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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九日(mday+130)凌晨伦尼东四区?帝**前线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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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柯曼帝国既不神圣,也非柯曼,更不是什么帝国。它的皇帝只是摆设,它的首相通过一个受过充分行政和魔法训练的官僚阶层高傲地统治这个世界。维持这种和平的代价是高昂和不稳定的。终有一天,所有的文明国家会武装起来向它进军,就连它的殖民地也会起而反对它的统治。”
在安妮?塞菲尔的未来中,某位十八世纪的法忒斯思想家这么论述过。虽然在当时看起来有点败犬的远吠的意思,但在一百年后的大陆战争中,这一切都得到了确实的验证。神圣柯曼帝国同整个文明世界作战,并被打得粉碎。
不过,在这个晚上,帝国看起来还是挺神圣的。参谋部流水一样地把部队派出去,打散自由军组织的每一次重整。每个人都觉得他们得到了诸神的庇护,士兵和军官在出发前都在胸口划着祈祷星,希望进攻能这么一路顺利下去。
“简直就像是二十年前的肯格勒,只是立场反了过来。”
“攻城战就是这样的。在有城墙的时候,联络优势在他们那边;但等到丢了所有城墙,就算是神来指挥守军,也得在每个连队里安排一个能上达他天听的高级牧师才能守住吧?”
“再投两个营到第一区去。把他们那什么‘叛乱钟’附近守好了,就能保证敌人没机会重新组织防御。”
“一个营就够了吧。再说,就算他们能在第一区重整,又能怎样?我们的右翼前锋已经突破到了城西,左翼的袖梢已经拂过麦特比西河畔!就算他们夺回了第一区,也不过是困守孤城罢了。”
帝国参谋们兴奋地交谈着,讨论着现在的战况。在电能和普及魔法教育出现以前,只要攻破了所有重要的城墙,攻城战就算是结束了。从技术上来说,防御方是不可能组织巷战的。
所有帝**队的总指挥官兼帝**务大臣,费戈塔老公爵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他只能反复强调着这一战的重要性,试图让手下这些人冷静下来。
“别忘了向他们强调军纪,军纪!伦尼将会成为陛下的南方总督府,甚至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帝都!尤其是那些公**,告诉他们,现在不是掠夺的时候!敌人随时可能把溃兵集中起来……”
一名参谋从门外冲进来,传达着最新的消息:“公爵殿下!第三区又有一个营的敌军重整了!”
“一个营而已,附近的中前卫部队还有四个营,没问题的……”
就在这时,魔法的耀眼光芒席卷了整个参谋部。侦测法师惨叫起来,但就算没有他的惨叫,完全不会任何魔法的普通参谋也能感到这种魔力带来的震动。
“给我水晶墨镜!”
费戈塔老公爵怒喝道,撕开一张“侦测魔法”的卷轴。他拿起了用黑水晶打磨成的镜片,放在眼前,望向西方。
即便透过黑色的水晶,那魔法光芒仍然亮得耀眼。
就算帝国和共和诸国海军和陆军所有的魔炮都加在一起,也未必能达到这种亮度。在老公爵的一生中,从未见到过这么亮的魔法景色。
那是虹彩色的光芒,就像太阳一般明亮。无数的彩虹和丝线般的光芒从那太阳中放射出来,在空中织造着美丽的光网。在光网的缝隙中,更多的魔力逐渐聚集成形。
“‘自由钟’是南军的最终决战魔法的启动器吗……?”
“为什么我们的安全部不知道这件事情!”
参谋们沸腾起来,惊惶地议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公爵殿下,所有魔法联系已经全部失效!”
“军务大臣阁下,我们的前锋,近卫军和近卫骑士团都燃起了告急的烽火!”
但费戈塔老公爵恍若未觉。
他扶着墨镜,转过身来,环视整个指挥部。所有的参谋都安静了,等待着这位老将的命令。那些兴奋过头的年轻人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陛下正在我们前面,他在东三区。我们不知道这个魔法的威力,也不知道这个魔法的界限。你们都太年轻,不知道自由军第一次集中起全部火炮和魔炮时给我们造成的冲击。如果这种新魔法和二十年前的火药武器一样危险,我们就全都会死在这里。”
洛伦?冯?费戈塔老公爵的语速越来越快。不知是不是错觉,贵族参谋们都觉得他仿佛年轻了许多。
“我们不必冒险。必须要开始组织撤退了,在那魔法吞噬掉我们全部以前。”
老人闭上眼睛,驱散了自己的侦测魔法,拿下墨镜,从自己的长桌脚下拿起那柄剑鞘上镌刻着家族纹章的大剑。
“而我们将率领着规模最大的预备队,将我们的皇帝拯救出来。如果有可能的话,用血肉为他断后……”
从西侧远处,马蹄声渐响。
“你们都听到了。那不寻常的声音,就是敌人的脚步声。”
那蹄声听起来只有一骑。这孤零零的蹄声踏在碎石铺成的辅路上,直向东来。
他们不可能听到这么细微的声音,这不合理。
但是那魔法灵光更不合理。
大的不合理总会掩盖小的不合理。
“预备队跟我来,到皇帝身边去!”
