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天喜带着从京城搜刮的最后弹药军械,与好基友依依惜别踏上了南下征程,离别之际主仆二人少不得又是一番无语凝噎。然而唐天喜刚到正定不久,还没有抽空去看看巍峨险峻的娘子关,就有故人登门拜访。唐天喜见到陈宧出现在面前是又惊又喜:“二庵您怎么会在这里?听说你到四川之后颇受孙百熙重用,现已荣升陕西民政长,怎么有空来看落魄故人?”
陈宧直接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陈某是受人之托前来劝降云亭兄的。”
唐天喜先是愕然,旋即作色道:“二庵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帅待我恩重如山。岂能背叛!你若是不谈国是只叙别情,我们还能把酒言欢;如果你要再提劝降之事,休怪唐某翻脸不认人!”
陈宧却神色不动:“现在国家形势不容陈某多说,现在山西陆军第一混成旅就在娘子关,只要一声令下数百家战机顷刻间就会将正定变成一片火海。如今摆在云亭兄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旅长,十万块银元;第二条路。当陈某从没出现过。”
唐天喜冷笑道:“旅长、十万块银元就想收买愚兄?二庵老弟也未免太看不起唐某了吧?”
“小弟岂敢看不起云亭兄?陈某只是帮人带话而已!”说罢陈宧站起身来:“云亭兄事务繁忙,小弟也有些俗务,闲话就不多说了。不过云亭兄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城外祭扫一下吴绶卿(吴禄贞)。吴绶卿身为第六镇统制,声名煊赫一时,居然因为两万两银子就被人割去了大好头颅。说来真是令人嗟叹!好在两年之间虽然物是人非,各种物价好像还没有太大波动。”
唐天喜不禁打了个冷战:也是干戈扰攘之际,也是在正定,当事一方也是孙元起,只不过时隔两年,对象由第六镇统制变成第三师第五旅旅长,自己的六阳魁首值不值两万两银子?那十万块银元呢?见陈宧已经戴上帽子准备往外走。唐天喜赶紧一把拉住陈宧:“二庵老弟,何必急着走呢?有事好商量嘛!什么都可以商量的!”
在李纯拒绝北渡的第四天深夜,唐天喜突然率部反正,与山西陆军第一混成旅里应外合,袭击了正定诸军。驻军在猝不及防之下很快溃败,曹锟也被一举成擒。唐天喜此举使得京畿门户洞开,华北局面顿时急转直下,北洋军也因此被切割为华东和华北两个首尾不能相顾的部分。此时孙元起在此次大战中获胜已经不是悬念。而只是时间问题。
袁世凯收到唐天喜叛变的急电,当即晕倒在床上。眼下情况紧急,总理、副总统都与袁世凯不对付,又没有秘书长、副秘书长临时主持大局,袁大少爷还被禁足在西山别院中,段祺瑞也不敢擅做主张,只好一边派人去请黎元洪、徐世昌、袁克定等要人。一笔请来法国医生给袁世凯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一针下去,袁世凯这才从昏迷状态悠悠醒转,精神却大为委顿,口中不住喃喃自语道:“唐云亭反了!唐云亭反了!”
段祺瑞在袁世凯耳边说道:“我等已经知道唐云亭叛变、曹仲珊被擒的消息。可接下来局面该如何收拾,还请大总统吩咐!”
袁世凯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望着身边的黎元洪、徐世昌、袁克定等人,好像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有气无力地说道:“宋卿、菊人,你们都来了?你们来得真好,老夫估计是不中用了!”
尽管黎元洪与袁世凯颇有恩怨,见此场景也不由得悲上心头,眼圈发红鼻头发酸,勉强上前安慰道:“大总统不必心急,您只是热毒冲心,静养几天自然会好的!”
袁世凯摇摇头:“宋卿不用宽慰我,老夫自己知道自家事!老夫戎马倥偬三十年,自士卒以至大总统,素以知兵识人自命,没成想最终却败于兵事,众叛亲离,真乃命数。只是眼下国家糜烂至此,却让孙百熙一个西洋书生独柄国权,老夫死不瞑目啊!”
袁克定抹着眼泪凑上前来:“父亲大人请安心静养,克定一定会诛杀孙元起那个狗贼,替我北洋上下报仇雪耻!”
袁世凯看了袁克定一眼:“老夫尚且不是孙百熙的敌手,何况你这等纨绔?休得胡言乱语,徒惹笑话!”顿了一顿,又虚弱地对黎元洪说道:“如今公民党解散、国民党颓败,只有新中国党一党独大,以后国会能不能召开全在孙百熙一念之间。按照《约法》,老夫死后当由宋卿继任总统,希望你能制约规劝孙百熙一下,切莫让他恣肆妄为败坏国家!”
黎元洪苦笑一声:你我两人都被孙元起折腾得死去活来,我一个人哪还能与他争斗?能保全性命已经烧高香了!不过他尽管这么想,嘴上还是说道:“有大总统在,国家乱不了!”
段祺瑞趁着袁世凯清醒,赶紧插话问道:“大帅,现在局面如此,北洋诸军该如何应对?”
袁世凯道:“既然败局已定,就不要做无谓之争了,让各部放下武器,为国家保存些元气吧!”
“父亲,咱们未必没有一搏之力,何必主动认输!”袁克定却犹自不甘心。
袁世凯却已恍若未闻。
1914年2月27日上午十时许,一代枭雄袁世凯在大总统府居仁堂病逝,享年55岁。
民国历史也就此掀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