使他的兄弟三番四次的想要加害他,他还是不忍心对他的兄弟举起屠刀。

    如今选择李贤,那也是因为杜睿睿智的双眼能够看得出来,李贤!这个聪慧,淡然的皇子,是那座能够泯灭人性的巨大宫室之中,仅存的一点温情。

    杜睿想要让天下最尊贵的李唐皇室能够摒弃掉先辈们的残酷无情,让这个深受万民敬仰的家庭多出几分情意来,让帝王家变的有情。

    因为历史上,已经有过太多无情的存在了,这对华夏民族来说,实在是一种悲哀!

    汉武帝刘彻,一位旷世奇才,他用灵魂舞出一份优雅,用壮志吟咏一份洒脱,用英勇的气概书写下壮丽的篇章。对于他的是非功过,后人早已有过无数的评议与讴歌,任何赘述只会显得苍白与空洞。

    可是帝王家的无情,首先当然表现在皇位的争夺上。刘彻能成功坐上皇帝的宝座,是以栗姬的尸体为台阶,以刘荣的利益为龙椅,像所有的帝王一样,成了全天下最大的贼寇。

    “我想要谁就是谁,想要谁干什么谁就得干什么!”

    这是刘彻在晚年说的一句话,在他的晚年,他因糊涂相信奸人的话,借别人的手,除去了心中的祸患一一太子刘据。

    归根结底,还不是以为太子要谋反。在他行将就木之年,立了年幼的刘弗陵为太子,仅因“主少母壮”,处死了钩弋夫人,将一朵刚刚盛开的鲜花生生地折断,足见其心狠手辣之极。其它如窦太皇太后、王太后因为干涉朝政,而致使一家人离心离肺,是微不足道的小无情了。

    帝王的无情,是把天下的臣民都看作是手中的一枚棋子。有价值时,重用它;无价值时,扔掉它。

    灌夫为窦婴鸣不平而大闹宰相田蚡婚宴,被株连三族。而可怜的能臣窦婴对皇帝是死心塌地,皇帝也把窦婴看作知己,可就因为替灌夫辩护,刘彻冠以伪造圣旨罪,落得个株连九族的下场,他可能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其实是汉武帝为实现自己独揽大权的牺牲品。

    汉武帝一面指使主父偃充当自己的打手,但为了平息诸侯的怨气,弃车保帅,把主父偃推出去做替罪羔羊,株连九族。

    自古以来,英雄好汉崇尚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谁知汉武帝一声令下,几百口人便作了冤死鬼。

    巫蛊事件让他六亲不认之外,还蔓延到民间,造成了“民转相诬以巫蛊,自京师、三辅连及郡、国,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的严重后果。

    在他晚年,大臣无罪被诛灭九族的就有几十家。汉武帝的命是“金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殊不知,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天下。

    帝王的无情,还表现在不能一碗水端平。外戚稍不小心便会得罪皇亲,轻则下狱,重则斩首,最严重的是诛连九族,哪怕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

    在用人上,武帝实行的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司马迁为李陵说句公道话,竟被腐刑,可见其残忍和冷酷。

    王恢一生致力于消灭匈奴事业,苦心设计马邑陷阱,由于被匈奴王发现,功亏一篑,王恢遂成了此次出师不利的替死鬼。

    赵绾、王臧两人是汉武帝的老师,但在新政策失败下,被捕入狱。为了平息窦老太太的不满,同时也为了巩固汉武帝岌岌可危的地位,最后逼这两位自杀。

    而一旦牵涉到自己的家事,便于茫然无措中忘了当初的宣言一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知道栗姬是自己的母亲害死的,他能奈母亲何?

    他知道自己的舅舅干了许多坏事,他能奈舅舅何?

    法在汉武帝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块遮羞布而已,一个仅供利用的工具而已。

    帝王的无情,更表现在战争的发动上。对匈奴宣战,结束了被匈奴任意凌辱的地位,宣告了一个强国时代的到来。

    但战争带给人们的苦难,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没有千百万个家庭的毁灭,就不能称其为战争。

    战争,让百姓颠沛流离,无法安居乐业。战士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把不可一世的匈奴赶到了鸟不拉屎的漠北后,刘彻仍不肯罢休,花费巨大的代价,结果是“惨胜如败”。

    直到晚年去功烈乡看望乡民,看到乡民是如此一贫如洗和家徒四壁,乡民的贫苦使他的灵魂受到极大的震撼和触动,并引起他深深的反省和思索。

    最终认识到,由于连年征战,海内虚耗,社会动乱,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于是颁布了著名的轮台《罪己诏》。

    仔细想想,历代以来,在帝王将相的文治武功背后,何处不是森森白骨、血泪成溪!

