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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因朝鲜东虏谋和 吓使臣小邦畏服(1/2)

    朴兰英自然知道这话里的厉害,后金与朝鲜仅一江之隔,明金对峙之中,朝鲜的态度举足轻重。皇太极为了解除后顾之忧,不惜一再侵略朝鲜,终于以凶巧之力强迫朝王李琮订下平壤盟誓,誓约之中说道,与其和远方的明往来,不如和近处的金国往来。若与金国计仇,存一毫不善之心,如此血出骨暴。除此而外,朝鲜每年尚要进贡岁币无数,连王子也给送到了沈阳去做人质。这些全是朝鲜君臣引为耻辱之事,可是国力衰败,打不过人家,只有乖乖俯首听从而已。近来皇太极连吃了几个败仗,明军非但一举恢复了广宁、义州全境,更将入侵的后金大军打得灰溜溜地逃回辽阳去。原本朝鲜应承与明断交,便非心甘情愿,当此良机,国中君臣怎能不萌与明重修旧好之心?恰好皇太极要朝鲜使者代为致书,一来是后金境内虽有银山可采,却不能市买大明货物,年来国内天灾连连,斗米甚至卖到八两银子,皇太极希望两国通市,借以缓解国用之艰;二来十年之盟虽然签订,明金双方却都知道只是个骗人的东西,就皇太极这一面讲,无非是缓兵之计,他要朝鲜居中斡旋,只是为了争取明朝暂不用兵,与一直以来讲和自固、以待国富兵强的方针一以贯之。

    朝鲜自从被后金胁和以来,已经有数年不曾遣使通明,国王李琮听说,自然乐从,当即派了使者,经由沈阳、辽阳前来宁远。朴兰英除携来后金的国书之外,还代朝王李琮致上一封密信,信中备言畏惧后金屠掠,不得不通好丑虏,“皇朝之于小邦,覆帱之恩,视同服内。顷遭昏乱,潜通敌国,皇天震怒,降黜厥命。上有宗社,下有生灵,不得不尔。”书信末尾,更署以崇祯年号,以表向明之心。

    桓震也明白朝鲜屈服后金之不得已,本没打算过多苛责,只不过倘若一味与之笑脸,只怕小国首鼠两端,今日归顺,明日又要帮着皇太极来打明国;但若威吓过甚,将他吓怕了,索性倒向后金那边去,可就得不偿失。手中捏着朝王上疏沉吟片刻,当下有了主意,笑道:“使者远来辛苦,且歇息一晚,明日让本抚尽一尽地主之谊,引使者观瞻一下我天朝的雄兵武士。”

    韩瑗一句句的译了,朴兰英顿首叩谢,当即有人引他去馆驿住宿用膳。桓震拉了韩瑗,道:“韩兄不忙走,闻得韩兄原是明人后裔,万里归乡,安得不饮?我军中豪饮之人尽多,且来把酒畅谈如何。”韩瑗不敢违拗,当下拜领了。

    当晚宴上,酒不过三巡,桓震便声称不胜酒力,要醉倒了,可是但有人劝,他还是照饮不误,不一会便喝得面孔赤红,舌头也大了起来。拍着韩瑗肩膀,醉眼朦胧的道:“本抚此次出……出京,首辅大人千叮万嘱,说朝鲜乃……乃我天朝友……好之邦,二百年来……”何可纲在旁一扯他手肘,低声叫道:“大人!”桓震将他推开,瞪眼道:“二位使者携书款好而来,何……何必诸多戒心?”瞧着韩瑗笑道:“本抚说……说到哪里了?”韩瑗小心翼翼地答道:“二百年来。”桓震一拍脑门,道:“正……正是,首辅大人言道,朝鲜二百年来臣事天朝,丁卯之变,出于猝迫,阳为和顺者,只为……保全一国生灵之故也。然明朝之间,万古君臣之义……君臣之义不泯,此次出任辽东,朝王但有悔意,天朝必不计较往昔,则两国重……重为君臣,兵……戈”一句话未说完,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口中喃喃道:“兵戈之祸可免。否则……”

    宴席散去,何可纲亲自代桓震送韩瑗回馆驿去。走到半路无人之处,前后左右四名明军士兵忽然停住步子,将他夹在了中间。韩瑗吓得一颗心几乎跳将出来,但见何可纲上前一步,豁地抽出腰间佩剑,指着自己喝道:“桓大人为酒所误,泄露了军机大事,请恕在下无礼,要以贵使的性命弥补了!”

