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朝日月,人间几度春秋。
岁月为何?情为何?
戏中无形的轮回的转轴吗?
没有开始,哪来的结束。
没有结束,哪来的开始。
倘若岁月不能丈量,情不能载称。
戏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
无名山头。
“整整三百年过去了啊!也不知道她这一世会转了谁?”一位须白着黑色儒裳的老人叹息着望着行将落于远山的日暮,仿佛有着一种穿透的视线从他低垂的眼里射出,似乎是掌握了一切,可为何总夹杂着一丝迷惘。
“都怪那可恶的阎罗小儿,说什么天命难违,说什么因果轮回。都是屁话。我只是想知道她会转了谁,会活的怎样?仅此而已。我都足足等了三百年了。”这位刚刚叹息的老人却是换了另一副面孔,口气也是一转,渐渐的望向天空,一丝狡黠的笑意一闪即逝。
“三百年了啊!我都不记得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这天下该是太平的够久了。那老头儿的承诺也只剩下百年了。只要百年,我就又能在见到她了,终于可以找回答案了。”老人收回了思绪,依然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呵呵,差点都忘记了。好戏就快要开场了,再不去可就晚矣!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老人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表情又是一改,望着天空的脸充满笑意的说道。
夕阳下,一座不是很高的山头上,周围是片平坦的空地,杂草丛生,却是有一间简陋又规整的茅草屋坐落其中,披着余晖,也不知是承受了多少的岁月。
屋子的外面是一片青青的绿地,与周围的杂草倒是格格不入。一张石桌屹立在窗前,沧桑老矣,仿佛一位历经千世的老人,布满了伤痕却依然不倒。桌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了些余还未散去的酒味。两个小石凳子也是如此的立在石桌的下面。早已失去了应有的暖意。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落日下坠,渐渐失去了轮廓,只有一团团的光晕遗留。门口,一位脸上带有红色余晕的老人正哈哈大笑的望着天空,仿佛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直笑的整个世间都抖了抖,那笑声背后的丝丝寒意无形的穿透过尘世,淹没了世人。没有开始,戏已经继续了……
五毒山后山。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整个后山一片狼藉,粉碎的山石淹没了那正待放的花草,折断的树木横七竖八的乱躺着,偶尔发出‘吱呀’的声音,却也是生机全无。
天下第一的虚名在这一刻似是要诞生了。没有对或错,只有强与弱。五毒老祖终究不敌蓝苓,被悲剑刺中心脏。
那一刻,所有的抱负和宏图都化为了泡影,嘴里只是一直呢喃的念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身子却是急坠下去,无底的悬崖,结束该是什么时候啊。
悬崖边,似天神般站立的蓝苓,满头风舞的长发,在凄寒的阵风中张牙舞爪的发着狂,那是胜利者的姿态。要多刚毅的侧面和满脸的风霜,才能勾勒出如此这般的面具,那样狰狞,那样唯一。茫茫天地中,只有那一身蓝色的战意浓烈的劲装在随风咆哮。
蓝苓擦拭着悲剑上的鲜血,一丝快意涌上来。然后轻轻的用手抚摸着剑身,与此同时,背后的欢剑和离合剑也发出欢快的声音,低低的快速的吟着。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刚刚结束的大战的影响。这样酣畅淋漓的痛快已是许久没有品过了。
“赢了。天下第一终于是我的了。哈哈哈……“蓝苓的笑声发散开来,连空气都跟着抽动起来,淡淡然向远处传去。渐行渐远。
“精彩,真是精彩。”一个有点苍老却是充满童趣的声音忽然自蓝苓的背后想起,蓝苓抚摸悲剑的手顿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欲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光点迅速的朝他遁来,速度快的令人咋舌,连蓝苓也是轻轻一颤,但毕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蓝苓立刻止住了身子,恢复了正常的面容。只是心里的警惕早已提了上来。
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的遁速。刚刚声音远在百里之外,此刻却是稳住身形立在蓝苓的身前了。而且还往周围无意的瞧了瞧。
“哦,忘了,应该是先恭喜蓝苓真人呀,恭喜你获得了天下第一这样的荣耀呀,等到了明天,整个江湖的豪杰都会前来为真人庆贺啊。哈哈哈……”还没等蓝苓有所反应,这位不速之客又是笑着不停的给蓝苓贺喜起来。但脸上似是带着一丝疑问,还有一丝失望。
