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辰还没有到,不过外间屋里十分的热闹。地上的大圆桌还有炕上的炕桌上都摆满了各种吃食,夏至带着月牙儿众姐妹出来,也不过是坐下吃东西唠嗑。
夏老太太和夏大姑都在,小黑鱼儿、小树儿还有大桥他们有时候有过来说几句话,气氛相当的热闹欢快。
因为月牙儿来了,大家都跟月牙儿说话,问她在田家,在九姑太太身边的生活怎么样。因为月牙儿跟着九姑太太夫妇在任上待过,这说起话来,她的见闻还不少。月牙儿并不是善言谈的人,她说话慢声拉语的,但是大家都爱听她说。
小姑娘们之间是可以很快就熟悉起来的。不过月牙儿跟其他人却需要一个过程。大家这么唠嗑,感觉距离就拉近了不少。月牙儿也问大家的生活。对于童年在大兴庄的生活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听着大家伙说乡下有趣的事,月牙儿就露出些向往来。
夏老太太就跟月牙儿说:“要是九姑太太那说的通,你啥时候有空就回家里去住几天。条件肯定没府城九姑太太这里好。不过咱家现在的日子过的还行,到时候奶伺候你,管保你不受罪。”
她这话说的很诚挚,也很亲切。
比起跟自己的亲娘来,月牙儿倒是先跟夏老太太亲近了起来。
田氏早就从里屋跟出来了,她身边还带着二丫。二丫不说话,她跟大家伙就没什么话说。田氏总想插话,但只要她一开口,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总会冷场。
田氏也感觉出来了。她很尴尬,更多的是羞恼。然而现在她要给众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而且因为担心夏秀才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向着她了,所以她并不敢撒泼,只是脸色就不大好看。
倒是夏大姑总是接田氏的话茬,夏老太太对田氏也很客气。
对,就是客气。
最后田氏终于受不了,她出去找了夏秀才,让夏秀才陪着她走一走。夏秀才看田氏脸色不好,担心她在过节的时候闹腾让大家伙都不好受,所以就陪着田氏去了园子。
看到宁华堂的园子也这么好,田氏心里更加的不自在。她见没有别人在跟前,就跟夏秀才抱怨,还是说夏至故意不让她和月牙儿亲近,然后还说夏家的人都把她当外人。
夏秀才表示田氏想多了:“那你看兰子姐俩,还有陈家的侄男侄女,大家伙不都挺好的吗,咋能把你当外人。”
这里面要论起外人来绝对不是田氏。
“人家不是外人,我是外人。”田氏又说孙秀儿,陈家大哥他们也都是势利眼,看出她在夏家不得势,所以都小看她。
夏秀才就有些不耐烦了,但他习惯成自然,不愿意说田氏不好。只是劝田氏不要多心,然后不要跟晚辈计较。
陈家大哥、陈杏儿还有孙秀儿和孙兰儿姐妹们,这些人在夏秀才看来还都是孩子呢。而且,他亲眼看着,大家伙对田氏都恭恭敬敬的。
夏秀才反复劝田氏不要计较,最后他也说不出新鲜词儿来,就跟田氏说:“反正大家伙也不是总在一块。这样的日子,一年也没有几天。”不管谁对谁错,夏秀才的意思是让田氏忍耐。
就忍耐这么一时三刻,其余的时候田氏并不需要跟别人混在一块。
“往后你跟着我在府城,就跟后院爹娘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
田氏沉默了一会,然后竟然朝夏秀才笑了笑:“你们家人对我啥样你我心里都明白。他们不就是因为我过去有点儿顾娘家吗。谁又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非得揪住过去的事儿不放了,还说是啥厚道人家。我这可都是看着你”
“好,好。”夏秀才好脾气的点头,表示自己很领田氏的情。
以往夏秀才这般任由她揉搓,田氏都觉得天经地义。但今天夏秀才还是这样,田氏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又犯了嘀咕。
直到夏至打发人来找,夏秀才和田氏才重新回到上房。
夏老爷子看了夏秀才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今天吃饭的人多,所以就分成了两桌还坐着。男人们在堂屋坐席,女人们则是在东屋外间的炕上坐席。
田氏带着二丫自然也在东屋这边的炕上。田氏就想挨着月牙儿坐,不过月牙儿一边挨着夏老太太,另一边挨了夏至,田氏根本就没抢上去。
这顿饭菜自然非常丰盛,大家都吃的很开心,只有田氏和二丫除外。田氏是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觉得没味道。二丫则是非常拘谨,她和田氏一样也感觉自己被排挤了。其实大家伙对田氏也好,对二丫也好,都是很客气的。
但是说不到一块就是说不到一块,这种事即便是勉强遮掩那也是遮掩不住的。
吃过了饭,田氏终于找到机会拦住了月牙儿说话。她不肯当着众人的面跟月牙儿说话,就将月牙儿带到廊下没人处。
月牙儿对田氏的感觉比较复杂。一方面她确定知道是田氏卖了她,而且她也知道田氏是怎么对待大桥、小树儿和夏至的。另一方面,田氏是生她的娘。她觉得自己应该孝顺、亲近田氏,同时也想田氏。
“月儿,”田氏在月牙儿面前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你是不是心里恨娘。”她这样开门见山地问,月牙儿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月牙儿心慈面软,觉得不能对着田氏说一个恨字。然而要她说不恨,她又想到夏至提醒她的那些话。
如果被田氏给捏住了,那她以后可能会很惨。
月牙儿虽然面心慈面软,但长了这么大,也不是什么都没见识过的。她当然不愿意被人捏住了。
所以,月牙儿就抿了嘴不肯开口。
田氏心中顿时就是一凉:“你这是恨娘啊。娘当年那也是实在没有法子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娘生你的时候是头胎,足足生了一天一宿才把你生下来,把我疼的呦。等你以后做了媳妇生了孩子,你就明白为娘的苦了”
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因为同是女人,她们都了解做女人的种种苦,尤其是这种生产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