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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密约计(下)(2/2)

,不教打号旗,只教安排了舟船,正在金沙滩头等候。

    一行往后牢里去,将铁门内,一一排开四个俘虏,关胜那处,屋舍宽敞,烛火不灭,此人颇有肝胆,纵然身陷囹圄,不惊不慌,反问喽啰们要些竹简书籍,整日除却洗刀,便是坦然就食欣然翻书。

    第二个里头,董平甚无模样,此人性情激烈,他那双枪,自然不容立在手边,如今正是四更时分,许是连日来翻腾困极,正蒙头大睡。

    另一个,便是扑天雕李应,蜡黄一张焦面,眉头时常紧锁,此人颇为古怪,白日里沉沉歇息,如今夜里,偏生来回踱步,不时将邻栅里祝彪瞄半眼,愈发深沉莫测。

    那关胜听得门锁响动,往栅窗外瞥一眼,此处乃是个绝壁,远远可见星生水尽头,烟波皑皑方起,料定必然无他甚事,垂眉卷了书册,形如石雕。

    李应确知,定然与他有干系,那看押喽啰手中,扛住点钢枪又一卷皮裹,里头飞刀森然,便是他趁手利器。

    祝彪遽然扑上铁栅来,嘶声喝道:“杀又不杀,倒是为何?倘若今日不杀,得一日卷裹而来,马踏梁山泊,定教一个不留。”

    念奴教众人:“将这两个,一起捆了。”

    李应默然就缚,祝彪依旧挣扎不休,惹起那等性子,劈面一拳打得昏厥,四马攒蹄掉将起来,那李应放眼只一看,微微摇首,这等自取其辱,何苦来哉。

    “欲以我两个作何甚来?”

    念奴唇角轻扬:“倒是你那李家庄里,颇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不知何处将来数百人手并数十个工匠,换取扑天雕性命回归,正要礼送下山去。你自是明了的,如今既有此行,张叔夜大军,已在彀中,沿途休教作难,庄主千金之身,只怕当不起山内弟兄照应。”

    便教将那祝彪,将一根枪杆横穿了绳索双人抬了,晃悠悠行不半路,将个祝彪颠簸而起,反为那周遭数人又好生奚落嗤笑,怒发勃然,又看李应只教束缚双手,上船也十分轻盈,愈发愠怒。

    桨声击破水露调,荡出芦苇丛来,早有斥候往内来,报道:“那厢里早安排妥当,只待将人手交付,便可引上山来。独龙岗上那三户人家,但凡在此的,尽在彼处相侯。”

    陡然间,再行片刻,琼英念起一个人来,讶问念奴道:“那青面兽杨志,怎生几日来不见踪影?莫非姊姊教他流落江湖里去也?”

    一言未落,前头芦丛里跃出条小船来,撑篙者水寨里渔汉,船头立着个大汉,怀抱一把刀,方巾裹了额,迎面叉手而叹:“江湖之大,果然再无杨志立足之地,那一伙虞侯并了谢都管,将生辰纲失陷罪责,都落在某一人身上,天下画影图形处处捉拿,与其这般躲躲藏藏,不若便在山里,索性只是讨一口饭吃。”

    原来杨志昏厥里教擒进军里来,待醒时,众人尚未上山,自知这一伙义气甚重,当面来请辞,念奴也不留他,委些金银,又赠好刀一口,礼送而去。这杨志也甚机敏,那官场里许多龌龊,他怎不知?当时连夜寻个村落,买些酒肉饱餐一顿,次日往城镇里行不多远,果然城门口赵楚一伙画影图形之下,便是他。

    那告示上写地明白,道是青面兽与贼寇勾结,陷落生辰纲,如今已又一番割除告身,自江州出公文,言道无论生死,只管拿住。

    杨志当时心知,那蔡九为官虽不见得十分好,交结八方,手段不寻常,他若将这告示已贴来此处,必然天下到处都是。以那连绵数丈告示里,一伙反了的好汉人多势众,休说常人,便是州府,几个胆敢捉拿?他这一人,形单影只,那告示上说得明白,倘若生擒,赏钱八百贯,便是杀死,只须剥面皮去,也能得五百,重赏之下,何处是个藏身之所?

    事已至此,杨志将心一横,暗道:“既这世道已不容俺,那一伙,也是一处兄弟,气焰这般,谁敢轻易来拿?大丈夫不能鼎食,也当鼎烹,罢!”