    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恨生在帝王家。

    从马基雅维利《君主论》中的西泽尔到满洲始皇的努尔哈赤终究是无情之人。

    西泽尔,曾经意大利的霸主,教皇之子,一生骁勇善战,他的帝王之术残忍,无情,却是真正的帝王之道。而他与妹妹阿黛尔的不伦之恋使他的一生充满诟病!他爱阿黛尔,而那爱不过是完满人生的锦上添花,是政权中的插曲,美好却不是他的一生。

    所以,他一次次的将阿黛尔远嫁他国,却又不能忍受相思之苦将她抢回,杀死她的夫家,使她一次次成为寡妇,剥夺身为一个女子最普通的幸福。

    他狠毒,无情,利用爱情,一步步将自己推向帝王之位,而那个他所钟爱的妹妹却为他奉献一生,郁郁而终。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女子走向人生尽头是怀着怎样的情感,是爱还是恨?

    死,或许是她的一种解脱。

    身为不祥之女的解脱,封建的枷锁,使她抬不起头,兄长之爱使她难以撒手人间。

    背叛,爱恋,仇恨充斥着她的人生,浸冷她的五脏六腑,蔓延四肢。人生沉迷在冰冷之中,她不过是那些男子利欲熏心中的一件道具。美丽的道具。纵使是爱又怎能抵挡住多娇江山的无穷魅力?悲哀是人生,绝望是心!

    东哥,一个传说中的女真第一美女,生时便被最具权威的萨满法师预言为“可兴天下,可亡天下”的奇异女子。她的一生为美丽所喜,吸引无数男子的眼光,却也终被美丽所勿。若有来世,恐怕她只愿生在平凡之家,以平凡的容颜过着平凡的生活,而那毕竟只是后话了。

    东哥九岁时便被兄长许人,一生悔婚七次之多。努尔哈赤亦曾为他癫狂,甚至在某种程度为了她夺得江山。她兴了满洲,亡了赫利。直至三十岁才被兄长嫁到蒙古,三十三便香消玉殒。她一生没爱过谁,只有恨。

    她们都是传奇的女子,而她们之所以被人们所记忆只是因为她们影响了政权,将那些男人铸造成传奇。

    曾经一位帝王在死时曾言:只愿生生世世不再生在帝王家。

    这十三个字字字诛心!

    帝王家的后宫充满了血腥,女人为了争宠耍尽手段。而那些帝王却注定了可以多情,无情,滥情却不能专情!她们嫁给的不是丈夫,而是皇族。他们夫君所娶的不是她们而是她们身后的那一个家族。等价交换,最平等亦是最无情的等价公式。可悲,亦可叹!

    红颜未老恩先断,宠惯后宫,终究只是一个无情之人的一时之恋,深深红墙之中,圈进无数女子的可悲一生。

    女子在帝王之家是可悲,而男子在帝王之家是残忍。

    那皇位上是列祖列宗的鲜血,那皇位之下是手足相残的悲剧。弑兄,杀父,溺子。无疑是为了保住那万人之上的高位,谁知高处不胜寒啊!

    单单是两百多年的清朝就有着无数兄弟相残之举。

    努尔哈赤杀了大阿哥褚英,皇太极杀了四大贝勒其中的两个,福临将开朝功臣,他十四叔多尔衮挫骨扬灰,开除祖籍,康熙年间的九龙夺嫡更是让无数英才毁于一旦!

    大阿哥战功卓越不得好死,二阿哥曾是太子却拘禁一生,郁郁而终,八阿哥挫骨扬灰,九阿哥含恨而终,十三阿哥囚禁多年,出来之时已是残病之身,不多时便撒手人寰!

    雍正登上皇位之时,曾经的兄弟死的死,关的关,发配的发配。兄弟之情早已不复!而他却仍是为了保住弘历的皇位下令杀死弘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那些无数人相争的皇位或许不过是一种残忍,无论你是英明一世还是昏庸一世,终究是有无数英魂为他们而断!黑夜深深,那生生的悲鸣,那招摇的黑影,是饮恨而终的英魂在述说着前世未了的仇恨。

    看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初时心惊,过而是无尽的疲累。整本书,字里行间,透出的都是带着血色的四个字一一“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是什么?

    东方也好,西方也罢,帝王也好,君主也罢,称谓虽有异,尊崇的帝王之术却相同,简言之,就是算计,再深了点,就是一个词一一狠绝!