    韩瑗唬得两股战战,不期然两膝一软,噗通跪了下来,哀求饶命。何可纲冷笑道:“若饶了你性命,难保不会回去乱说一气,咱们多时准备可就功亏一篑啦。”说着仍是提剑要砍。韩瑗叩头道:“小国对天朝忠心不贰,丁卯国变,不得已而屈服虏邦,其实始终心向上国。韩瑗之命弃不足惜,但若因此坏了两国情分,想大人亦不愿见。”何可纲哈哈一笑,道:“朝鲜使者病酒猝疾,不幸身故,我天朝赠官荫爵,送椁归里,可谓仁至义尽。”韩瑗眼看剑锋自自己头顶高高落下,心中自知不能幸免,瞑目待死。蓦听一人大喝道:“剑下留人!”何可纲吃了一惊,但见远远一骑举着火把疾驰而来,马上坐的正是张正朝。

    张正朝跃下马来,叫道:“桓大人有命,不得伤害使者,任其自去!”何可纲皱眉道:“军机已泄,若令其归国报信,大事败矣!”张正朝喘了口气,道:“桓大人言道,朝鲜区区守礼义而衰弱之国也,今姑置之,专意虏事,得以成功,则不劳发一矢,而彼自然臣服。且我**马强壮,灭一朝鲜耳,何用偷袭?击敌未济,非君子也。”何可纲仰头大叫,插剑于地,怒道:“孺子不晓事,早晚为之所累!”夺了张正朝骑来之马,加鞭飞驰而去。张正朝扶起韩瑗来,笑道:“桓大人命我护送使者还驿,请。”

    韩瑗死里逃生,只觉汗出如浆,两腿似灌满了醋一般。好容易着回到馆驿,连忙唤起朴兰英来,备述一番。朴兰英听了,沉吟道:“莫不是彼等虚张声势?”韩瑗不解道:“虚张声势?”朴兰英捻须道:“我国臣事大明多年,一旦更启为聪,明主必定不悦,难道不是用这手段恐吓我等?”旋即自己摇头道:“不对,不对,近年来天朝击虏一胜再胜,说不定当真是军力大振,有灭虏朝食之望。”韩瑗啊地一声,接口道:“然则这是巡抚大人在试探我国了?既然如此,何不上表自陈,重新归明?”朴兰英摇头叹道:“瞧起来天朝厉兵秣马已久,若真能一举剿灭北虏,我国亦得复为藩属,真万千之幸也。但若天朝事败,我国也必受之牵连,遭祸更甚。”韩瑗急道:“如此岂不是取舍两难?”朴兰英拍拍他手背,道:“明日瞧瞧天朝军容,再做打算不迟。”

    次日一早,桓震亲来请两人往觉华岛阅兵,提起昨晚酒后失态之举,赔了许多不是。韩瑗唯唯答应,不敢多说半字。瞧何可纲的目光仍是恶狠狠地,只怕他忽然扑上来,又要斩杀自己。一行人上了大船,恰好顺风顺水,桓震令扯满了帆,船行如风,倏忽之间便到觉华岛北靺鞨港码头停泊下来。

    桓震亲自搀扶朴兰英下船,码头上早有陈兆兰、诸葛佐领着水军迎接,一见巡抚大人来到,三军齐声大喝,声音动天,却将两位朝鲜使者吓了一跳。来到主岛校场,桓震一声令下,三军开始操演,骑射、阵法、火枪一样样演习下来,三军威武,杀声震天,直瞧得朴韩二人目瞪口呆。茅元仪过来禀报,说红夷大炮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演发。桓震笑道:“两位使者,且瞧本抚放几个大炮仗作耍。”当下引着两人来到东岛炮场。

    这炮场是去年专辟出来试炮之用,南面微微高起之处设了一排座位,桓震示意众人就座,指着场东道:“诸位细瞧那边的土堆,共是十个。”朴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