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家人全来了,围着许问和连林林,态度非常热情,连跟着他们的景叶景重两个孩子,也被从头夸到了脚,夸得孩子们都有点不自在了。
这很正常,因为就在方才,许问表示要买下屋里的这些东西,出了一个中等程度,但对苦麦村来说难以想象的高价。
这些钱,不够这一家老小过完这一辈子,但也足够所有的孩子顺利成长,同时给老人们养老送终了。
之前那年轻人坐在铁匠铺前,愁的正是这个。
爹走了,一家老小的所有担子全部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他没他爹的手艺,担不起啊。
爹走前确实留下了一些东西,但农具和日常用品之类的早就卖完了,剩下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古怪玩意儿,在他看来完全不可能卖得出去,纯粹是浪费材料。
是不是要融了它们重炼成别的东西呢?
他正愁眉苦脸地思考,就碰上了许问他们,竟然把这些全买走了。
当然他也有想过这是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看走了眼。
但回头一想,是又怎么样,他看不懂,周围的人也看不懂,是完全没有用的东西,放在那里纯粹占位置,不可能卖得出去。
还不如处理成银钱,早点脱手,这笔钱在他看来也是真的不少了。
宗家上下都很高兴,要请“这对年轻的小夫妻和他们的孩子”回自家吃饭。
许问婉言谢绝了,和连林林一起留在了铁匠铺旁边的大柳树下,把刚刚买来的那些铜铁造物一样样拿出来,隔着一块油布,摆在地上。
宗显扬的长子,那个年轻人蹲在他们旁边,好奇地问:“这些究竟是什么?用来干嘛的?”
“不能干嘛,算是一些……摆件吧。就像案头的花瓶,用来装饰的。”许问说。
“啊?花瓶能插花,这个也没插东西的地方啊?”宗家长子疑惑。
“只是一个比方,它没有用途,就是摆在那里,用来欣赏的。”许问解释。
“欣赏……是用来看的?不东西又不能吃不能喝,看着有什么用?”宗家长子对自己父亲做的事情万分不解,忍不住有了点埋怨的情绪,“铁也不是那么好弄的东西,有这些生铁,不如多打几个锄头犁头,多换点钱!”
许问和连林林对视一眼,没再继续解释,附和着这年轻人说了几句。
这人没留多久,一会儿后就回去自己的铺子里了。
他还是会打铁的,不过手艺比他爹来差远了,以后是继续把这个铺子经营下去,还是用这点钱买地种田,还得好好考虑一下。
许问和连林林继续看这些铁像。
就像许问说的一样,所谓摆件,就是装饰品,里面包含的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用途,纯粹就是宗显扬个人的艺术表达。
连林林一开始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很有意思,现在越看越得趣。
准确来说,她并不能直接说出这些半尺高的铁像雕塑的究竟是什么,但只是看着它,脑海中就能浮现出无数的想象与感触,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苦麦村,想起了附近的山与水,想起了他们所熟悉的铁与石,以及工匠们在作坊中埋头苦作的情景……
她还能感受到种种的情绪,喜悦、满足、迷茫、痛苦、挣扎……
不知不觉,她的手动了起来,把这些大大小小的铁像们重新摆了一遍,然后拿起了最后一座,握在手中。
那座铁像看上去是损坏的,上面有一道刀痕一样的痕迹,好像有一把刀从上方落下,几乎将它们一刀两断。
“刀口”利落,落刀无悔。
许问的目光也在注视着连林林手上这座雕像,良久之后,他长舒一口气,道:“他确实没死,是自己走的。这是他的决断,斩断一切羁绊,重新出发。”
这些雕像,是人的一生,是宗显扬的一生,它们全部都浓缩在了这里面,通过这种特异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很了不起的大师,窝在这村子里可惜了。换个环境,完全可以扬名立万,造就自己的一代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