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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一件事,那一个人(2/2)

    这样的话。做小规模工作,如果人手够的话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想推广就难了,任何一件系统工程,都少不了需要一套标准化的操作准则。

    其二。唐松所做的工作太实,唯才是举固然不错。但如果要建立一个对天下所有官员的评价体系。那完全忽略掉“德”也是万万不成的,如同后世一样。一件系统工程正因为其大,适用的范围广,影响力亦大,这就要求它不仅需要求实,同样也少不了务虚的工作,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这是政治所必须的,少不得也省不得。

    除此之外,尚有其他一些弊端,姚崇与宋璟不愧是陆元方亲自看中的后起之秀,亦不愧“对吏治多有所思”的考语。他们站在整个朝堂吏治的高度侃侃而言,尽数指出了唐松这个考功方法若想大行天下的不足。

    说完之后,姚崇向唐松笑了笑,示意他们这是对事不对人。宋璟则向唐松拱了拱手,温言道:“唐都事无需多想,这原也怪不得你。做一两百人的考功和做十数万人的考功,其间差距不啻于天渊之别,这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好的事情。此番你能拿出这样一份名录已足以自傲了”

    “这次唐松干的不错,要怪只怪老夫没有把话跟他说清楚”陆元方见三人相处的融洽,甚是欢悦,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抛出了一个重磅任务。

    “国朝乃承续前朝,百年下来诚如广平所言,官场积弊渐深,四善二十七法的考功条令也渐渐流于虚泛,仆每思及于此,都深以为忧。趁此契机,今日找你三人过来,就是要以你三人为主,以唐松之法为骨干,优者用之,弊者去之,不足者补之,为我国朝撰订一部新的考功之法,务使其更为实用,更为好用,以此使朝廷任官时能有据可依,选优汰劣,庶几,缓缓刷新吏治方有可望之期”

    说到这里,陆元方离了那张大的离谱的书几,负手于后在公事房踱步不休,“治民之要首在选官,选官之要首在用人得当,国朝官吏十数万,不论仆还是吏部都断难对这十数万官员知之甚清,惟其如此,考功这个官员升迁调转的依据就显得益发重要,只要考功能守住,天下间的吏治纵有不谐当也不至于崩坏,反之便是虎狼当道,生民荼毒,后果不堪设想啊”

    陆元方思虑太深,触动了情肠,“是故,元之,广平,唐松,你三人这回要做的事情实是益苍生,利社稷的大事。仆油枯灯尽之躯,年寿将尽,或难以目睹尔等功成之日。若真到那时,深望尔等仍能不避艰难,用心做好这一件大事。在此,老夫代朝廷,代天下数千万黔首黎民拜托了”

    说完,陆元方竟然就此躬身弯腰,向三人行了一个大礼。

    以政事堂次辅之尊向三个下属官员行此重礼,诚然为大唐立国以来所未有也!更遑论君子陆的年纪足以是三人的父祖辈,不管是官场地位还是年纪,陆元方这一礼都是以高就低,世所罕遇。

    更难得是他以高就低行此大礼求的却不是个人私利,一个知道自己生命将尽的老人如此深切之情,拳拳之心仍是为了苍生社稷,黔首黎民。

    陆元方这一俯身下来,满头不见一点黑丝的银发就这样毫无掩饰的逼近到了三人面前,眼前。这一刻,唐松眼角涩涩的感觉愈发来的浓烈,胸中更有一股无法言说清楚,却又强烈无比的感情猛然喷薄迸发。

    眼中热泪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涌出的唐松没有矫情的虚让什么,只是如同姚崇、宋璟一样满脸端肃的站了起来,退后一步向着陆元方深深的,深深的弯下腰去。

    当此之时,陆元方这间阔大的公事房内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四个一三相对躬身下腰的男人,在四人中间最为夺目的就是那一头数十年间耗尽心力后未老先衰的霜雪银发。

    唐松没有说什么,姚崇没有说什么,宋璟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知道自己本是受不起陆元方这一礼的,但如今他们却生受了,在这间此刻庄重到有些神圣的简肃公事房中,一个无言的交接,一个无言的誓诺正在无声间完成。

    交接的是一个任务。

    誓诺的是虽九死亦必完成这个任务的决心,为了君子陆这位可敬的老人,也为了天下苍生,万千黎民!

    大音希声,今日既受了陆元方这一国士之礼,自当呕心沥血还以国士报之,一切要说的话,要做的承诺都在这一礼往还中无言的说完了,说尽了。世间好男儿轻生死而重一诺,答应了尽力去做就是,又何必多说?何须多说?

    一礼之后,四人回座,只是公事房内再也没有了刚才轻松议事的气氛,反倒压抑的难受。

    目睹此状,素来号为“寡言冷面”的陆元方竟然笑了起来,且是笑出了声,“仆的身体已由内廷御医三次诊断,确乎到了油枯灯尽之时,生寿也不过只剩两三个月罢了。之所以说与你们知晓,就是想让你们有所准备,届时勿因老夫之亡,人事更迭葬送了这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要做这件事原本可选的人甚多,但取你三人,正是因为你三人皆有坚韧不拔之志,当不会人亡事息”

    声音哽咽的姚崇要说什么时,却被陆元方摆手阻止了,“吾一生受命不私,俯仰之间无愧天地,纵死亦得心安。尔等又何必效妇人之态?”

    说完这句,陆元方便开始说起唐松等三人的安排,三人将被抽调出来,组成一个名义上由陆元方领衔的专班负责此事,除了三人之外,还会再从尚书省与吏部抽调一部分熟悉考功的积年老吏充实进来,人员安排说完,便是钱粮保障以及公事房地点的安置。

    总而言之,此事陆元方早已思虑的周详,桩桩件件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一一向三人分说清楚,唐松、姚崇与宋璟正是心旌摇动之时,也说不出什么,但只听着吩咐就是。

    一切都交代完毕后,陆元方对三人也不稍留,三人还没出他的公事房,他便又已俯身下去继续到未完的忙碌中。

    唐松随着姚崇、宋璟走出了政事堂,一路上三人都没说话,直到分别。

    唐松也再没有心思回尚书省了,便直接出皇城回了家,走到房中习惯性的张口就喊,“水晶,给扬州刺史陆象先拟一封私信”

    喊完之后,他才意识到水晶已经走了。

    想到这里,再想到陆元方,想到那一头霜雪银发,想到在那间公事房中发生的一切,唐松默立半响后,蓦然抓起身边的一具茶盏重重摔在了地上。

    “砰”的碎裂之声在寂静的房间内久久回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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