    心内念及杨家将世代忠良清白,悲从中来,寻个僻静处大哭一场,毕竟他是个名将后人,于见机十分有心得,自忖道:“要立足梁山泊,必先败张叔夜,俺这一番归去,他那里好汉如云,便是有心抢些功劳来不至教他小看,毕竟往后十分难相见。江湖里若要入伙,也须有个投名状,寻常客商,纵然有许多钱财,劫取来也非显出俺杨志手段,倘若如此,与那害民的贼有甚不同?不若往官军营寨里探听些讯息,也显俺一番手段!”

    当即抱了刀便要往张叔夜大军里而去,行不数步,蓦然想道:“啊也!好是糊涂!他那里虽有人手许多,要败张叔夜,必然不能力敌,须有定计。如此,当有三路来,其一诱敌以迷惑,听闻石宝诚然是个行家,不可与之争。其二,张叔夜毕竟人多势众,倘若要败他,无非设伏以水火击之,想那三阮,俺也不可与之敌。而后便是居中调应,也不可无镇守大将,俺一身本领,与他争锋,何其不智也。倘若寻见,就此入伙,这一番战后,必然江湖里四处好汉来投,就此积些功劳,此处不比当官的,这般计较甚么来?”

    猛然醒悟,杨志便往原路里来,寻水泊不见众人,茫然无措间,有人荡开小舟接应,见面笑道:“大娘子早有料定,杨制使此一去,以好汉心胸,定然回归,因此教小人在此等候,已有数日矣。”

    这一番两厢见了,念奴笑谓琼英道:“有杨提辖在此,纵然事有突变,定然无妨,只消顾全叮咛便是。”

    琼英心下暗道:“原来早算计了这青面兽定当返回,只是此事若成,看她安排,却又有个不定处,莫非留守山寨的,便是这杨志不成?”

    晨曦绽蕊,将个水泊面上,粼粼波折许多霞光,锐气丛生。小舟一行,拨开芦苇上得岸来,那祝彪愈发恼恨,原来在他那一舟里,明知就此别过,那两个看押的,又将些撩拨的话儿来刺,祝彪方知庄内此番竟以千余人手来换自家周全,以他本心,怎肯如此?那千余人,无非庄内家奴而已,倘若金银换取,他却也能多些好受来。

    往岸上又行数里之外,前头挡住一彪人马,乃是石宝,见面笑道:“独龙岗上来的,始终不曾丢陷,如今更在前头,便是琼英妹子前番约见之地,不曾走动开来。”

    念奴便问:“来有几许人?”

    石宝笑道:“倒颇见诚心,这扈家三娘子,信义非祝家庄那一伙能比,若非有她力主不肯设伏,祝龙那厮,早教某一刀杀了。”

    祝彪听地愈发怒狂,石宝又道:“如此看来,这官府也颇有心这等土豪人家,某看这扈家三娘子,非常是个人物,倘若能得便利,往后与她多些往来,颇有益处。”

    那头里李应耳听这厢里说话,睁眼看祝彪怒来如潮,心头悸动,不敢张声。

    当时念奴教石宝远远去了,自引这些许人手,赶在林里正逢那一伙,念奴确不出面,一处里站立,琼英引人将祝彪李应送出,那厢见了大喜。

    琼英暗暗警惕,将得胜钩上方天画戟也不在手,只紧扣一枚飞石,偷眼看得明白,那祝彪为祝龙一刀砍开绳索,昨夜里清水干粮饱了肚囊,生起七分力气来,劈手取刀在手,喝令庄客们道:“与这贼众,讲甚么道义,倘若不愿从贼者,且随杀之。”

    扈三娘不意祝彪竟这等做派,忙要来劝,那祝彪也确十分得意,本当这一言既出必然得庄客们响应,却教那李应喝住李家庄的,祝家庄人手,大半都是寻常汉子,哪里能得呼应?倒是人群里跃出数十人来,抢过本家刀枪,呼喊往琼英马后杀来。

    那林外,念奴森然冷笑,便听痛呼高声,眼见步行而来祝彪,放手丢开朴刀,将一只眼死死扣住,止不住鲜血淋漓,前头琼英,已将画戟擎在了手中。

    这正是:

    螳螂只看鸣蝉枝,哪个雀儿在后头?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