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欺霜声嘶力竭的斥责和天帝带着笑音的话语在他脑海中想起,沈厌夜忽然觉得双目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被扎了无数根钢针。与剧烈的疼痛相伴的,还有一阵灼热的感觉。沈厌夜不由得伸出手捂住眼睛,然而他的手指却接触到了一些温热的液体。他有些疑惑地摊开手掌,却赫然“瞧”见了五指上沾染的鲜红的血
“厌夜?你的眼睛流血了”
还未等沈厌夜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莲瑕却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捧起了他的脸颊,用衣袖擦拭着顺着他眼角滑落的血液,然后有些心痛地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沈厌夜的神情依旧清清冷冷的,然而这鲜红的血却像是止不住的泪水一样,顺着他的眼角落下,从他的下颌滴落,然后滑到他的衣襟内
遗音琴灵也根本没有料到沈厌夜的眼睛居然会忽然流血她左手在桌面上一拂,她的原身长琴便出现在了石桌上。落雪遗音琴的琴声可以治愈伤口。她弹奏了许久,等到沈厌夜的眼睛好不容易止住流血后,她才收起了琴,有些担心道:
“宗主,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就算您不顾我的请求,执意不宽限三个月的时间,执意要抓我回神界,也不急这片刻。”她叹了口气,拿起了石桌上的烛盏,站起身来,“我引您去客房。至于其他的事情……等您休息好了再谈吧。”
……
考虑到沈厌夜现在失忆的事实,遗音琴灵本欲将两人安排在两间不同的客房中,然而莲瑕却很是担心沈厌夜。听闻沈厌夜说要运功疗伤,他坚持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为他护法。
遗音琴灵本想说现在他们三人身处易国的都城,沈厌夜就算无人护法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见沈厌夜并未表示反对意见,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点亮了室内的烛火。只是,在她退出客房,刚要掩上房门的瞬间,沈厌夜的声音忽然穿了过来
“遗音前辈,就算您不顾我的劝阻,依旧执意干涉凡间政事,也请您今夜早些休息吧。”
他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感□□彩,然而遗音琴灵却轻轻笑了她捕捉到了他话语中难以察觉到的关怀。她先是道了谢,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刘宰相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我自然要多多分担他的工作。更何况……”
……更何况,律法天君已到,她在人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女子的唇角扬起了一丝苦笑。她掩上房门,手执灯火,走向了书房。她要在律法天君将自己捉拿回天庭之前做完她能为易国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她要将今日与皇上刘宰相尹太师一起讨论的科举改革的文书彻夜拟好,只待明天呈予皇上。而客房内,沈厌夜除去长靴,盘膝坐于榻上,开始运功。经此短短的一日,他有很多问题需要思考……
…………
映入眼帘的是雾灵仙境的景致,这里是他的灵台,亦是他初次和沈如夜相见的地方。寒潭中央的寒冰台上摊开的书卷,自石壁上流泻而下的瀑布,寒潭上随着瀑布的水流而浮动的莲花,还有石壁上陆欺霜刻下的感悟……这些景致他都无比的熟悉。然而,唯一让他感到惊诧的,却是那站在寒潭中央孤岛上的人。
白衣如雪,长发如雪,冰冷而孤高,仅仅是一个背影,便能让盛开在极北之地的雪莲自惭形秽,仿佛整个人都是被冰雪雕砌而成的一般。沈厌夜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在他所知的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有这般清冷的风骨。难道会是……?
“……母亲?”
他的声音非常微弱,带着十足的不确定,轻柔得仿佛一缕吹过冰湖的微风,却传入了那白衣女子的耳畔。女子听闻沈厌夜的呼唤,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和沈厌夜有七分相似的容颜。她对他展颜一笑,说道:“厌夜,我的孩子,你长大了。”
陆欺霜的声音和他记忆中她的声线重合了,沈厌夜忽然感到一种极为酸涩的感觉涌到了他的喉咙。他的双目已经不能视物,但是他动用了心眼注视着她,注视着她已成霜雪的长发。这一头霜雪是她错悟天道成为堕仙的证明。然而,即使知道她已经背离大道,沈厌夜却还是感到自己对她抱有用理智无法证明的期待。他期待她能回答自己的疑惑,为自己指引方向,就像是他年幼时一般……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而沈厌夜几乎是立刻想起了不久前雪魂剑灵望着自己的眼神。她的目光中除了痛苦,还有一丝丝期待。她期待自己能为她指引方向,然而如今的他却并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可是那个唯一能够指引他的人,却成为堕仙……
沈厌夜轻轻皱眉。他脚尖点过冰莲的莲叶,落在了中央孤岛上,站在了陆欺霜的面前。
“母亲,您为什么要成为堕仙……?”他轻声问道,声音带着无限的疲惫。追寻天道的过程是何其的痛苦,他又怎能不疲倦?
“因为天道并不是我想象的样子。天道本身便规定了万物的高低贵贱,并不是我和你所相信的平等。”
“……不。”沈厌夜摇了摇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极了,“天道……天道便是平等,众生平等。至于那些不平等,只是表象。只有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和自己本来应该获得的权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