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一尝小店的‘缕飞水晶脍’。不瞒大人,我家的这店名‘缕飞’,就是因由这道‘缕飞水晶脍’而来的。”又拿眼睛去望田岫。他是开门做生意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汪少卿已经是上了岁数的人,心意坚决,只凭几句话很难打动,只有指望田岫能帮这个“小忙”。
汪少卿还是沉吟不语,田岫说:“那就先上一小碟,我们先尝一口再说。”她过惯了精打细算的日子,又是女子,不怕别人说她吝啬小气。她想,一小碟子的鱼脍也不值当几个,好吃就好,不好吃,那么就随便放几枚制钱;想来汪少卿也不会说什么。说着,她忽然想起一桩事,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掌柜的自然不知道她笑什么。见汪少卿不反对,掌柜的眼睛立时笑得眯成一条缝,拍手说道:“好,我这便亲自去切鱼片!”
田岫看汪少卿嘴角带着一些笑意,偏了头凝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就知道他对自己刚才摇头发笑有了心思,赶紧说:“前几日,就是咱们这一回去小洛驿之前的那一晚,澧源大营的上官大将军设宴款待长沙公主与应县伯,我适逢其会,也被大将军邀去做陪。设宴的的临渊阁也有一道鱼脍,唤作‘水晶脍’一一这道菜肴汪大人必然是知晓的。这是东市上有名的菜肴,去临渊阁的人都是必定要点的,可是应县伯却是一口也没尝……”
话说到这里,汪少卿心头那点不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问道:“应伯一口也没吃?这是哪般道理,我可是实在想不出来。”
“应伯说,是大夫的叮嘱,要忌口舌。他有眼疾,每当秋冬换季之时,凡辛辣腥膻等诸般饮食都要回避。结果那一晚满满一桌的酒馔,他差不多一口没吃,尽看着别人大快朵颐,自己握着面饼子长一声短一声地叹气。”
汪少卿仰起脸哈哈大笑,鼓掌说道:“该当他有这般报应!他支使着咱们来回空跑一趟,正当教他美酒佳肴在前却偏偏不得一饱口腹之欲!”又说,“那后来呢?他到底遵没遵守大夫的叮嘱?”
“还是拈了几筷子的。”田岫忍着笑说道。那一晚她与上官锐都说要请商成吃喝,结果主人吃得兴高采烈,客人却不能碰荤腥,世间事就有这般凑巧!特别是商成拿盐拌生菜下饭时,咬一口面饼吞一口生菜便忿忿然地瞪视几个人一眼,那咬牙切齿的愤懑神情尤其令她记忆深刻。刚才掌柜的提到鱼脍,她一下就回想起当时的光景,这才忍俊不住失声发笑的……
汪少卿说:“上次请教观天仪的制作方法时,我在应伯的庄子上见过他一回,很是爽朗的一个人。可惜了……”可惜什么,他就掠过不题。或许是可惜商成破了相貌,又可能是可惜他一身本领却只能枯坐桎梏徒度光阴……轻轻地摇了摇头,又说,“对了!一一田大人,我见邸报上见过应伯的履历,寥寥数笔语焉不详,不知田大人可否知晓应伯的过去故事?邸报上录载,自他吃粮当兵到现在,也不过三五载而已,究竟是如何振作奋发一至于斯?”
田岫低垂下眼帘,沉默下来。良久,她才幽幽地说道:“你看他现今的相貌便能知晓一二:那都是他在沙场换命搏杀,一刀一枪挣来的功勋爵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