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环视四周,头顶是山石,四周是一根根没有连成一片的山石,全部都是沉积岩,石缝间透出混合的天光和火光,既能看见外面,又像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山石上也挂着铜灯,并不显幽暗。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外面的雪屋尤其显得莹润可爱。
就在他到处看的时候,老人走到了“山洞”的一边,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来画幅画。”
许问愣了一下,目光扫过,发现那是一张石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
笔是上好的湖笔,羊毫柔软洁白,根根不乱;纸是同样优质的宣纸,生宣,细腻柔和得像云一样。
墨已经研好,温柔荡漾在石砚中,不需许问准备,同样看得出是极佳的徽墨端砚。
在这寂寥无言的雪原之上,童话一般的雪屋跟前,竟然准备了这样的东西,老人还直接就让他画幅画,这让许问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自己身在哪里。
他的目光突然聚集在了那张石案上,盯着它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谁雕的?”
石案用的材料正是眼前最常见的那种青黑坚石,形制很简单,两尺左右高度,两端向上卷起云纹一样的弧度,中间有卷草纹,下方的足座同样饰有云纹,线条优雅,用最简单的方式表现出了最极致的美!
光这石案,就生生地露出了一手,展现出了最极致的工艺水平。
“我雕的。”老人目光浑浊,整个人几乎完全被皱纹堆满,四肢无力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能拿得动锤子的。
但他说的话无疑是真的,许问信。
“请问尊姓大名?”许问向他行了一礼,问道。
“无名。”老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无名,那也应该有什么。”许问说道。
老人微微一怔,思考片刻,目光悠远地看向前方,答道:“无名,那便有山吧。”
“这山很美,很壮观。”许问也向往外看了一会儿,说道,然后他看向桌上的文房四宝,问道:“画什么?”
“随便,想到什么画什么,都可以。”有山老人说。
这世上最难的题目,就是不限定范围,让你随便答题。
这样,你既不知道老师的出题范围,也不知道他的考核标准,是最麻烦的一种情况。
譬如现在在眼前,许问同样也不知道这老人究竟为什么要让他画画,画来做什么,画完了以后会怎么样。
难不成这就是上山的考题,画好了可以上山,画不好就得滚回去?
许问笑了笑,拿起笔,收束心神。
画什么呢?
许问垂眸思考。
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是画他最想画的东西,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事物。
在提起笔之前,他想到的是从雪原上一路滑行过来的那些笑声以及笑容,以及闪闪亮亮的阳光,但笔尖抬至胸前的那一刻,他的想法却突然变了。
可能是受到老人回答的影响,他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那些山峰,青黑色的、有着灰白色层纹的、阔大无垠的……它们无声无息、无边无际地向四周扩展,向天空扩展。
临到近处,山的威严甚至超过了头顶的天空,半山的冰雪,让这份威严更加冷漠不近人情,更加高高在上。
这山独自伫立在这里,已经多少年了?
山河变迁,世事变幻,外界纷纷扰扰,它始终如一。
它静观着这世间的一切,一切也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假使真的七劫接连而至,大周,或者说整个人类因此而灭绝,这山会怎么样?
恐怕还是如一吧?
此刻,许问身处于幽暗的半室之中,被并不明亮的灯光照耀,面前仅有一案一纸一笔,他的思绪却没有限制地发散着,想着这山,却又不局限于这山,还想了更多更多。
他来自于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