来人约莫到了花甲之岁,须白,头束青云凌烟冠,面色红润宛若童颜,一身黑色的儒裳干净整齐。整个人虚空站立,脚下一柄古色厚重的剑正低低的发出声音,宛若龙吟,似是嘲笑,亦或是怜悯。
周围的空气骤然的紧张起来,丝丝杀伐之意如石入水之后的涟漪,一圈圈的荡漾开来,缓慢却又无法阻挡。
蓝苓紧握住悲剑,手心里开始滴滴的冒着冷汗,头脑清晰的回想着。自己与五毒老祖的比试乃是私下进行的,江湖上本就没有人知道,而自己也本就没有想着告知整个江湖,他是了解五毒老祖这个人的,和他有着一样的野心和抱负,也有着一样的手段和实力。今天虽是败于己手,但也是不必告知江湖人士,那样也只是给他们徒增些谈资罢了。另外,这一战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不让五毒老祖阻挠了自己将来的计划。这块石头不得不除。
蓝苓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来者,脑子虽是满是疑问,仍是淡淡的说道:“这位道长言重了,贺喜还谈不上,侥幸赢了而已。”
然后,蓝苓口锋一转,严肃道:“倒是道长消息灵通,我与五毒老祖的私下比试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蓝苓不客气的问话倒是另老人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这场比试居然是私下进行的,难怪周围无一人观看。老人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无奈的苦笑,苦笑之余,心下感叹:“果然都是些老狐狸啊,原本的一场精心策划还是没有达到预定的目的。白让那五毒老儿喝了我的药了。可惜可惜。”
“真人说笑了,老夫哪有那样的本事啊,只是巧合罢了。”老者此时已落地,离蓝苓不足百米。脸上还是笑着。心里却是想着另一套计划了。
“巧合?道长这话说的真是蹊跷,难道道长今天也是巧合着来送死的?”蓝苓冷笑了一声,反诘的问道,眼里早已是杀气腾腾。
虽然杀了五毒老祖也算是为江湖谋了利,造了福。但要是被这不期而至的道长说将出去,难免会引得那几人的猜疑,毕竟这暗地里做的事岂会让他们安稳了。再者,这道长要是添点油加点醋,还不知道会说成什么呢,到时就更难说清了,他可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了那一宏图,他根本不会允许任何不在自己掌握中的事情出现。
“送死?真人又说笑了,你刚刚赢得了这天下第一的荣耀,哪能这么快就想着去送死啊?呵呵”老人却是丝毫没有被震慑,仍然笑呵呵的说道。计划已定。
当此时,风起云动,在蓝苓和老人周围,一片肃杀的气氛逐渐蔓延开去,后山上的碎石竟也慢慢的向外滚动起来,花草树木更是发出一阵阵窸窣的声音,整个天地间蓦然安静下来,只有两位老者的儒袍猎猎作响。
“哼,那就休怪蓝某不客气了。”蓝苓辅一说完,离合剑已然出击。
波浪形的剑身呼啸而过,带着层层气浪,剑尖直指那位老者。这些气浪可不是普通的剑气,只要被其穿过,无论你是何人,无论你是多坚毅的心志,都会被其影响,直到离合刺穿了你的喉咙,你才会惊觉过来,只是为时已晚了。
“离合?另外的两把应该是悲和欢了吧,真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啊!冷无情的第一件神兵。”面对飞奔而来的离合,老者没有任何局促的感觉,反而淡定的说起了蓝苓的武器。眼里好像满是羡慕之情,只是一丝讥笑在嘴角扬起。
蓝苓听了,怔了一下,不知道道长是何意?但也无需多想了,还是早点解决为好。
等老者刚说完,离合便如期而至,带着畅快的尖啸声,仿佛是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下一刻便应该是结束了吧。
然此刻却是有所改变,岿然不动的老者让蓝苓轻轻的‘咦’了一声,离合在老者喉咙前的几公分出愣是停住了,丝毫不能前进,进入那渴望已久的地方。
老者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剑尖,一阵清脆的剑吟响起。那是一种桀骜不驯的示威,却更加是一种无力的反抗。
蓝苓见此,立刻祭出了悲剑,妙无章法的路线,让人捉摸不透。可眉宇间看出这道长难道是个不世出的高手的疑问。
“悲?之后就应该是欢了吧,听说这件神兵会依据对方决定的死法而出招。也亏得冷无情才能炼制出如此的神兵。哈哈……”老者谈笑间已然击退了离合的进攻,而面对行将过来的悲剑,老者也是捉摸不定此剑路线的章法,只能主动出击。
此刻,老者抬手急速掐诀,掌心处一道黑芒闪过,手中却是握着一柄古剑,顿时周围充满了怜悯的气息,让人心生怜意。悲剑挟带而来的杀气顿减一小半。
“地双无极”老者轻吼一声,古剑赫然出击,凛冽的剑气仿佛有些不忍,但还是毅然的挥击出去。
‘锵’的一声,悲剑被击中改变了原来进攻的方向,仿佛失去了目标的在空中游荡。
蓝苓收回离合和悲剑,脸上漠然,没有任何表情,身形却是一动,一道残影留在了原处,下一刻,悲剑已是朝着老者的侧面刺去。速度快的无匹。
