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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隐忧(2/2)

军,这是湖南方面送来的省宪草案,特意请您过目。”

    曦雪用看了看杨朔铭,看到他今天一改往日的沉静,竟然和一个比自己年龄大许多的中年学者谈起儿童教育谈得如此开心,剪水双瞳满是温柔之意,令那位中年学者也忍不住停下了话头,对走进来的她多看了几眼。

    杨朔铭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了文件,看了起来,曦雪给二人重新斟好了茶,便转身退了出去。

    看到杨朔铭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中年人的目光也变得专注起来。

    杨朔铭很快便看完了这份湖南省宪草案,在他合上文件之后,中年人注意到杨朔铭的脸色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看上去甚至于还带有一丝笑意。

    “我最怕这省宪里面净写进去一大堆的‘主义’和‘代表’什么的,狗屁用没有,”杨朔铭注意到了中年人的专注目光,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他,“好在一点儿这些东西都没看到,真是太好了。仲华兄博学多才,也看看吧,给提提意见。”

    听了杨朔铭的嘴里竟然也说出了“主义”和“代表”这样的词句,中年人不由得一阵错愕。

    杨朔铭看着中年人——著名学者陈乾声,微微一笑,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乾声笑了笑,打开文件,一行一行的仔细阅读起来。

    陈乾声字仲华,1879年出生于安徽安庆,早年毕业于求是书院(浙江大学前身),1901年留学***,1903年曾参加拒俄运动,1905年创建“岳王会”,为总会长,1915年创办了《青年杂志》(即后来大名鼎鼎的《新青年》),高举“进化论”和“个***”的大旗,在中国大力提倡新文化运动,1916年任京师大学堂文科学长,成为了中国思想文化界响当当的人物。

    对于这位曾经的新文化运动领袖,穿越到这里的杨朔铭,是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在教科书描写的里被开除出党的早期共运领袖,竟然在这个时代,会以这样的名字和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仅仅通过和他的这一次长谈,就差不多基本颠覆了杨朔铭在原来时空因“被***”对其形成的印象。

    而陈乾声千里迢迢赶到南宁来见自己,所提出的诸多利国利民的建议,竟然也是和后世的历史教科书里所描述的大相径庭。

    想到自己从小受到的那些“灌输”,看着眼前全神贯注地看着湖南省宪草案的陈乾声,杨朔铭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叹。

    教科书啊!你到的还有多少东西是瞎编出来的?

    和杨朔铭有“超级电脑眼”的辅助可以一目十行的阅读不同,陈乾声阅读得十分仔细,对于有的条款,甚至于反复的读了好几遍。

    看着陈乾声那专注的样子,杨朔铭并没有打扰陈乾声,而是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候着他最后能给出什么意见。

    对于陈炯明推荐过来的这个原北大文科学长,杨朔铭已经有意想要让他好好的帮助自己,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

    过了好一会儿,陈乾声才长吐一口气,合上了手中的湖南省宪草案文件。

    “这份省宪草案内容很好,其成就远在临时约法之上,较弘宪帝国宪法亦远远胜出。不过,我还是希望里面能够增加一些关于人***利的条款。”陈乾声说道,“这等省宪法,既然标榜维护三千万湘民之权益,即与小民百姓利益息息相关,若要得到湘民承认,关于人***利的条款,不妨再细一些。”

    “仲华说说看。”杨朔铭点了点头,示意陈乾声接着说下去。

    “我希望这草案中就人民的权利义务再增加三条:其一,人民有最低限度之生存权;其二,人民有从事相当职业之权;其三,人民有享受其劳动所生纯利之分配权。”陈乾声说道,“此三条不但当行于省宪,异日我中华若为联邦,联邦宪法也当明载此条。”

    “不错,如此一来,这省宪又完美了许多。”杨朔铭笑着说道,“不过,要想让此三条真的加入这省宪之中,恐怕我就得掠美了。”

    陈乾声呵呵一笑,他当然明白杨朔铭所说的这个“掠美”是什么意思,他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

    “湖南制定省宪,开我中华制宪先声,可为诸省表率,如全国各省均能如此,则又一美利坚现于东亚矣。”陈乾声感叹了一声,眼中情不自禁的放出热切的企盼光芒。

    听了他的感慨,杨朔铭不由自主的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虽然他的动作很轻,让人难以觉察,但还是让敏锐的陈乾声感觉到了。

    “瀚之在担心什么?”陈乾声立刻问道。

    “我是在担心,这部省宪能否顺利的通过。”杨朔铭笑了笑,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充满了理想和激情的中年学者,有心不想给他泼冷水,但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

    有些时候,必要的提醒,也是成功的保证。

    “仲华可能不知道,若要使这部省宪获得合法性,这草案必须提交给代表湖南三千万民众的‘宪法审查会’审核。”杨朔铭说道,“但我担心,那些审查委员出于个人团体私利和学理上的无知,会对草案中的平衡性多有破坏,以至最后正式颁布的省宪反而可能留下颇多瑕疵。”

    “瀚之的意思是说,这些审查委员,并不能替我们最大多数的人民谋最大多数的幸福,甚至于还可能会在宪法上留些缺憾,播些危险的种子。”陈乾声明白了杨朔铭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

    “刚才的草案仲华已经看过了,起草委员会所定的草案,是不敢将湖南的政权,完全付与省议会,听任那些大小政客去瓜分的,但据我所知,审查委员会的会员,很一大部分是将来预备做省议员的,换句话说,就是预备分割湖南政权的。所以他们的对于宪法的精神,就与起草委员会的精神不同了。”杨朔铭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很可能会把省议会的权,扩张到无限大,把湖南的政权,作为三路政客的利益分配物。”

    “不错,为什么起草委员会的人,不敢专信任省议会?因为他们观察现代世界各国的趋势和中国各种议会的现状,觉得议会并不能得一些超人的全知全能之士来组织。不敢专信议会,是现世界的普遍现象。”陈乾声说道,“出于利益的考量,审查委员会的心理完全与起草委员会相反,审查委员会的大部分人的正当心理,肯定会被部分人的政客心理所挟制。”

    “是啊,这些审查委员,其实并不能真正代表湖南三千万民众的利益,反而很可能为了各自所属的政治阵营的利益,不惜破坏宪法的法理平衡性而行大肆修改之能事,甚至为了追求阵营利益的均衡,而不惜在宪法中生造出不合理的政府部门。”杨朔铭说道,“这次湖南制宪最大的教训,就是不应该将自由修改草案的权力,交给“宪法审查会”,因为这种“审查会”名义上“代表民众”,实际上只代表自己所属的特殊政治阵营,让他们审查宪法,根本毫无公正、平等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