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曾公公搬来了棋盘,由皇太后执子先行。
皇太后开局雷厉风行,落子极快,乌太医慢悠悠的,有条不紊。
等他落子的工夫,皇太后问道:“你家那几个儿子、孙子的,你没让他们跟着南下?”
“老头子不管,”乌太医说得毫不在乎,“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儿,老头子掺和不动,还是来跟您唠唠家常,陪您下棋的好。”
乌家几代行医,入太医院为官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都是在医馆里坐堂,或是背着药箱走南行北历练的。
京城眼看着要有一场战事,一旦打起来了,必有伤员。
医者仁心,他们想留下来救治,乌太医又怎么会一味反对呢。
皇太后闻言,捏着棋子笑了笑:“哀家也老了,老得不愿意掺和烦心事,只想含饴弄孙,可哀家真不管,却是不行了。”
“您管了,也没见得能管住。”乌太医嘀咕着。
他平素在慈心宫,都是听得多说得少,皇太后唠的家常,可不是寻常的家长里短,他毕竟是臣子,不好指手画脚。
可到了这时候,乌太医也没有那么多忌讳了,皇太后更是不介意听他一些实话。
乌太医见皇太后苦笑,又道:“‘含饴弄孙’这四个字,最适合您了。”
这下子,皇太后哈哈大笑起来。
圣上出京,把孙仕、孙栩都带走了。
不过,皇太后最宠爱的是祐哥儿,哥儿还在她身边,只是她抱恙,怕小孩子身体受不住,就没有带在跟前。
至于含饴,她的确最最欢喜了。
“哀家最疼的孙儿明明是恪儿,”皇太后笑着道,“等恪儿媳妇生了,哀家要看看是多么讨人喜欢的一只猴儿!”
棋下了一日,有人陪着说话时,皇太后心情还挺好,可等夜深人静了,难免还是会有起伏。
向嬷嬷就在跟前伺候,自然知道她老人家的情绪。
皇太后其实并没有那么豁达。
圣上走后,军报依旧送入京城,百姓们看着那一匹匹往宫中去的快马,交头接耳议论着状况。
庞登的大军到哪里了?北地军是不是接到入关的旨意了?他们要何时才能抵达?肃宁侯那儿又是什么状况了?
陆陆续续的,还有不少人家出京。
他们在圣上启程时候没有掰扯明白,或者是原不想走、却又改了主意,犹犹豫豫着,最终还是决定南下。
这其中便有杨家。
杨家自打当时分家之后,除了各种红白事、逢年过节等不得不凑到一块的日子,是尽量能不来往就不来往。
杨昔豫落榜,脸上不好看,但科举这一路,有起伏是常事,一次不中实在很正常。
可偏偏,王琅在蜀地立了大功,大伙儿一阵吹嘘,没少把曾经同样有才名的杨昔豫拉出来鞭挞。
这就让杨家面子上难堪极了。
此番京师动荡,杨家其他几房说走就走,根本不跟长房打招呼,恨不能往后能一支在京城,一支在江南,疏远透了才好。
等杨家长房回过神来,再纠结两三天,急匆匆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