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日内辗转三百里地,竟然连续五次甩掉宋兵的追捕和包围,让监国大将军赵曙和负责围剿的杜经纬又是气愤又是无奈。阿夏幼年时和母亲一起为了躲避性力派的追杀,从天竺一路逃到西夏,再从西夏逃到大辽。在这世间,若单论逃跑和野外生存的经验,及得上阿夏的人原就屈指可数。
阿夏实在太能躲了。不但宋军找不到她,宋军麾下的武功高手找不到她,欧阳春、张星池等人也数次扑空。张星池等人几次都差一点追上阿夏,结果总是碰到同样差一点追上阿夏的宋军,稀里糊涂地打了好几场。
不过阿夏的行踪在一层又一层的撒网式搜索中越来越清晰,面对国家的庞大暴力机器,便是阿夏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三日后,阿夏一行人再一次从重重包围中溜出,北上窜进了相州!赵曙一面气极败坏地带兵北上相州,一边调邯郸厢军南下,开德守军西进,四下封锁,将相州东南北三面围得水泄不通。阿夏往北闯失败,动手打倒了二三十个厢兵后才脱身。一看走不了了,阿夏一咬牙,拉着司马铃往西一头扎进了太行山。
太行山脉绵延400余公里,这一进去,别说赵曙,就算换神仙来找只怕也得焦头烂额。赵曙一气之下,也顾不上披“秘密搜查”的皮,顾不上本朝“不杀士大夫”的惯例,直接将司马池和司马光押到相州广场,让人四处喊话,三日之内,司马铃三人若不出现,司马池和司马光便要血溅相州。
这下阿夏就真没辄了。
司马铃和阿夏抱头哭了两天,然后打扮齐整,抱着康儿走下太行山。司马铃和阿夏原以为自己一下山必会被抓住,结果一直走到相州城外,却连一个人都没发现——连世代居住此处的农民都不见了!
阴冷肃杀的风卷起灰尘从身边吹过。司马铃和阿夏精神恍惚地走到城门口,看着紧闭的城门,以及城门上神情慌张的士兵。出什么事了?阿夏心想。然后,她便听见地面轻轻的震动。
回过头,在远方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阵如雷暴云一般浩瀚的灰尘,在灰尘中,漫绣着契丹文字的锦旗迎风招展,隐约可见。
耶律宗真的大军,在拿下沧州之后,乘着邯郸守军被调出来追捕司马铃和阿夏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邯郸,在相州北面大败猝不及防的开德府军,直逼入相州!赵曙竟被辽兵的进军速度吓得硬是没敢南下回避,而是躲进了小小的安阳城中不敢出来!
司马铃和阿夏此时见到的,便是辽军历史上首次到达相州城下的情景。在她的前方,是五万辽国精锐;她的背后,是龟缩在城中簌簌发抖的监国大将军赵曙,十五万禁厢混编军,以及数十万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司马铃对着城头大喊自己是司马铃,让他们开门——又有谁会理她?
马蹄声越来越急,远处的人马轮廓渐渐变大。阿夏紧紧地抱住了儿子司马康,回头看着司马铃,两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你们做得够好了。现在就由我来保护你们吧!”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司马铃和阿夏猛地回头,看见朝她们微笑的叶念思。在叶念思的身后立着五名女子,分别是李秋水、奥拉、张星沉、紫珠和周茜。在五女中间,站着一个穿着赭黄色袍衫,腰系通犀金玉环带,头戴皂纱头巾,浑身发抖的男人——司马铃的眼睛瞪了出来:那个人,不是当今监国大将军赵曙又是谁?
“这,这位大侠……此处太过危险,我,我们进城说话,如……如何?”看到由远及近的契丹骑兵,赵曙双脚一软,却被李秋水一把拎起。
叶念思灿烂地一笑,回头拍了拍赵曙的肩膀:“监国大将军放心,坐我身边,我保大将军无虞。”
此时城上也看到了被绑架的越曙,纷纷大喊。但投鼠忌器,他们又能如何?赵曙绝望地看了一眼城上手足无措的士兵,然后战战兢兢地坐在叶念思身旁。
契丹的骑兵越来越近,已不足百丈。叶念思朝身后一招手:“琴来!”
周茜恭恭敬敬地解琴,捧到叶念思身前。叶念思取过琴,盘膝而坐,将琴置于膝上,轻轻弹奏,浅浅吟唱。
《我心永恒》。
叶念思的声音虽低,但指尖划过的每一个音符,嘴唇发出的每一声轻叹,都像胎儿耳边母亲的心跳一般清晰,深沉。那种纯粹的美丽,就像从海底仰望太阳一般深遂迷人,又带着淡淡的绝望和浓浓的悲伤。每向前踏上一步,那种与心共呜的感觉便更深一层,每抗拒一分,其感应便强上一倍。
叶念思的歌声和琴声,在安阳城上空回旋盘绕,方圆二十余里地,尽在歌声笼罩之中。那一刻,天地间再无任何声音。叶念思印在所有人心里的,是一种与战场格格不入的伟大的爱情,男女之爱,母子之爱,人类种族在绝望深处,身上能闪耀出的最真诚光辉的品质。
三十丈外,辽国战马齐齐地围着叶念思站了一圈,再也不肯向前前行半步。辽**方派出的鹰军高手,尽数跪倒在三丈以外,无人能站起来哪怕一丝一毫。功力最高的一位,刺聋了自己的耳朵,成功地走到离叶念思一丈的距离,然后七窃流血而死。一曲《我心永恒》,六军辟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