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一家历史悠久的酒店。
两名衣着略显寒酸的男子低着头走进去,竖起的衣服领子把他们的大半张脸给遮住,让人很难辨认出仅剩的丁点儿面孔,到底是属于何方神圣。
柜台侍应生面带些许轻蔑,眼神极为轻慢的上下打量两人一下,便不再多看哪怕一眼。对两人的问题也是爱答不理,这引得站在后面的那位小个子浑身绷紧,瘦小的身躯里散发出一股随时要拼命的凶狠气息。
侍应生显然是给吓到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警铃按钮——自从两年前革命运动展开以来,莫斯科的秩序就大不如前了。大街上不但多了好些个满嘴让人听不懂名词儿的狂热分子,一些不肯踏实工作的坏小子也趁机从阴暗角落里窜出来,趁着警察忙不过来的时机,干出许多敲诈勒索、为非作歹的事情。
别看他们这家酒店历史够悠久,资格够高大上,平时往来入住的客人多少得有些身份,同样也吸引了不少图谋不轨的家伙。不止一次的,有人在大衣里面揣着枪械,伪装成客人跑到前台,突然下手抢劫!
要知道,酒店可是有着贵重物品寄存业务的,而且从欧洲各个地方来的贵客们,许多身上也是揣着大量的现金。只要瞅准了抢劫下一单,足够那些坏家伙美滋滋的享受上一段时间。
看起来,眼前这俩穿着廉价大衣的家伙,就有那么一点儿抢劫犯的气质呐!
从来自诩为最正统革命者,代表着新一代觉悟青年光明形象的斯大林,如果知道对方是这种想法,只怕会气的当场跳起来,越过柜台去扑到那个一脸鄙视的混账,一把掐死他!
关键时刻,浑身穷酸学者气质的托洛茨基从大衣兜里抽出右手,指头缝里夹着一张钞票轻轻的按在柜台上,顿时吸引住了侍应生的全部注意力。已经按在警铃上手顿时僵住。
看到对方眼睛里一闪而逝的贪婪,托洛茨基悄悄舒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说出自己的来意。
“我们是面见贵宾包房的那位客人的。他应该有相关的安排,麻烦您给查一下。”
“就你们?见那位尊贵的先生?”
侍应生毫不客气的将手在柜台上空一挥,变魔术似的把托洛茨基夹着的钞票给变没了,但他的眼神却并不因此而产生多少尊敬,反而再次鄙夷的重点扫描一遍两人寒酸的打扮。
斯大林感到再次被羞辱了一样。带着手套的两只拳头捏的骨节嘎巴嘎巴的响。
托洛茨基不以为忤,依然维持淡定微笑,肯定的点点头。
这份沉着,让见多识广的侍应生稍稍改观。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这位穿着跟仆人一样朴素的外衣(斯大林如果知道对方把他当仆人,不知道会不会立即爆发),但明显更加有修养的先生,虽然生活穷苦了些,到底有一些受过高等教育的风范,这在文盲遍地的沙皇俄国来说。几乎跟清末中国的秀才举人一般稀有。
学者,在这个时代各国都是普遍受到尊敬的。
再加上,这位学者先生是给了钱的,于是侍应生勉为其难的放过他们。另外,的确是贵宾套房的尊贵客人是吩咐过的,这并不是在瞎蒙。
本着尽本分的原则,问了两人的姓名(肯定是假的,俩人是通缉犯)之后,便挥手放他们去了电梯间。
这时代,除了中国到处在超过六层的楼宇中普遍使用电梯外。列强各国能够使用铁笼子式电梯的建筑还是少数。不过作为莫斯科有数的高档酒店,这家倒是配备的很齐全。
托洛茨基头前带路,两人来到电梯间,斯大林愤愤的低声嘟囔:“该死的、腐朽的资产阶级走狗!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所有可以依仗的东西全部打垮,让他们真正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态度服务于大众!”
托洛茨基目光警惕的左右看看,发现并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扭脸冲着斯大林道:“这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全世界国家当中,也只有中国人开始推动全面消除贵族特权的革命。他们将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贯穿于社会大分工的每一个环节。将劳动者放在人格、权利、义务完全平等的地位上,毫无差别的对待,这是极其罕见的巨大进步。但我们也知道,想要维持下去,不发生改变,是非常不容易的。”
两个人在分别逃出牢笼之后,两年时间里,都曾悄悄远渡重洋去中国,亲身体验观摩唯一真正从法律上消除贵族和特权阶级的社会氛围。
从感官上看,整个国家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息,难以想象有超过四亿人——相当于整个欧洲人口总和的惊人数字,居然都被一场空前激烈的革命大潮席卷推动,滚滚前行!
他们虽然没有喊出共-产主义的口号,但从其社会结构和意识形态看,无不充斥着浓烈的社会主义社会大分工的气质。全民所有制,中央集权下的一党执政、两派参政议政,共同富裕的社会财富分配制度,按劳分配的基本原则,不以出身和血统来论身份高低,所有官僚必须以工作能力获取管理资格,通过考核与人民评判成果确定能否升迁。
跟法国、美国那些有名无实的所谓共和体制的国家比起来,现在的中国才真正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当中部分精髓,真正从根子上带给整个国家人民平等与权力,更将法律的制约效力完全覆盖到每一个人。
对于当今世界而言,简直是开天辟地一般的大变革。
欧美各国对此简直跟面对洪水猛兽一般的恐惧和敌视。他们把这个喜欢用红色代表喜庆与热情向上色彩的潮流,称之为“赤潮”,将杨浩为伟大导师倡导的整个思想体系,斥之为“赤色革命”。
而在沙俄的这些马克思主义者眼中,中国正在蒸蒸日上的革命运动,堪称是“赤色黎明”,他们心目中的灯塔!
亲自从南到北的体验过新中国的巨大变化,托洛茨基是有感而发。
斯大林却觉得,中国人的革命并不彻底,整个国家政治权利机构当中。整个共和派几乎全部由旧地主、资本家、官僚、知识分子组成,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占有庞大工商业团体的股份和分红。从收入水平上说,比沙俄的大地主大贵族都要豪富。
作为官僚,有了比一般人更多的财富。自然可以享受到更多的社会资源。哪怕他们在其他方面的权利义务与农民均等,却始终是不可能体现出彻底平等的概念。
对此,斯大林颇有异议,而托洛茨基却深为赞同。
以中国的社会形态,官员可以拥有一些工商业实体的股份。但一旦从政,就必须全部撤出,并且直系亲属不得经商。政府以高额薪水和丰厚待遇补偿他们作为公务员而导致的经济损失,同时也将贪污腐败的惩罚机制相应提升。
你受到的待遇越高,拿到的实惠越多,当以权谋私收受贿赂被发现的时候,受到的惩处会相应加倍,罚一个倾家荡产都是轻的。
这已经让很多依然怀有“刑不上士大夫”特权思维的官僚,倒了大霉!
除此之外,中国允许民营资本参与工商业。甚至是金融业、军工业,把他们当成国有资本和企业的有机补充,将宏观调控与市场经济结合的方式,也堪称是经济学上的一种现象级变革。
托洛茨基对此非常感兴趣,他认为这是最少流血的革命运动,最大限度实现了国家各个阶层,特别是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和解和权力分享,却最小程度的消耗国家宝贵元气的策略,具有无可估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