“呵呵,悲?它知道我会是个怎样的死法吗?亦或是,它知道你应该是个怎样的死法?冷无情还真是个怪人呀!难道你真不知道冷无情炼制这件神兵的意图?”老者看着蓝苓的身影,没有丝毫畏惧,这可是当今中原号称第一的高手啊。反而是对蓝苓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蓝苓听完,身形顿时便停住了,立在老者侧面还有三十米的地方。仿佛顿悟了似的。一副若有所思又惊讶的表情,手中的悲剑却是开始颤抖起来。
“你究竟什么意思?和冷无情有什么关系。”蓝苓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从老者说出离合的时候起,这个疑问就已经存在了蓝苓的脑海中。
“我原想究竟是冷无情无情呢,还是你更无情。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研究的意义了。哈哈哈”老者依然无端的说着。
蓝苓听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样反驳。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过,仿佛岁月的流逝,又好像白发的丛生。她,他一直以为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不会留下任何的足迹。他是一个成大事者,哪里会有什么儿女私情,哪里能让他的生命里存在这样的一个人呢?他背负的是整个门派的使命,是师父的遗志,更是自己的抱负。他在演一个没有自己的戏,他应该是那个掌控的人。可是……可是……
“怎么?在这生死存亡时刻,真人怎么能只顾自己呢?这叫老夫该如何是好啊?”老者此刻似是心满意足的笑道。一切都只是一场戏而已。
蓝苓醒了过来,手中握紧了悲剑,然心志已乱,功力损失大半。战意也已消减不少,已经完全没有刚刚和五毒老祖大战的气势。此时的他已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跟你说了又能怎样?既然放弃了就应该彻底,我真是高看了你呀!唉……”老者叹了口气,带着无奈的表情,然嘴角的一丝讥讽出卖了他。
“是啊,既然放弃了就该彻底。可是……”蓝苓此时已完全被老者给掌控了。徘徊在自己的回忆里走不出来。原来,‘地双无极’一出,心神攻击附在了剑气里一并击了出去。
“我曾以为那也只是一场戏而已。就像这么多年来所有的戏一样。只要我转过头去,一切就会出现本来的面目。可是……可是那一个拥抱,就是那一个拥抱,深深又充满暖意的,我从来没有感觉过,也未曾想过会有。我知道那已不是戏,即使是戏,那也只是我和她两个人的戏,没有任何人掺和进来。就让那一个拥抱直到天老地荒,不再离合,不再悲欢。”蓝苓呆呆的立在那儿一直不停的叙述着。仿佛天地间就他一人。
“哼,天下第一又能怎样,终究不过是我的戏中一个戏子而已。如今,你的戏已经结束了,你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冷无情啊冷无情,等我拿着你的神兵送给你时,你该是怎样的表情啊?呵呵……”老者缓缓的抬起手中的古剑,一丝杀意瞬间填满整个剑身。无形的剑气正急剧的在剑身的聚集。隐隐的和空气摩擦出兹啦兹啦的声音。
“人间无极”老者正待出招之时,一阵驭剑破空的声音传来,听在老者的耳朵里,老者姿势一滞,可立刻却是换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收了招,望向蓝苓,竟然轻轻的笑出了声。仿佛戏演的越来越好看了。
此时,天色已是渐渐转晚,太阳在远山开始缓缓的落幕了,晚霞印着余晖正竭力的演着这最后的一场戏,血红血红的,大片大片的,铺天盖地而来。
顷刻,驭剑之人已然落下,三人站位成三角形。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冷无情。当世三大炼兵师之一。也是唯一一位女性炼兵师。和炎狱的炎云梯,天刃山的令狐浮云一起被九州的人们尊称为神兵师。大秦帝国的各处都流传着关于他们和神兵的故事。
只见她衣衫有些凌乱,绿裳领口处显现出里面月白色的内衣的一角,微重的急促呼吸声随着那一抹月白色上下起伏着。怕是赶的很急。
“想不到你居然能破了我的禁制,且知道我的行踪,我倒是小看了你呀。”老者轻笑了一声说道。
而此时的蓝苓正怔怔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冷无情,一时间竟是不知所以。是该激动还是无情呢。盯着冷无情的眼睛早已失了神。只有握着悲剑的手似是更紧了些。
冷无情已看出蓝苓被道天机给控住了,早已失了心神。刚刚和蓝苓接触的眼神立刻离开,望着道天机冷然的说道:“不敢劳烦。倒是堂堂的道天机也需要用这种心机吗?似是有失风范吧。”
老者听了倒是不怎么介意,反是问道:“那你到这儿是为何?不会是想追究老夫的不是吧,要是这样的话,倒是你有心了。呵呵”
一阵冷风瑟瑟的掠过,拂起了冷无情的散发,遮住了面无表情的脸庞,也许是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她同样无力的抵抗。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请求。”冷无情依然冷冷的说道。
“哦?当世三大神兵师之一的冷无情的请求,我倒是想听一听。”老者依然笑着打趣的问道。
“如果我死了,你能放过蓝苓吗?”不容质疑的声音响起,仿佛这不是个疑问句,而