    狠,不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绝,不仅是绝人之情,更要绝己之情。

    于是,在这样的帝王之术下,便有了相应的为臣之道和为“顺民”之道,于是,便就有了最最让人恶心的政治。

    杜睿讨厌政治,讨厌帝王之术,是因为它抑人欲,灭人伦。所以杜睿从一开始,他只想做一个富贵闲人,远离政治,做一个闲云野鹤,只可惜,历史的车轮是无法阻挡的,身在其中,也只能任其摆布。

    杜睿在冷眼看过诸多皇朝更迭人事变迁之后,却终于对政治冷了一片炽热之心。

    在政治里,容不下天道人伦,父不惜子,子可杀父,夫妻互谋,只要拳头够大,后台够硬,即便是一出父夺子妻的乱.伦丑剧,也自有人为之美化渲染成赚人眼泪的旷古爱情悲歌。

    于是,在谁拳头大谁绝对说了算的世界里,作为大拳头的象征一一皇位,便成了兵家必争之物,争到了皇位,坐到了那把椅子上,于是便成了全天下最大的贼寇,谁都明白,这个位子有多么的重要,于是,坐在位子上的人就需要时时提防有人惦记他的位子,确保位子的独一无二性,这就是所谓的“卧榻之侧,岂容酣眠”。

    而暂时坐不到位子上的人,则或者死心塌地,为能最靠近位子而奋斗终生,以便在位子上的人将啃剩的骨头扔过来时及早接住,或者,处心积虑暂时服软,心里则时时惦记着相时而动取而代之。

    于是,政治便成了最最龌龊不堪的东西。

    在帝王将相的文治武功背后,都是森森白骨、血泪成溪!古往今来之大小战争、知名战役,何者不是出自政客之手?

    然而,当天下大乱、战火肆虐、生灵荼炭之际,那些所谓的政客又在何方呢?

    这世间的百姓,又有谁是真正在意居于上位压迫他们的统治者们是哪个?

    有谁在意那皇位是该给儿子还是该给弟弟?

    有谁在意今天是王三在位还是李四在位?

    只要能给他一个平和安全的生存空间,则其愿足矣!

    恨就恨总有那么一帮子一肚子肮脏私欲,男盗女娼,却满嘴的仁义道德,天道人伦的小人,成日只想着怎样才能让自身以及所在的利益集团利益最大化而无风起浪平地生波,生生地制造事端,得到的,是自身的荣华与富贵,搭上的,却是无数“顺民”无辜的生命!

    所以,杜睿最看不下去的便是那些所谓的为“正统”而“不屈不挠”战斗终身的所谓将领,描写战争的诗句有很多,唯有两句让我每每惊心,一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另一句是晚唐诗人陈陶的诗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杜睿也曾幻想过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是现实与梦境,确实如此残酷的组合,生死两茫茫,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琉璃瓦、黄龙墙、绿釉翘角、金檐阁楼,一檐一柱层层叠叠耸立横卧,精巧翻覆地堆垒出的,却是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深陷于其中,给杜睿的唯有压抑彷徨与恐惧,因为这里边,充斥着太多的权力与**,有一个让人走不出的**阵。

    皇家的宫殿、人事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宫殿与人事,都是棋局的一部分。一宫一殿,是棋盘上的权势棋格,一人一事,是左右交错的生死棋线。

    而深陷棋局中的人,却常常因为各种原因,而孑然不知,唯有被动的入局接受所有环环相扣、步步接踵的一切。

    杜睿也时常设身处地地想,倘若是他是生在皇家,又能如何?

    一般说来,为了权力,为了皇位,势必要互相残杀拼个你死我活,谁都无法阻止。

    树欲静而风不止,在那样的环境中,如果优秀,即便想要独善其身,也是终不可能;在那样的环境中,人心又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

    命运面前,再大写的人字也还是渺小的,只有在滚滚洪流中无奈的挣扎飘摇,败是惨败,胜是残胜。既然不能阻止,就只能一起沉沦,无论是天堂地狱,大家一起,只能期盼来世不要再生在帝王家。

    或者,掩藏自身的本性,学雍正那荒唐儿子做一个混世的荒唐王爷,在昏沉中了此一生。“独霸高处,心中可有感慨?在你心里,是否空虚难耐?”有歌如此唱,其实有的时候杜睿也很想问问一一凌于万人之上真有如此之重要?

    如果是让杜睿自己来回答,他会说爱人比爱天下重要,因为纵使得到了天下那又如何,纵使拥有无数的财富、无数的奴仆、无数的美女,没有了相知相许的爱人、朋友的陪伴、分享,心里也必然会十分空虚、寂寞无比,悔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