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居士问老金头。
老金头有了脾气,头都没抬,瓮声瓮气地说:“不道。”
陈居士叹口气,对我挥挥手:“齐先生走吧,明天咱们再来看看,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走到老金头旁边:“大爷,你好啊。”
老金头看看我:“唔,唔,你好。”
“这里不让人进啊?”我说。
“没有主任的批条,不能随便参观。想进去看可以,先上医院做个体检,查查心脏啊什么的有没有毛病,别进去给你吓个好歹的,出点事算谁的。”老金头说。
“至于嘛,恐怖片我都看多少了,什么吓人的没见过。”我说。
老金头抬起眼看我:“这跟恐怖片能一样吗,恐怖片是什么玩意,都是人编的,这里是真实的。”
“怎么讲?真实的无间地狱?”我来了兴趣。
老金头咂咂嘴不说话了,继续看报纸,我怎么问他都不说。
陈居士拍拍我,示意走吧。
我跟着他回到前面,陈居士道:“一个糟老头,跟他说不着。等明天吧,等那主任回来再说。”
我问他主任是什么样的人。
陈居士告诉我,这个主任姓王,以前是县民政局的一个大官,后来退休了想发挥余热,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调到这座庙里当个主任。其实什么活儿都没有,成天端茶水看报纸,就算是庙里养着他。
陈居士叹口气:“当了几年主任,他现在也是皮了,动不动就请假,办自己事去。每个月工资还照开,再加上退休金,比一线大城市那些大公司的小年轻挣得还多。”
“佛前一粒米,大如须弥山。”我说:“他吃的是香客的香火钱,这笔因果债迟早得还。”
陈居士说:“但愿吧。”
到中午了,我们出了寺,在外面的野味一条街下馆子吃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座庙香火鼎盛,相应的就在寺前开了长长一条野味街。
我们找的这家饭馆味道倒还不错,我和陈居士推杯换盏说了很多知心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说我听。陈居士过得也不好,别看是跑买卖的生意人,挣了些钱,算是中产阶级了,可外面压债的很多,每一年过年讨钱要钱就跟打仗似的。家庭也不幸福,两口子现在冷战,老婆在外面另有新欢,还有个女儿,现在上小学,学习一塌糊涂,脑子不开窍,成天就知道看手机看平板。
说起来都是一肚子怨气。
我说:“陈先生,我说句话可能不太好听,也算是我的疑问吧。你在这里做居士,参悟佛法,慈悲行善,按说可以累积福德啊,怎么生活还会这样?”
陈居士有点喝高了:“小齐,不懂了吧。我现在积累的福德,不可能马上兑现,我是在为下辈子积德。”
我没说话。
陈居士说:“我这边杀人了,那边再做好事,修路修桥,就能把杀人的事遮过去?没有这么一说吧。我现在日子过得这么艰辛,也是上辈子的恶积累下来的,今生开悟,为来世准备吧。”
我点上一根烟,透过窗户看着远处山上的阴王庙,说:“佛教说的轮回转世,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还真是有意思。不知道轮回是什么机制,能找到其中的规律就好了。”
“除非你有天眼通。”陈居士说:“观神鬼观因果,观十方世界观来世今生,观诸相非相观如来菩萨。”
我磕磕烟灰笑:“挺上口的,谱上曲都能唱歌了。”
陈居士还想说什么,可能是喝多了激动,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到前台把饭钱付了,告诉店家老板,让她拿一条毛毯帮着陈居士盖上,别让他着凉。
然后我走出饭店,一路回到了阴王庙,没有去前殿,而是到了后面的地狱殿。
我顺着走廊往后走,很快来到后面的无间地狱殿,这里亮着灯,老金头正在吃盒饭,吐了一报纸都是鱼骨头。
屋里飘着吃鱼的腥味,我摸摸鼻子走过去:“大爷,我又回来了。”
他看我:“你回来也没用,没有主任批条,谁也不能进大殿。”
“咱俩聊聊呗。”
“聊也没戏。”老金头呲哒我:“让主任发现,我就离下岗不远了。”
“非要等主任?我就看一眼。”我说:“我给你钱行吗?”
老金头看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