夜晚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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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九日(mday+130)凌晨伦尼东三区?帝国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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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妮的魔法发动之前,帝**正在尝试着重新打通中央主干道。
继第三军的第二次攻击尝试失败之后,近卫骑士的攻击也退了下来。
在三十分钟内,由完全不同的部队组织了四次攻击,这就足以证明进入城内的这些帝**精锐的素质。即便在十九世纪的战场上,大多数单位也无法组织这种高频率的攻击。
可是,对面的自由军已经不止一个营了。
他们拦住了主干道,重建了街垒,又在附近狭小的巷子里建立了兵站。
逃得一命的自由军军官们互相打着招呼,对照着各自的防御手册,启动了整个防御体系,并拓展着这一小片来之不易的领土。
帝**堆积得越来越多。一只又一只生力军按照自己的命令前进,然后被拦在这里。一个又一个大人物来到这里,皱起眉头,然后督促着部队前进――然后进攻被粉碎。
一开始是个男爵,然后是个子爵。
当外交大臣柯威?休?鹰翼伯爵赶到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不是第一个赶到的伯爵了,另外两个伯爵正在清点着近卫骑士的损失。
通常来说,这可能会发生一场指挥权上的争执,但现在不会――因为古斯塔夫皇帝陛下也在他的队伍里。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去问一问吧,鹰翼卿。”
皇帝的问话非常轻,但是非常严肃。
鹰翼伯爵点了点头,让自己身边几乎满编的审判骑士开始前进。对面的自由军似乎认出了这些纹章,那些尉官们开始紧张地调动部队,预防骑士的正面突击。
伯爵皱起了眉头:“这魔力似乎似曾相识……不会吧。”
他又看到了卓越章熟悉的紫色光晕。
“不会还是那个卓越章吧……?”
因为有这疑惑,他没有参加这次冲锋。
十分钟后,他确认了这一点,转回来向皇帝报告。
“是那个‘卓越章’吗?那真是太好了。退下,鹰翼卿。”古斯塔夫冷冷地说,“一度臣服过的灵魂,不可能找回自由。”
皇帝迈步上前,伸出手来,发布命令。
他说:“投降吧……上尉。你已经完了。”
这句话在耐门?索莱顿的脑海中激起了一阵暴风雨。
他的脸色发青,手中的指挥剑也落在地上,双腿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而就在这时,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年轻的上尉两腿一抖,跪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皇帝的舌头突然僵住了。
他不能继续自己的命令术,他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
每个人也都停止了喘息,因为他们看到了光。
她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然后有了马蹄声,马蹄声踏在伦尼的大道上。
就连皇帝也愕然地发现,身边所有人都在寻找着马蹄声的来源。
他们都听到了那马蹄声,从西方传来的、笼罩在彩虹般光芒中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就像直接敲进他们心里一样。
奇异,诡秘,又恐怖。
皇帝和他的大臣们能听到柯曼士兵们叫骂着,疯狂地开火。
侦测魔法的读数高涨,降低,又高涨。
刚开始时,他们的射击声连成一片;但随即沉静下来。
就像从来没有人开火过一样。
在这片惊人的沉静中,战马踏过石板铺成的长街。
得哒。得哒。得哒。
火枪偶尔开火,周围安静得有些压抑。
只有石板路上的马蹄声快了起来,就像急雨打过初秋的森林。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陛下!作为前卫第二军各部队正在溃败!他们要求增援……”
传来喊杀声和惨叫声。没有人动。没有人增援。
“陛下!中前卫第五军各部队回报重创!他们……”
那马蹄声毫无停歇,越过一条又一条防线,穿过一支又一支军队。
“恢――”
这马嘶声,听起来就像半兽人们喜欢的大喇叭那么尖锐刺耳。
这马嘶声,听起来就像有一千匹亡灵战马的幽灵在同声嘶嚎!
那马就在帝国的皇帝,他的大臣和整支军队面前,回转。
然后停留。
如入无人之境。
马上女骑士的披风被夜风吹动,猎猎飞扬。
独臂的美神就这样昂首傲立,拦在整支军队之前。
她的眼神中并无一丝恐惧,或是一丝狂傲,而是惊人的淡然和平静。
人们为她的美丽所压倒,甚至顾不上记忆她的美丽。
她轻启樱唇,说:“你的声音――”
当这个熟悉的声音在耐门?索莱顿的耳边响起时,他一点也不惊讶。他当然认识自己的副官。
金发的女中尉,安妮?塞菲尔跃下马来。
她的手臂平举,直指前方。
在那仅存的手腕上挂着那枚用秘银项链装饰的天蓝色宝石,宝石正散发出慑人的蓝光。
但现在,除了耐门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注意到她的断臂,更不要提嘲笑那只断臂。
“――我听到了。”
只有耐门痴痴地望着那已经消失的另一只手。
“在离开耶拿的这几天里,你究竟偷偷经历了什么,安妮?”
整条手臂几乎是齐肩而断,只余下用魔法水晶构成的代用品。魔力在手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