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势之大,超乎想象,若非这河道用了水泥,早就决堤了。但饶是如此,也有十几处涌水翻沙,若再不分洪,决堤再所难免了!”
赵从古从不怀疑郏亶的专业能力,立即吩咐道:“即刻命禁军去下游通知,州县百姓一个不漏必须出村!”
郏亶等了片刻,却没等到下文,心登时凉了半截道:“王爷,你是下定决心不分洪了么?”
“你看看!”赵从古阴着脸,一指对面道:“韩纲带着那么多人,日夜守在那里,说是巡视排险,其实他就是在护堤!这个决口怎么开!”
“我知道他的打算!”事到如今,郏亶也顾不上许多了道:“他就是想让洪水漫过二股河堤。这样既能泄洪,又不用淹到权贵们的万顷良田。更重要的是,将来追究责任,便可以说乃水势实在太大,并非堤坝本身的问题了!”
“你给我住口!”赵从古登时面色铁青,怒喝一声道:“休要诽谤上官!”
“莫非殿下也做此想?”郏亶口不择言道:“不要妄想了,不可能得逞的,决堤一定在漫堤之前的!”
赵从古被说中了心事,眼中杀机一闪,重重挥手道:“把他轰出去!”
侍卫们便将郏亶往外撵,郏亶身子单薄,三两下就被他们扔出门去,跌坐在泥泞的地上。
同僚们心有戚戚,有大胆的赶紧上前搀扶。
郏亶却猛地挣开他们,突然放声大哭着扑上大堤,面向黄河跪下,挥舞着双手嚎道:“上苍!上苍!你有眼无珠,百姓何罪之有,你为何降罪他们!却放过真正的罪人!”
“拖他下来!”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赵从古恶狠狠命道。
侍卫们赶紧爬上堤坝,把郏亶往下拉。郏亶自然往后挣扎,谁知他一用力,对方竟微不可察的松了手。
郏亶猝不及防,身子猛地往后一倾,脚下一滑,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跌入滚滚洪流之中……
大堤上登时一片死寂,好像风声雨声河水声,全都消失了一样。
少顷,都水监的官员们才回过神来,叫喊着冲上河堤,只见波涛如怒,却哪里还见人影?
赵从古也跟着上来,面色铁青道:“把这几个畜生给我抓起来!”
方才与郏亶纠缠的几个侍卫,便面无表情的被带下去。
看着悲痛欲绝的一众官员,赵从古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便感到脚下微颤,顺着声音抬头,他似乎能听到天崩地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完了,完了……”都水监有经验丰富的老河臣,登时失声痛哭起来:“决堤了……”
赵从古直觉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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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汴京城终于搞清楚了损失……二股河决堤后,去年所修的堤坝十损其七。大水自南岸破堤而出,淹没下游十五州县,几十万百姓受灾,损失不计其数……
赵祯震怒无比,在朝会上大发雷霆道:“花了百万两白银,号称百年工程,却连一年都没坚持住!你们还有脸回来!”
他骂的,是跪在朝堂上的赵从古和韩纲两人。
决堤实在是太意外了,两人谁也没想到。幸好决堤的那一段,在他们下游数里处,这才没将他们也卷了去。
两人此刻垂头丧气,无论官家怎么骂,都当没听见的。
“还有你们!”赵祯转向御史台的言官们,开火道:“去年怎么验收的工程?怎么能决堤呢!”
涉事御史赶紧出列,摘下乌纱,解下腰带请罪。
见此情形,赵宗实没法再置身事外了,出列请罪道:“二股河是儿臣修的,千罪万罪,都是儿臣一人之罪,请官家严惩!”
见他能主动请罪,赵祯微微讶异,这个十三何时转性了不成?面色稍霁道:“你不用着急,寡人自会派钦差彻查此案,你若是有罪,一样严惩不贷。”
“儿臣遵命。”赵宗实面色平静的退下。
“富相公,你会同唐中丞会审此案,”赵祯又沉声道:“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富弼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他不是第一此体验这种痛苦了。当年六塔河决口,就给他留下耻辱的烙印。想不到自己任内,竟又一次决口。
这让富相公如何有脸面,再见江东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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