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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33)麦收以后(2/2)

在码头呆一天,连一个活路都揽不到,怎么城里的粮价还敢拔得这么高?这帮黑心的粮贩子,他们还让不让人活命了?

    市井百姓对粮商的指责是毫无道理的。洛河上的船只减少,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京城的物价持续走低,商人无利可图,当然就不愿意象过去那样都把货物运来上京发卖,洛水上的船只自然就会减少;洛水上的船只少了,在码头上做活图生计的人自然就寻不到事情做,为了招揽生意,这些人只能把力气贱卖,于是人工的价钱就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下走;这些人在码头上挣不到钱,肯定就更舍不得胡乱花钱,这样一来,原本依靠着他们讨生活的茶水铺、小饭馆、饼馍店还有别的许许多多的行业,也纷纷地陷入了萧条,而在这些地方做活的人,他们的收入也必然会受到直接影响……最后,这种影响一直扩大到整个京畿地区的所有行业,并且开始向其他州县蔓延。

    这个事情的影响是如此之大,甚至惊动了一向不怎么关心民间疾苦的东元帝。然而东元皇帝擅长的是书法,应付这种事情,他连高屋建瓴的纲领指示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严厉斥责以汤行张朴为首的宰相公廨,并要求他们必须限期解决。可朝廷从来就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对付,只能手忙脚乱地下着各种自相矛盾的文书和告示。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招来朝野的一片骂声。拥有大量土地的乡绅在骂,拥有少量土地的上户中户在骂,收粮的粮商在骂,买粮的百姓在骂,商贾们在骂,码头上的揽工汉子在骂,六部官员在骂,地方官员同样在骂……

    毫无疑问,在这一片骂声之中,右相张朴是绝对的众矢之的。因为国库收入是在他为相之后才开始陷入了滞涨,去年甚至出现了倒退现象,所以朝堂内外的舆论对他十分的不利。人们不仅指责他的一些做法,而且怀疑他为相的能力。随着他的个人威信受到严峻的挑战,对他的置疑声又在朝堂上出现了,局势刚刚趋于明朗的左相之争,似乎又有了再次陷入混沌的可能……

    同样是在这一片的骂声之中,九月第一天的晌后,一份买卖契约在平原府衙门记录备案。这是一份土地买卖契约,买方平原冉氏,以六千五百四十五千钱,购得上等熟地一百四十七亩,平均每亩只合四十四缗另五百钱。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管这桩土地买卖的背后还有什么别的内容没有写进契约,田亩单价跌破五十缗已经是无法否认的事情,而土地价钱的连续下跌似乎也是不可逆转的趋势!通过京西雀儿市上土地买卖中间人的口口相传和奔走相告,只用了三天时间,京城里想卖地的卖家和想买地的买主,都得知了这个消息。京畿土地价格应声而落,雀儿市的土地交易交割,从坚持了三十多天的每亩六十缗的底价,直接滑落到五十五缗一亩。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就在之后的一两天里,上京地区的粮食、茶叶、丝绸、布匹、皮毛、药材、人力等等行当,也都重新调整了价格,纷纷降价半成到一成……这是一个几乎没有受益者的过程,所有的参与者,不管他是人工、顾主还是商贩,通通都是受害者;就连衙门和朝廷也不能幸免。大赵的各种税收之中有一大半的税种是按比例征收的实物税,比如土地税是二十税一,商税是逢十抽一,官府征收到的粮食和布匹等物事,录入帐册却是分走实物帐和折钱粮帐。实物帐倒是无所谓,折钱粮帐上的数额却必然要随物价调整而出现下降的趋势。物价普跌的当天,京畿各州县顿时是哀号声四起。谁都知道,凭这样的赋税帐册,户部那里肯定过不去关口,今年的吏部考评更别指望了,能有个“中平”的考语,大家就该都去烧香还愿。

    萧条的不仅仅是京城,它很快就向西蔓延到郑州和怀州,向北传播到滑州和相州,向南走到蔡州和信阳,向东也迈过了单州。它甚至影响到了江南和楚鄂这些粮食和茶叶的重要产地。据常州府的最新呈文,当地八月份粮食交易比往年减少两成,粮价则下跌了成半,茶叶丝绸瓷器药材等大宗交易也都有价跌量缩的现象发生。常州府还在呈文中猜测,这很可能就是受到了上京粮贱价跌的影响……

    ……就在京畿的萧条开始向周围地区扩散的时候,蒋抟又一次来到商家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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