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决战,其真正的目的都是为了中土之安全,但中土安全了吗?今天的中土内忧外患,没有安全,亦没有安宁的未来。”
李景看了伽蓝一眼,又看看冯翊和罗艺,目露忧郁之色,“为什么现实与我们的愿望背道而驰?为什么无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却不是他们所期待的美好未来?年复一年的战争让中土饱受创伤,而我们何时才能看到战争结束的迹象?”
李景这话说得很含蓄,很委婉,也很不合时宜,尤其是当着伽蓝的面,这话有可能传到皇帝的耳中。是以冯翊很担心,却不知如何劝阻。罗艺面无表情,抬眼望天,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伽蓝却是理解老帅的苦心。中枢所拟的国防和外交战略是正确的,错就错在执行上。西征、东征,皇帝都是御驾亲征,实际上皇帝既是决策的拟制者,也是决策的执行者,而由此导致的后果是,西征、东征的最终结果完全偏离了决策,其目标都由削弱和遏制对手,变成了摧毁对手,于是开疆拓土便成了战争的最终目标。
因为战略目标的改变,战争的性质也就改变了,战争的过程也就变得异常的复杂和艰辛,其最终结果是,因为受限于当前国力的大小,帝国本身并不具备在现阶段开疆拓土的能力,于是当国力耗尽之后,战争的目标也就从摧毁对手开疆拓土,不得不重新调整为遏制对手以维持均势。在西征战场上如此,吐谷浑复国了,陇西边陲还是维持双方之间的和平;在东征战场上亦是如此,高句丽王国必须保存,以维持远东局势的稳定。换句话说,西征、东征的最终战果还是“削弱和遏制”,但因为在战争过程中其目标有过重大改变,导致帝国为此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这些国力都白白浪费了。
今日的南北决战还是如此,对手的军事实力非常强大,其军队数量和武力都远远超过了吐谷浑和高句丽,但决战期间,帝国的决策者试图包围对手,全歼对手,而投到决战战场上的军队却没有对手多,实际上这一仗根本就不能打,打了就是两败俱伤。以今日帝国内忧外困之窘局,一旦与对手拼个两败俱伤,血流如注,奄奄一息,其后果之严重可想而知。
如果这一仗的目标是“削弱和遏制”对手,那此刻就进入了决战末期,只待始毕可汗与北虏主力大军撤离中土,这一仗就结束了。虽然战果不够辉煌,皇帝和帝**队不过把“入室抢劫”的北虏赶走了,但达到了“削弱和遏制”对手的目的,未来一段时间内北虏是绝无可能再次入侵中土了,而皇帝和中枢则可以集中精力,利用掌控的帝**队,迅速戡乱平叛以“安内”,如此则可缓解或解决“内忧外患”之政治目标。
老帅不期望伽蓝能听懂他的话,但这话只要传到帝国决策者们的耳中,诸如皇帝和裴世矩等人,他们一定听得懂。
伽蓝深深一躬,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现在能理解雁门战场上始毕可汗的心理了,把到嘴的猎物吐出来,那需要何等的决心?伽蓝自问做不到,或许皇帝、裴世矩、薛世雄、李景等帝国的鼎柱们能做到,但他绝对做不到,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不惜一切代价去杀,竭尽全力去杀。
“请滑公坐镇要塞,居中指挥。”
伽蓝向老帅发出了邀请,自愿把战场指挥权拱手相让。这实际上并不符合规矩,薛世雄是东北道的最高军政首长,他没有下达命令,老帅不能擅自接手白狼塞的战场指挥权。虽然老帅的品秩、官职都比伽蓝高,但伽蓝在名义上还是东北道的副大使,是薛世雄的副手,而更重要的是,薛世雄为什么没有下达让老帅接掌白狼塞战场指挥权的命令?
伽蓝这话一出口,冯翊、罗艺都略感吃惊,不知道伽蓝目的何在,难道仅仅是出于对老帅的尊敬?
李景却是不以为意,略略摇手,不假思索的拒绝了,“某听伽蓝将军的命令。”
伽蓝还待再劝,老帅断然挥手,“这是决战,中土的决战,圣主的决战,不容失误。某坚守神武川,即便粉身碎骨,也决不后退一步。”
伽蓝大礼拜谢,与冯翊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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